他垂下眼睫毛,“风奇,别生气,我没有轻视的意思。”
“我没有生气。”我淡淡地回应,我确实没有生气,气什么呢?他就是这个脾气,他说的话,做的事,到头来终归一句,那代表的都不是他本来的意思。我已经了解的太清楚。
他抬眼,望着我,英俊的脸上闪过无奈,“你没有生气,但你还是不会……”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终于轻到让我听不见。
我瞪着他,实在搞不懂他到底是打算玩什么把戏,那张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他准备改行进军好莱坞吗?
“你到底有什么事?”从柜子里翻出尘封多年的医药箱,好吧,上天明鉴,我并不真的想管他的红肿的手和青紫的脸,但问题在于,我的眼和手有他们的自我意识。“把手伸出来!”
他的眼睛瞬间闪亮,伸手的速度几可媲美光速,“风奇,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知道。”我淡淡的应了一声,拒绝思考他脱口而出的言语中的涵义和他所传达出的讯息。我太了解这个人,他的骄傲,他的任性,他的潇洒,他的风流,他的撒娇,他的谄媚……他的……他的口不应心!
“你并不知道。”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低沉,如果我可以相信我的耳朵的话,我仿佛还听到了一丝伤心和无奈的影子。
也许,我并不想反驳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祝风奇和霍亦纶的人生早就没有交集,我是不是最好的,他是不是真心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关上医药箱,我背对着他开口,我累了,我觉得我需要休息,而不是面对这个我完全不想再次面对的人。
“我来要答案,你还没有回答我。”他静静的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平稳安定中有了我曾经熟悉的威严感和压迫力,这个,才是叱咤风云天之骄子的他该有的声音语气。至于撒娇,至于乞怜,至于讨好,至于谄媚,都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游戏罢了。
我慢慢地打开柜子,慢慢地将医药箱放进去,再慢慢地把柜子关好,即使没有回头,我也能感受到烧灼着我后背的两道目光,看来,这几年我确实是进步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手,我的心居然都很平静很稳定,完全没有颤抖,一丝都没有。
“你想要听什么答案?”慢慢地回过身,我静静地回望着他,没有闪躲他的视线。
“说‘好’!风,说‘好’!”两颗星星里又有小小的火焰跳跃了,他的声音依旧充满了威严与魄力,但这些却掩盖不了那些微的颤音。
我轻笑出声,“为什么突然想要听我说一声‘好’?这次回国的余兴节目?还是因为围绕在你身边的女人太多,发现我比较特别?”这个世界多么奇怪荒谬啊,他突然想听一句“好”,我就应该说给他听么?而最最奇怪荒谬的是,我曾经费尽心机用尽全力,只想让他了解接受我说这一声“好”,但是……他却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他不要!好吧,他不要,他不要,我就也只能死心;如今他突然又要了,难道,我就必须给吗?霍亦纶应该知道,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傲气。
那两颗星星黯了下来,但那只是一瞬间,“风,那么……我说‘好’,行不行?”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拿出了他带来的包里的东西——一瓶红酒!
5
望望那个精致的古色古香的瓶子,虽然我完全不懂红葡萄酒,但不问可知,那一定是某种昂贵的名酒,我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什么意思?我这里并不是酒吧。”我的声音并不是很冷,但我不相信他听不出我语气中的刻意的疏离冷漠,也许是太过刻意了?但我从来不知道在他面前用怎样的表情语气才是合宜的。
“我明白,”他却并没有看我,他正低下头在他带来的皮包里摸索着,不知道在找什么,过了几分钟,再抬头时他的手里多了一个方形的东西,那是一盘CD、或者是其他的音像产品?他对我微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毫不潇洒魅惑,完全不是记忆中那个校园首席白马王子的招牌笑容,这个笑容淡淡的,带着苦涩和伤感,“最后一次,好吗?风。”
我微微一楞,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是个有出息的人,因为在这个人面前,我总是在做一些无理智的事情,“我这里没有杯子。”喝这种名酒该用的是高级的水晶高脚杯,但,早已戒酒的我哪里会有那些东西。
“不要紧,”他站起身,顺手从一边的架子上取了两个普普通通的玻璃杯,转过身来对我露出一个笑容,“要紧的是,能和你一起喝。”
冷冷地扭过脸,我不懂他到底要做些什么,更不懂他要做些什么的动机,“那……倒酒吧。”就当是最后一次的放纵,最后一次的容忍,望着那张小心翼翼拆着CD包装纸的他专注的侧脸,真的,怎么会想得到最后的一次来得如此之迟呢?
“等一下,”他打开了CD盒,四面打量一番后,“风,你这儿有音响设备吧。”
我点点头,“在那儿。”当然有,他不会忘了我是个发烧友吗,音乐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悠扬的旋律很快在室内回荡起来,是我从没听过的曲子,但,不难听。
“风,给你。”他将倒好酒的玻璃杯塞进我手里,“喝喝看喜不喜欢。”
不喜欢,我轻轻地抿了一口,酒,无论是什么酒,都是满口苦涩辛辣的味道,即使,好酒有甘醇的回味也是一样,我望了他一眼,他,知道我对酒的看法吗?
音乐缓缓流泻,音箱里传出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磁性的野性的声音,这……是一首流行歌曲?我忍不住又望了他一眼,在与那两颗星星对上的瞬间移开了眼,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也开始听这种歌了,是他某一位女友的爱好的潜移默化?他特意带过来的,会是一首什么样的歌呢?
我举着酒杯,侧耳静听着。
“你我这样关系也算一种默契,
你不想听的,我不会提,
我不想让你有压力,只要你开心,
偶尔一点小情绪,我自己抚平。
我可以一杯接着一杯,只为了你想要喝醉,
在你迷朦眼神里,仿佛才有我的美。
我可以一杯接着一杯,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房间里,那个女人还在高歌着,但,我却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我望着他,咬紧了牙关仍克制不住全身的颤抖,“你……你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什么都不是,总也曾经共事过,总也是同校同届的校友,他找出这样的一首歌来放给我听,是什么意思?!
“风!”他回望着我,突然伸出手来,用力握住了我的左手,握得那么用力,几乎要将我的手握碎,“你……好好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拼命地要甩开他的手,用力过猛以致于将杯中的血红液体泼溅了出来。但我却毫无知觉,“我不要听你的!我不要听你说任何话!我不要!”
“你一定要!你以后要怎么都可以,哪怕要我这一辈子都听你的都可以,这一次,求你好好听我说!”他杯中的酒也泼溅了出来,溅得到处都是,但他似乎也完全没有发现,只是用力扣住我的手腕,对着我大吼大叫。
我瞪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还敢对我吼叫,他凭什么!我失控地暴跳起来,一口仰尽血红的液体,然后顺手扔下玻璃杯,腾出右手企图拉开他的手,“你放开我!你给我出去!你这算什么?笑话我吗?捉弄我很有趣吗?你凭什么拉我的手?你凭什么对我大吼大叫?你凭什么……唔……”
我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全部被强制吞了回去,因为……我的嘴被重重地堵住了!
……
我的头好晕!我的心跳得太快!我的大脑里一片乱七八糟混混沌沌!我好象是醉了……我拧着眉,努力说服着自己,对,我一定只不过是醉了,既然我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差!对,我一定只是喝了那一杯酒喝醉了,我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的,技术也不怎么高明的吻搅出这些后遗症来呢?
6
努力地睁开迷迷朦朦的眼,我瞪着咫尺处的那双可恶的黑瞳,“你来,就为了做这种事?”把我强吻到浑身瘫软也算是正事一件不成?还是美国最近流行这种无聊的游戏?
他笑着,笑得让我想起邻家那只成功偷到腥的馋猫,“不是。”他伸出手,缓缓地在我的脸颊上摩挲着,“我想做的,还不只这样。”
用力挥开那只讨厌的不规矩的手,我恨透了他此刻的笑容和自信,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我是谁?他以为他可以对我这样予取予求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冰寒着一张脸,冷冷地指着门的方向,“是吗?那我们倒是意见一致,我还想请你出去!马上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些年来,频频在电视上暴光出镜的这张脸已不知打扰了我的多少安宁,请相信,说这句话时我的绝对真心!
“不!”他笑嘻嘻的,说出口的话却比我更强硬,“我想看你,我希望能永远看着你,守着你,我希望……不,我渴望每天清晨一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我渴望每天夜晚入睡前最后一个看到的人也是你,”他笑着,笑得不知道有多可恶,那只该被当场砍下来做成火腿(作者忍不住插嘴:“请忽略祝风奇的用词,他被气得口不择言了。”)的手仍旧肆无忌惮地在我的脸上游移摩挲着。
我被他的胡言乱语气得脸红心跳嘴唇直哆嗦,(作者冒着生命危险插嘴,“会气出这种症状来吗?我好象没这种经验哎。”祝风奇冷冷扫了作者一眼,“罗嗦!滚开!”),“你……你……你再胡说八道……我……”
“你就怎样?”心满意足地把手搁在我的脸上,他笑得……让我只想重重地咬一口(希音,带着邪恶又好奇的笑:“哪种咬法?”),他的眼睛闪亮着不怀好意的光,“骂我?揍我?把我绑起来侮辱蹂躏我?还是干脆给我带上手铐脚镣虐待我?喏喏喏,”这个什么事都做得出什么话都说得出的家伙居然说得一脸视死如归英勇就义,甚至连手都自动伸到我面前来了。
“你……”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我必须这样做才能保证自己不笑出来,这个家伙,我都几乎要忘了他的又一长处就是搞笑耍宝转移注意力的能力一流,当年不知道有多少冰山美人败在他这一招下面,被这个烂人夺了芳心,定了定神,我决定只当他前面几句乱七八糟的话是狗吠,注意力集中到问题的中心,“我不管你希望什么,我只希望你马上走!从今往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对,这才是问题的重点,不管这个家伙在哪里胡说八道什么他的渴望,我只希望能赶快、不、是马上送走这个瘟神!
“风……”他的声音刹那间变得又柔又腻(恶……),一双黑瞳直直地看着我,大手更是扣住了我的肩膀,轻轻摇晃着,“风……不要这么狠心好不好……拜托……让我留下来……拜托……好不好……(希音实在是忍不住插嘴的欲望,“喂,霍亦纶,你也差不多一点好不好,怎么有你这么露骨的?”)说着说着,那双深邃、威严、有魄力的眼睛里竟然有了滢滢的水光 ,衬得那双黑瞳如同两泓幽深温柔的深潭。
佩服!我几乎有了仰天长叹的冲动,事实上,我也真的长长叹了一口气,为了一时的兴致他竟能牺牲形象至此,“霍亦纶,我承认,你的表演能力很强,个人魅力足够,我比不上你,这样,可以了吗?你可以离开我的家,让我得到安静了吗?”自从六年半前我们分道扬镳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和他去争一日之长短,甚至,我是打算让我们从此两两相忘,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他,正因此,大学时代计算机信息工程系榜首的我,才会选择窝在这里的一家小公司里,一呆就是六年半。
摇晃着我的大手倏地停了下来,而那两泓深潭里闪烁的光却更亮,更柔,“风,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Yes or No?”
我叹了一口气,再叹一口气,我不想再给他一个耳光,也不想和他大吵大闹,更不想旧事重提徒增伤感,“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你可以走了吗?”
他摇头,很慢却很坚定,眼睛里是一片温柔的云,薄薄的唇边带着一抹微笑,“不可以,风,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会回来吗?”
我冷瞪他,“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不必多事告诉我。”天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多半是个等着我往下跳的陷阱,不问也罢。(希音:“还是有点期待和好奇的吧?”坏坏的笑。)
“可是,我想告诉你,”他微笑着,手不规矩地抚上了我的发,“我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你的答案,当然,对外我会说,我是为了实现我的风险投资事业而来。”
我继续瞪着他,瞪着他唇边那一抹笑容和眼底的一丝狡黠,我并不说话,更不会去问他,直觉和经验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