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小狗一样,乖乖地趴在我的膝盖上,很是依恋地依靠在我的胸前,发丝柔软而纤长。
我忍不住又笑了笑,轻轻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额发。
不禁又想到带著重楼回去跟玉卿告别的时候,他那双总是锐利的细长凤眼看向我,也说不清是伤感还是解脱。只是看著重楼的眼神,却还是温柔中带著宠溺。
我想,他到底还是,很喜欢重楼的。
因为,他最终,跟我一样做出了放弃的选择。
可是,从今天开始,放弃这两个字,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脑中了。
我低下头,在怀里的那人的灵花印上轻轻一吻。
小楼,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放开你。
……
傍晚时分,终於到了城里。
重楼也总算从经脉和关节处的剧痛里恢复过来,兴致勃勃地在小街上逛了大半天,吃够了玩够了也看够了,才乖乖跟著我回到了客栈。
夜色如漆墨,墨绿色的帷幔轻柔飘起。
重楼刚刚沐浴,带著一身清新的香气和一头湿漉漉的发丝调皮地钻进我的被窝,小狗似的在我怀里磨蹭著。
“小墨……”他忽然抬起头,琥珀色的狐狸眼剔透得像是宝石:“我好想你。”
“嗯?”我有些疑惑地扬了扬眉毛。
“刚刚想起来过去的那个时候……感觉好像一下子过去了好多好多年……有那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真的,好想你……”他低声重复著,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中。
我有些怔楞,过了许久,才伸出手,温柔地抚上他桃花一般豔美的嘴唇。
“小东西,趁著失忆的时候,你可是占了我不少便宜啊。”我摇了摇头,调笑似的捏了捏他的下巴。
重楼楞了一下才有些羞怯地笑了,抱住我的腰,轻声说:“小墨跟以前一样好看。”
我笑了笑,面对著他躺好,有些疼惜地把他搂在怀里。
“小墨,我长大了。”他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却在我的耳边小声说。
我有些愕然地转头,他那双剔透的狐狸眼里满是磐石般的坚定。
“我长大了。”他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以前……总是让你帮我考虑很多事情,虽然也没什麽不好……但是这次的选择,是我自己决定的。”
明灭的灯火下,他那沈稳平静的表情,忽然让我觉得有些陌生,有些茫然地抚上他漂亮的眉眼,我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我不会後悔的。”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永远也不会後悔的。你也,不要後悔好麽?”
“好。”
我使劲点头,那瞬间,觉得视野有些模糊,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好。”
脑中划过他那修长挺拔的漂亮身体上,一道道交错纵横的伤疤,其实,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该换来这句不悔了,不是麽。
(四十五)
“怎麽样,可以治麽?”
看到凛熙迈出了房门,我有些焦急地走过去问。
他转头冲我淡淡笑了笑,轻轻地关上房门,然後才开口说:“刚才用真气给重楼修补经脉的时候,他睡著了。我们也去别的地方说吧。”
我点了点头,跟著他往门廊外走去。
月光下,他一头亮丽的银发闪耀著璀璨的光芒,我忽然笑了笑,走过去,从後面有些撒娇似的搂住他的肩膀:“凛熙……”
“嗯?”他应了一声,宠溺地笑了笑,直起身子,就这麽任由我挂在他身上。
“相公……”我看他那副闲适的神情,也知道重楼肯定是没事的,腔调也就越发的故作甜腻。
凛熙忍俊不禁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琥珀色的月光投映在他墨玉色的瞳仁里,那麽柔情迷人。
“相公,我好想你……”我把头埋在他肩膀上,那股熟悉的冷香让我不由自主地安心,喃喃地低声说:“真想你……”
“怎麽?这回这麽想做娘子了?”凛熙笑了笑转过身子面对著我。
“我想开了。”我赖在他身上,讨好地磨蹭著:“当娘子也挺好啊,起码被宠著。”
“放心吧,他没事的。”凛熙伸手揽住我的腰际,温柔地亲吻著我的嘴唇:“大概需要个四五天,我就能彻底修补好他的经脉了。但是功夫,恐怕是不能恢复了。”
“恩。他身体没事就好。”我点点头,有些疲倦地微微阖起眼。
“这次,还顺利麽?”凛熙理了理我凌乱的发丝,轻声问。
“算是吧。”我应了一声。
经历的那些曲折,其实也没什麽好说了。千帆过尽,最重要的,其实无非就是我们还在一起这件事。
“那就好。”凛熙温柔的笑了笑:“我总是,怕你受了委屈。”
“哇靠。”我猛地抬起头,很是夸张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是谁啊?我可是练成至尊极乐,天下无敌的人物……有谁能让我受委屈?”
他慢慢摇了摇头,只是轻轻吻了吻我的鼻翼,柔声说:“我是怕你委屈了自己。”
“凛熙……”我低声唤了一句,却忽然顿住了。
他没有答话,只是柔和地看著我,墨色的瞳仁温润如玉,银发如瀑布,流淌在臂弯处,跟豔丽的红衣交织在了一起。
“我心里有些乱。”我犹豫了良久,才喃喃地开口。
“嗯。”他握住我的手掌,平静地看著我。
“是,是关於,穹隐凤的……事情……”我断断续续地说著,却觉得无法把脑中的念头连贯起来:“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办……那时,我从漠北回来……他,他很……”
“你想他?”凛熙敏锐地说。
我只觉得措手不及,又停顿了半天,才低声说:“可是……总是,总是觉得对不起小楼的……”
“你想知道我怎麽看?”凛熙探寻似的看向我,墨玉色的瞳仁里一派淡然。
“嗯……是……”我有些局促地点头。
“小墨。如果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就不要动摇了,你不需要我的意见。”凛熙摇了摇头,淡淡地开口。
我只觉得心如乱麻,心中的答案?我已经……有答案了麽?
沈默了良久,良久。
凛熙终於低声说:“已经辛苦颠簸了这麽久了……你累了,我也累了。如果你觉得值得,觉得快乐,那便够了……”
银月柔和的光芒下,他的发丝银亮璀璨,红衣袖角微微飘扬而起,眉眼淡然而清雅,简直好像月中走出来的仙子。
我有些怔住,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这辈子,我们都已经走过了太多的苦痛分离。
太累了。
所以不想再继续恨下去了,再也不想了。
(四十六)
重楼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我坐在窗前的矮几旁,江南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湿润的暖风带起衣袂,夹带著种慵懒的惬意。
杯盏中的清茶散发著悠扬的茶香。
忽然,一个莽撞的身影撞进了我的怀里,发尾间,满是清新的水汽。
看向我那双琥珀色的狐狸眼,有些调皮地眯起。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捧起他的脸蛋轻轻吻在了他的眉间。
“身体感觉怎麽样?”虽然从凛熙那里知道没什麽事情,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关切地看了看他的脸色问道。
“挺好的。”他点了点头,很认真地想了一下:“都没有,以前经脉那种钝痛的感觉了。”
“那就好。”我放下心来,把他搂在怀里,很是宠溺地亲了亲他的耳垂。
他直起身子,很是讨好地磨蹭我的脖颈,小狗似的撒娇著说:“小墨……我们还做那种事情好不好……”
“哪种事情?”我咳了咳,故意做出很是正直的表情,目不斜视地看著窗外。
“就是在竹屋里,我们经常做的啊……”重楼没有看出我憋笑的表情,很是认真地解释,手却熟练地探向了我松垮的袍间。
“嗯。”我轻轻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按住他越来越不老实的爪子。
“你生病在竹屋的时候就一直偷偷占我便宜啊,是不是,小色狗。”我捏了捏他的下巴:“现在不考虑弥补一下我的损失麽?”
“可是我进去的时候,小墨都看起来很舒服啊,还缠著我的腰不放。”重楼一脸单纯地说著让我想一头撞死的话,丝毫不自觉地继续著:“而且好像,好像只要碰到你身体里某一个点……你就会特别的……”
“重、楼。”我一字一顿地开口。
“特别的……兴奋……”重楼不知死活地回味著。
我只能咬牙切齿地低头,死死吻住他的嘴唇。
灿烂的阳光下,他琥珀色的狐狸眼剔透得像是宝石。
到了最後,光荣地沦落到被上的依旧是我。
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怎麽就那麽丢脸,看了他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就脑子发晕,连一点原则都没了。
我郁闷得躺在床上,憋屈得简直要咬被子了。
重楼很是开心地把头放在我肩膀上,手还是不安分地放在我腰上。
我这才想起,自己其实是有事情要跟他说的。
“小楼……”掬起他一缕柔软的发丝,我沈吟著开口:“你还,还记得穹隐凤吧……”
“恩,当然记得啊,我都想起来了啊。”重楼似乎以为我在测验他过去的记忆,很是自然地回答。
“那……”我忽然顿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怎麽了?”重楼有些疑惑地抬头看我。
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从口中吐出这句迟早都要说出口的话:“我想,我想,把他接回江南,跟我们一起生活……”
重楼怔怔地看著我,琥珀色的狐狸眼剔透明亮,那瞬间却闪过茫然无措的神色,似乎是已经不知该如何反映。
“小楼……”我只能柔声唤了一句。
他有些弱弱地转头看我,却接著把头垂了下去。我几乎能想象到,如果他真的是只小狗,此时必然是一对小耳朵都没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
有些心疼地搂过他的脖颈,我正打算解释。
却听到他有些轻的声音传来:“我早就知道的……”
“什麽?”我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墨,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就是我去找小烟那次,我主动要跟穹隐凤动手。”
“记得啊,当然记得。”我点了点头,认真地回答。
“其实,其实我从那时候,就隐约觉得他会抢走你……”重楼有些无神地抬头看向我,声音都变得有些羸弱的味道:“也不知道为什麽,分明没什麽交集的……但是就是那麽觉得,那时候我还想,或许,打败了他……你就不会真的……”
“小楼,不是因为那件事……”我有些急切地截住他的话,心疼地抱住他的脖颈。
他只是摇头,像是要藏起来一般缩在被子里,琥珀色的狐狸眼里慌乱不堪,喃喃地低语著:“我早就知道的……”
(四十七)
“小楼……”我喃喃地轻声唤了一句,温柔地吻住他的额头:“听我说,你先听我说。”
“嗯。”他点了点头,一双狐狸眼怔怔地看著我,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哀伤。
“我怎麽可能是因为他打败了你这种理由,才……”说到这里,我忽然顿了下,沈默了良久,我才摇了摇头,俯下身轻柔地吻著他纤长的睫毛,低声说:“其实或许你说得对。大概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可是可是从一开始,我们就好像有意无意地站在了对立的两边,所以,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感情……否则,也不会……”
“那时候,我以为你真的,真的死了……所以心里实在是……恨透了他,把所有的过错都一股脑地推在他身上……当年,我对他做了很多很可怕的事情。”
重楼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著我,琥珀色的瞳仁剔透晶莹。
“真的要听麽?”我摇了摇头,笑容有些苦涩地轻轻捏了捏他的下巴:“听了之後,你大概会觉得我很可怕吧。”
重楼搂著我的脖颈,顿了很久才低声说:“我怎麽可能觉得小墨可怕呢。”
我吸了口气,最终平静地开口说道:“其实我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的用剑把他抽得遍体鳞伤,踢断了他的腿骨,然後还狠狠地强暴了他。这些也就罢了,之後,我还,还把他丢进地牢里,让那些恨他入骨的人轮暴他折磨他。十七天,整整十七天啊……直到现在,一想到那十七天,我都觉得,无法呼吸……”
说著,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仿佛,真的又看到了那座晦暗冰冷的地牢里,他身无寸缕地蜷缩在墙角,无神地看向那小小的天窗,冷厉的月色洒在他俊美性感的轮廓上,那双幽蓝色的细长凤眼黯淡无光。
我的小凤凰……我的小凤凰……
“我後来,後来总是想……真的,我怎麽,怎麽就能舍得呢……他曾经是和我日日夜夜缠绵的人啊……我怎麽能舍得呢……”我低下头,觉得语声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