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镖队先行?这简直与他之前所为背道而驰!”
“还有苏若,他去了哪里?难道真是他报的信?!”戚少商问着,满眼的不敢置信。
“是不是他报的根本不重要!”话说到一半,只听耳边“嗖”的一响,一支黑色箭矢向他疾射而来,顾惜朝长剑出鞘,一击而断,“现在没时间研究这个了!”
如同回应他的话一般,几名黑衣蒙面人突然出现,长剑一出,顿时惹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戚少商架住一人的剑,横腿一扫,将他踢开,对身旁那人道:“我们出城!!这里百姓太多,会伤及无辜!”
顾惜朝横剑挑断几束流矢,始终沉默不语。城外远比城内危险的多,城内的话,再坚持一些时间,地方官兵便会赶来,到时候,就算那些人再怎么猖狂,也不敢随便动手,而城外便不同了,他们完全处于被动,只有听任宰割的份。
“惜朝!!”戚少商喊了一声,他看到了有人被退搡着倒地,被惊恐的人群踩到吐血,这一声喊,已是心急如焚。
其实戚少商何尝不明白城外危险之大?敌人既然能追他们到此,在外必然也有埋伏,但要他眼看着无辜之众因他受到危险,他更宁可自己危险。
顾惜朝默然半晌,终是咬牙点了头。
二人立时虚晃一剑,同时抽身而退,提气向城外疾奔。如他们所料,那些刺客立刻尾随而来。
顾惜朝轻功了得,戚少商则胜在内力深厚,二人发足一奔立时将众多刺客抛在身后。然而彼此都清楚,这也不过是安全上一时半刻而已。
“前面离碎云渊不远处的山脚树木丛生,也有不少嶙峋山洞,适宜躲藏,我们往那儿去!”
顾惜朝没有反对,事已至此,往哪儿都一样。何况以他所料,任怀卿便算真的弃了镖队先行,也绝不可能带上几百人前来。而若只是区区十几人,以他和戚少商现在都手中有剑,二人合力,又何足为惧?
令他真正不安的,是对方如此行事的原因——若非已有完全的把握,怎敢在城镇中如此大动干戈?从埋伏在侧的那些蒙面人看来,那堆炸药,与其说是要炸死他们,不如说是要逼他们现身,然而……他究竟有何把握?
低矮的野林已近在眼前,两人一提气,合身隐入林中。
林里的树并不多,且大部分都是枯木残枝,灰白的树皮上结着半化不化的薄霜,在夜里愈发荒凉凄冷。顾惜朝只觉一股寒气从心底冒上来,冻得他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戚少商握住他手,只觉寒凉如冰。
野林的确是个躲藏的好地方——然而,若是对方已事先知晓并捷足先登地设置了埋伏守株待兔的话,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所以当戚少商以逆水寒劈断迎面而来的箭矢时,对着面前的黑衣蒙面人,也只得苦笑着对一旁的顾惜朝道:“看来我还真不适合逃亡,老逃到别人的口袋里去。”
后者只闷哼一声道:“我压根没指望过……”
不待两人说完,那群黑衣人中已步出一名女子,只见她撩开面纱,露出一张秀美脸庞,款款一笑道:“顾公子,戚大侠,别来无恙啊?”
戚少商定睛一看,惊道:“唐凝?”
透林月光下,女子的面容有些朦胧,却正是那日至扬州小筑中袭击顾惜朝的唐门前徒唐凝,当日她中毒败走,本以为就此偃旗息鼓,不想十几日不见,今又在这枯林中碰到。
身旁的顾惜朝冷笑一声道:“唐姑娘不愧是师承唐门之人,‘暗香’之毒,竟也奈你不得?”
听得如此轻视的话语,唐凝不禁狠狠噬咬着唇,恨道:“顾公子好本事,可惜却没将我毒死。”
顾惜朝毫不在意她的怨毒,笑道:“要毒死善毒之人当然不容易。”
“哼!顾公子既然没有一次把我毒死,那么现在,便轮到你们倒霉了!”那只黑纱所覆的手臂向下一挥,她身后的黑衣人立刻一拥而上,将两人困入了包围圈中。
●17。
戚少商的剑寒意迫人,一剑映夜,寂寞如雪。那样的剑拦腰斩断敌人的兵器时,也仍是寂静的,一声怒吟,便再无其他。
顾惜朝的剑苍白,锋刃若冰,剑如人,人如剑,当他的剑噬上敌人的血肉时,也仍是微尘不染的洁净。
能有何人侵入这样两个人、两把剑中?
有。
一把明晃晃的剑刺入两人中间,微弯的剑身循着刁钻的角度直直突入,硬是将两人阻隔——那是一把弯曲怪异的剑,弧剑。唐凝一脸的恨与艳在剑光后怒放,煞气逼人。
然而分隔仅是一瞬,下一刻,两人同时旋过身来,手中长剑直击唐凝胸口,一样的快、准、狠。那几乎是绝杀的一招,势在必得。
然而唐凝的身形一扭,上身一倾,那两把剑便擦着她柔韧的腰枝停留在她身体上方。
她当真如此了得,竟能闪得过戚少商和顾惜朝联手?
不,她武功虽不错,却远未高到如此地步。应该说,两人的剑是被架住的,原本被击得七零八落的黑衣刺客突然整合起来,一左一右截住了两人的剑,更有人自唐凝身后出掌,托住了她的背心,将她自那绝命一击中带了出来。
如此默契的动作,如此无隙的配合,绝非一般。
戚少商的眉皱了一皱,顾惜朝的眼光凝了一凝。
是阵。
顾惜朝于是退了一步,他的退,决不是仓惶避退,而是以退为守,以守待攻。他看向身旁比肩而立的戚少商,刹那间便交会了眼神。
举起你的剑!
好!
两把剑同时举起,一般冷艳、寂狂,直指敌心,于是身在阵外的唐凝便不由的,感到寒心。
那样两把剑,各自出阵便是惊绝天下,更何况而今双剑并起,锋指一处?
戚少商笑道:“没想到在这里和你重温那双剑合璧,你看这阵势比之当年鱼池子里的九幽老怪如何?”
“不值一提。”
此言一出,二人便比剑同向,疾刺而出。
饶是周围刺客你掩我挡,你攻我防,在这两柄剑下通通形如无物,有人兵器脱手,虎口鲜血长流,更甚者直被震飞出去。双剑长驱直入,势如破竹,而两人的目的只有一个——擒贼先擒王,他们要擒的,就是唐凝。
唐凝眼见二人剑势如电,不由大骇,匆忙后跃。她这一跃已不求反攻,但求自保。
然而她跃得不够快,至少没能快过戚少商和顾惜朝,眼睁睁看着那利刃向胸口刺来,要将自己格杀其下。
她突然站住不动了。
如此情况下,不思动作,莫非她已放弃等死不成?
当然不是。她志在报仇,仇既未报,她怎肯安心就死?而况,她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顾惜朝正行间,突觉右脚着处硬实梗突,全不似之前所踏之土,心中一紧,脚不落实,喊了一声:“退!”左脚一点,立刻向后掠开。
一旁戚少商虽意在剑上,却耳听八方,一听他喊,立刻撤开。却听得“嘭”的一声闷响,只见火光一窜,方才所立之地已炸开一蓬烈焰来。
“雷火?!”戚少商惊道。方才他们若未曾退开,少不得已被炸断了双腿。
顾惜朝抿唇不语,却听火幕后传来几声哼笑:
“顾公子明阴阳懂八卦,且看这七星雷火阵如何?”
“诸星观望,雷火以载,承踏北斗,七步为限,陷阵眼者,灾起祸生!”顾惜朝环顾一眼,已见了然。此阵设于此,杀伤力虽然有限,却因阵眼众多而使落阵之人缚手缚脚,难以施展。
戚少商忽觉臂上一紧,已闻那人话语随风密传入耳:
“行我所踏之步,替我略阵!”
身形一动,顾惜朝已掠了出去,翩如飞鸿,一跃间于满地枯枝上轻轻一点,巧妙逼过诸多阵眼,直入无碍地向敌阵击去。
漫天剑光向他笼下,却被紧随其后的逆水寒绞住,终近不得那青影半分。
对面唐凝避无可避,眼见顾惜朝利刃已近在眼前,只得挺剑相隔,一弯一直两把剑顿时纠缠到一起。
岂料顾惜朝剑攻是虚,掌攻方为实,一剑遇阻,左手立刻平推出来。唐凝只觉阴风压面,大惊下急忙出掌相对。
双掌一接,高低立分,唐凝顿时喷出一蓬血,身子如断线的风筝,直被震飞出去。
顾惜朝冷俊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行动却再清楚不过。他足下一点,腾身直追,已誓要将对方斩于剑下。
唐凝被震退,顾惜朝追击,此战,似乎已近结局,然而唐凝尚染着血迹的唇却突然弯起一抹弧度。她的身体在半空中打了个旋,硬是稳住了去势,手一扬,竟还有余力射出暗器来——五把飞刀。
然她终究受了内伤,强于气力不济之时出手,莫说是要一击夺命,这五把飞刀的去势简直慢得可以——起码对于顾惜朝而言,要躲要挡,都该决计不是问题。
然而顾惜朝居然没有,不仅不闪不挡,甚至猛地一震跌落下来。
那处是阵眼!
不远处正替他略敌的戚少商大惊,不及细看,猛扑过来抱了他便向一旁翻去。爆炸声响起,烧得他背后火烫,身后五把飞刀接踵而至,擦着他身钉入地里,有一把甚至割破了他肩头,舔下一串血珠来。
顾不得伤口,戚少商将怀里的人翻过身来,只见顾惜朝捂住了口鼻,剑眉紧皱,有什么自他指缝中渗出,淌成几道触目的殷红。
更重要的是,那个人突然颤栗起来,从肩到身体,就像被突如其来的冰寒冻僵了身躯。
这个状况是——
“箱子燕?!”戚少商失声道。
顾惜朝再也克制不住,咳出一口鲜红却冰冷的血来。
阵外,唐凝倚树而立,胸口亦是起伏,她抬手拭去口鼻鲜血,终于哼笑出声:“顾公子可知你什么时候中的毒?”
顾惜朝闭眼不语,脑中却闪过客栈中的一幕——他欲掩饰自己的无心之语,唯一喝下的那口茶。他一向都习惯验看苏若端上的茶水果点,以备无患,惟独今天,却于匆忙中喝了一口茶。
只一口,就足够颠覆胜负,当年他用此毒算计连云寨中人时,也不过是一口。
“可笑!”从喉间迸出的两个字不知是隐怒还是自嘲更多,顾惜朝的手抓着戚少商的手臂,手指掐入衣物中,已绷得发白。
戚少商心中大急,忙凝气于指,只欲封了他|穴道阻止毒性蔓延,再带他杀出去疗伤逼毒。岂料双指还未触及那人衣襟,丹田忽如烈火焚割,周身寸寸血肉被剐得剧痛,喉头一甜,忍不住一口血喷将出来。
顾惜朝闻声勉力抬眼,方见他肩上破裂的衣物已见濡湿,亦惊道:“你中了她刀!?”
阵外始终袖手旁观的唐凝笑了起来:“两位以为,我的暗器上会不施毒么?”见顾惜朝咬牙摸索着戚少商手腕,复笑道,“放心,不是什么剧毒,死不了他,只不过若是他在这六个时辰内妄动真气,可就不好说了。”
顾惜朝的手指不可察觉的一颤。
不伤人命,只阻滞真气,然勉强提气,却会逼使气血逆流,经脉寸断,终成废人一个。
不是什么剧毒,然在眼下,却比剧毒更麻烦。
见顾惜朝拧紧了眉,唐凝愈发得意:“顾公子以为,我会下什么剧毒么?呵,有你这个医毒双修的人在,我怎么敢呢?此毒只封杀真气,而不夺人性命,甚至六个时辰后便可自解,只不过,没有解药。而现在,要杀一个中毒的你,和一个没了武功的他,连半个时辰,也不需要!!”
话音未落,杀机毕现。
原本被逼开的刺客一同冲上,连同执剑而起的唐凝,向两人压过来,半弧形的包围骤然缩小。
顾惜朝整个人动弹不得,已是靠了戚少商支撑,才勉强倚在他身上。戚少商撑剑起身,却提不上半丝气力,眼看着眼前刺客如黑蚁般扑上,执剑的手,拥人的手,都紧了一紧。
难道他们要在这里不明不白地丧命?便是他不管那恶毒缠身,甘愿拼着经脉寸断之险替他杀出条血路,以他如今模样,又如何冲得出去?但是,至少要拼一拼,哪怕有一丝机会也好。
电光火石间的转念,戚少商已下了决定,身体一阵绷紧,蓄势待发。
忽然耳边一阵幽冷的吐息,只听顾惜朝发颤的声音传入:“右侧三步……一踏即离。”
戚少商一怔,立刻依言向右退去,脚尖一点,即抽身后跃。只听得“轰”的一声,方才所踏之处立即腾起了烈焰,竟是引爆了地上的雷火,卷起的气浪将两人冲得一阵踉跄。原本已围堵上来的刺客促不及防,顿时被轰退几步。
“后侧,五步……”
“……右侧,四步。”
“……”
戚少商凝神细听,依言踏去,每踏到阵眼,即速退开。轰轰的引爆声不断,枯林中顿时火光冲天,烟雾弥漫,众刺客只见两人越退越远,奈何为雷火所碍,追截不上,眼看着烟雾渐浓,两人已退到阵势边缘。
“……最后,后方七步,走……”
七步踏完,最后一声爆破声响起,戚少商一沉身将顾惜朝背到背上,向枯林深处的山道遁去。
枯林中浓烟滚滚,将唐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