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疼痛,还是疼痛,痛到整个身体都在呻吟抽搐,泪水一滴滴滑过胸前,却消失在狂猛的唇舌间。近在耳边的喘息声是那么肮脏,脏得令他忍不住拼命别过头去,可下一刻又被拽着头发拖回这方寸地狱里,强逼自己承受更恶心的声音。
那个声音咬牙切齿低念着两个字“凝霜”,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把数年的怨恨尽皆发泄,窒息而暴力的空气里只有这个名字不断响起,如同某个恶毒的诅咒已然揭晓,若叶麻木的闭上了眼,不再有任何挣扎。
就算是……代替母亲还了这笔债,从此后不拖不欠,这样想着的若叶心底突然平静,沉浮在摇动中的身体渐渐失去知觉,直至没入朦胧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仍然是那个声音在耳边回荡:“……若叶……我会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再不要去理别人……不要像凝霜一样……”
若叶缓缓睁开眼睛,窗外天色已暗,刘元啸面上神色又变得十分温柔,正紧紧抱着他注目凝视。
身体各处痛楚依旧,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口一张开便是一阵咳嗽,刘元啸立时在他裸露的胸前轻抚。
若叶蹙眉移开目光勉强开口,语声虽极微弱却清楚非常:“……我林家……与你再无瓜葛……把手拿开……”
刘元啸愣了一愣,平静下去的神情又激动起来:“若叶,我会好好待你,你就跟了我吧……这叶家是你的,刘家也是你的,我与你姨母并无子嗣,将来入我籍内亦算名正言顺……到时候高官厚爵唾手可得,你的亲事我亦会尽心挑选……”
若叶轻轻冷笑:“我姓林,我也不想做官。你这样对我,把姨母至于何地?她可是你结发妻子……就算我娘亏欠你什么,我刚才也还清了吧?”
刘元啸看着眼前这张冰冷的面孔,一时之间竟是辞穷,过了好半天才长叹一声,将自己外袍脱下裹在他身上:“若叶……你如怨我骂我还算有法可想,这等话我却是无言相驳,我这就送你回房……你伤得不轻,待我亲自照料你一晚再说。”
若叶浑身无力,只得由着他抱自己回房。路上正好碰见凝玉,刘元啸道是若叶旧病复发晕倒书房,凝玉竟没起半点怀疑之心,只交待下人快些请名医出诊。若叶却推说自己并无大碍,不过想早些休息,刘元啸也让凝玉早早回房,若叶由他亲自照顾便可。
到得若叶房中,刘元啸还待帮他洗浴疗伤,若叶挣扎着推开只说要休息,刘元啸料想若叶定是恨他入骨,只好放开手悻然离去。临走前忍不住回头一瞥,那张苍白的小脸上竟是一派平静,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在床上静躺一夜,其间也模模糊糊睡了一会,醒来时身上伤痛稍稍缓解,腹中却是饥饿之极。若叶勉强起身,走向后院厨房随便吃了些东西,此时天色不过微亮,他慢慢行至昨日出去的小门之前。
站在小门前想了一想,他又再折回来时之路。顺着晨光悄悄走到老夫人从前的房间,轻轻一推门便开了,房里摆设一如他初来之时,每日都有下人殷勤打扫。看着房内空荡荡的奢华摆置,若叶竟忍不住泪意上涌,跪在床前无声哭泣了好半天方才止住泪水。今日一别,再不相见,这叶府于他已不可容身,若再留此地只怕要万劫不复。但愿五姨凝玉一世不知她夫君昨夜所为,告别的言语也只有免去,见面亦是无话,他又有什么借口足以离开?
若叶对着凝玉那方再磕了几个头,终于站起身来走向后院,脚步虽然蹒跚却没有再回头。外面路途纵使艰险难测,也比留在这里安心得多;京城离他想要去的地方不知到底有多远,在他倒下之前可否赶到?
短刀门中、后山树下,那个矫健的身影还在不在?就算不看他一眼都好,他只求远远看着那人便会安然欢喜;大师伯的病可曾好些了?看见自己想必会很高兴;父亲身体可还强健如昔,其实他知道父亲心里一直郁郁不欢,自己临走时父亲并不真的开心……爹,若叶这就回来,再也不会离开你身边半步。
十二、
世间时光悠悠而过,眨眼间又是一春,当此草长莺飞的时节,江南更是景色宜人。
江南最有名的原是美景佳人,这些年却被两者取而代之,一为万全帮;一为千手盗。万全帮是以商贾闻名,中原处处尽是它旗下商家,总舵所在自然是如画的江南;千手盗却是独来独往的极恶之徒,美色珍宝无一不盗。偏偏此人神出鬼没、来去无踪,数年来在江南一带犯案累累而从未失风,甚至至今连相貌亦无人知晓,传说见过他的人都已命赴黄泉。
此时这声名狼藉的大盗正在眉开眼笑,因为他劫到了此生所见最美的女人。前些日从一个富商轿上只看到这女子一眼,那一眼却让他苦苦思念、处处寻访,好不容易在一个独门深院里强抢了出来。
这女子年纪甚轻,头上身上也未带什么珠翠首饰,那绝色玉貌和眉宇间冷冷的神态却比任何珠宝更为夺目,虽然面色苍白之极,像是有重疾在身,也只多添几分楚楚可怜的纤弱,最能激起天下男人掠夺之心的可不正是这类病美人?
他一个人笑了半天,方才发觉还未解开这女子周身|穴道,连忙软语安慰,指尖疾点,生怕怠慢了这世间无双的宝贝,那女子仍是冷冷看着他不发一语,眼神之利令他心头一阵发酥。
他即是江湖中恶名昭著的大盗,自然不会想什么以礼相待,那女子越是冷漠越能激起他色欲之心,一伸手便将那柔软无骨的身子揽到怀中恣意轻薄,手掌径直钻进那女子前襟之中。
可惜不过瞬时他便低呼着呆住,这女子胸前也忒过平坦了些,再多摸得两下,感觉越发不对,他干脆一把掀开并不厚重的衣衫,这下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却原来是个身体纤薄的少年,只因身着女装,相貌也委实太过漂亮,竟教他阅人无数的眼睛都看走了眼。
那少年见他呆愣之态,目中终于燃起一点期待之色:“……你会放我走……对不对?”
这声音更不折不扣是男子所有,虽十分悦耳亦再无怀疑,他气恼之极,狠狠抓住那少年便待打下,但手触的肌肤滑腻幼嫩,竟让他打不下手。除却嫩滑,那少年的前胸上还有些或浅或深的红印,看在他眼里激起一阵莫名冲动,纵使奇怪荒唐却倍觉急迫,他不由自主的低低呻吟了一声,身子已向那少年压了过去。
那少年一见他眼中神色便绝望的别开了头,对他举动更是毫不抵抗,他未及思虑,只顺应那股热潮极力享乐,此前虽未试过龙阳之兴,身下这等美人倒可一试无妨,光是那张脸便令他色授魂飞、忘乎所以,更何况长指所及之处紧窒非常,不禁嫉妒起那富商销魂艳福。
他自十几岁时便精于淫术,那少年在他百般逗弄之下也渐渐回应起来,只是紧闭的双目中泪水不断流泻,看不出到底欢喜抑或痛楚。
他心中稍软,轻轻吻上那少年唇角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只要你跟着我,我定会待你极好……比在那老家伙身边岂不是好得多?”
那少年微睁双眼却并不答话,只神情呆滞的看着远处,他一怒之下再不顾怜惜,用上蛮力扬长直入,真真折磨起那少年来。
饶是如此,那少年嘴里仍未发出声音,下唇咬得出血也不开口求饶,至多从鼻间轻哼两声便又再苦苦抑制,待他泄完欲火才发觉身下人早已浑身冰凉、气息微弱,雪白的大腿间红浊一片,显是被他伤得不轻。
他自认容貌算得英俊潇洒,从前那些女子与他风流时多半欲拒还迎,今日本也可尽使挑情手段委婉得手,却不知怎的失却自制,懊恼之余还有些不解,那少年此时的惨状竟令他心疼起来,想着掳个名医来为其诊治才好。
他为人向来无法无天,当下将这少年锁在房内独自出外,不过一柱香时间便果真劫持大夫来此,是不是名医却不知道了。
那大夫早被他吓得瑟瑟发抖,见了那少年奄奄一息的样子更是魂飞魄散,抖着双手把脉后眉头深锁,道这人心肺天生极弱,已然命不久长矣,若再强行求欢只怕回天乏术。
他懒得听那些文绉绉的言语,只逼着大夫快快治好那少年,大夫满身冷汗却还据理相争,手上也未停下,几针刺下便将那少年救得醒转。他原本想杀这大夫灭口,现下倒饶之不杀,全因此人医术高明,日后说不定还要掳来几次。
他拿了药方便赶走大夫亲自去抓药,外用内服拧了好大一堆回来,那少年由得他忙前忙后,眼神仍不知投向何处,就连喝药时也没对他说一句话。
从此而后,这万恶不赦的淫盗便像是中了邪,日日想的念的都是如何博这少年真心一笑,盗取金银珠宝、稀世良药都尽数施予少年之身,这少年的心肠却是比铁石还硬。
也有时不得已在床第间使出魅惑手段,那少年激|情过后仍是冷面相对;若真的气急横加侵犯,少不得又要花上数日小心呵护。一日缠绵过后,他满心诚意问少年想要什么,那少年冷冷斜睨他脸,说想要一把神兵利器。
落入他手中已有一月,这少年第一次回应他言语,他狂喜之后又再狂怒:“你是想趁我不备时杀我?”
那少年冷笑一声,苍白的脸上竟是艳色逼人:“是又如何?”
他看着那少年冷淡如冰的笑容,三分动情之外却是七分黯然,沉默良久方点头道:“好,我这就为你去取一把神兵利器。”
当晚夜半时分,一把镶满宝石的短剑送至少年眼前:“此剑……最利于近身行刺,以后要好生保护自己……”
少年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是诧异、困惑或是一点点伤心?这个人……受伤了,这个真正的武林高手也会受伤?
暗红的、带着剧毒的血染透了少年的白衣,他用尽力气才能抚上那张惊愕又美丽的脸:“你还是……不肯对我笑一笑……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拿着短剑的手开始轻轻发抖:“我……我笑不出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会死?我没有叫你真的去死……我只想让你放了我……我只想回去……”
“……只要我活着……就不想放你走……所以……老天惩罚我……”他几乎要笑起来,从来没失过手的他竟然躲不开粗劣的暗器,当冰凉的星芒刺入他身体的前一刻,他想到的是少年拿到短剑时开怀的笑,一定比那冰晶般的冷笑更美丽。
“你在哭……不要哭……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告诉我……我下辈子……再来找你……”
“我姓林……林若叶。”少年颤抖的声音似乎渐渐远去,他已经看不到那张哭泣的脸。
“……若叶……若叶……”低喃的语声回旋着微弱下来,终于沉入四周浓密的夜色里,寂静的房间中仿佛还在回荡他柔软的呼唤,少年哽咽着摇动他变冷的身体。
“……你醒醒……我不想杀你……对不起……你醒醒……我只想回去……没有要你去死……也不要这把剑……你对我好我知道啊……我只是想回去……只是想回去……”
十三
若叶不记得自己在那个人身边停留了多久,只静静看著窗外的天色由暗至明,泪水早已干透,他仍然紧靠那副僵硬的躯体。曾经是那样温暖的怀抱,所以变冷了也不觉可怖,跟以前的那几人大不相同。没有逼自己穿女人衣服,没有对自己用上古怪的刑具,就算做那件事情也有过快乐……从前他根本不知道做那种事也会有快乐。
他不肯对那个人说话,是不齿自己放荡的样子,他一直在想只要那个人讨厌他就会放他走,他说想杀人,他知道自己杀不了那个人,可是那个人……怎麽会死?心很痛、很痛,就像外婆死在他眼前的那天……对自己不好的人活著;对自己好的人死了,为什麽呢?是他不好……明明活不了多久还要害别人……胸口又喘不过气了,好难受,咳得精疲力竭也停不下来……林若叶,你还不可以死……
恍恍惚惚想了很多,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若叶慢慢的站了起来,手中握著那把短剑走向门口。门外是一道偏僻墙院,他竟是初次看清四周景物,久未见阳光的双眼一阵刺痛,漂浮云朵的天空从未这般辽阔。
好漂亮……那人终是还了他自由,只不过以己命作陪,若叶心头一酸,几乎又要落泪,却极力强忍著走出小院。
院外是一条弯曲窄路,他毫不犹豫的走了下去,前方不远处应是市镇所在,只要到了那里便可租一辆马车。摸一摸腰间玉佩与怀中银票,样样都是那人所赠,收在身上只因日日想著如何脱逃,如今总算派得上用场,但为何仍无半点欢欣得意之情?
心中茫然思虑,脚下走走停停,当他进入那座市镇已是好几个时辰之後,肚子饿了就随便找一家小摊吃东西。旁人见他身带血污,都是神色古怪、窃窃私语,他手上的大额银票也找不开。那摊主为免麻烦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