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也很为难,这样吧,老规矩,黑脸我来当,白脸你去做。半个月之后我来封白无常,你尽量安慰常慕,如果过一段日子他还是因为许点的事情而无法办事的话,你知道冥界的规定。」
「是,我知道。」判判嘴巴上虽然接受了全部的事实,可是心里还是在暗骂某人:出了这种事居然还能气定神闲,不是没心没肝就是少根筋!「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回去了。」
「没有了。我送你出去。」
阎王送判判到门口,判判低头不语的样子让他看了很心疼,他其实很想摸摸他的头说:「卿卿,没关系的,坚强一点儿。」可是,在公事上面说起来头头是道的他,面对自己私下的心情,却嘴笨得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结果挣扎了半天,还只是生硬的留下一句:「好好休息。」
轮转厅还有几个人在寻找魂魄,一见常慕来了,都纷纷停止搜寻傻站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常慕没有和他们打招呼,迳自埋头寻找起来。他不相信,许点就这样再也不回不来了。那一个不见的魂魄球一定躲在那个旮旯里!或者飘到周围的草堆里、石头缝里,总之一定在!
常慕不休不眠地导找了七天七夜,可是徒劳无功。每次徘徊到轮转厅,望着地上那六个巨大的轮转道,他恨不得跳下去一个一个地寻过来。
一批新的鬼差在牛头马面的带领下到了轮转厅见学,每一年都会有鬼差不幸丧生,每一年都有新鲜血液捕充进来,突然消失其中的一个,对于整个冥界来说,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许点的消失,对于常慕来说,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判判急匆匆的跑到轮围厅找常慕,一见到常慕就揪住他,「今天就别再找了,你去送送你小妈吧!」
「难道七天了?」
「是啊!」判判的眼睛红红的,就像可怜没草吃的小白兔,「我刚才去过无常殿,许点的身体开始消失了。你回去一下吧……」
常慕一听,马上赶回了无常殿。
鬼差的魂魄一旦离开躯体七天,身体就会自动消失。
常慕冲回自己的卧房,扑在许点身边细细凝视,真的……真的开始消失了……
「小妈,你别走,你别丢下木耳啊……」常慕知道从此再也见不到他的容颜,紧抿的双唇禁不住微微的颤抖,眼泪也一颗连着一颗沿着面庞滑落。
判判悄悄的走进来站在常慕的背后,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常慕感觉到背后有人,慢慢的转过头,乞怜地说:「判判,你可不可以再给小妈七天时间,不要让他消失,我一定可以把小妈的魂魄找回来的,求求你了……」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判判走近他,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只是一个身体而已,等把许点的魂魄找回来,我可以给他一个新的,没有关系……」
「一模一样的吗?」
「你想要什么样儿的,就给你什么样儿的。」
「一言为定。」
「绝不食言。」
常慕苦笑了一下,判判以为这是破涕为笑,然而常慕却自嘲:「我们这是自欺欺人吗?」
「不是,绝对不是!」判判很坚定的回道,可是坚定的底气,很快就泄了……「木耳,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有希望的……我想,许点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嗯。」
「我、我不打扰你了。有空去看看你小妈转世的孩子,在潼州州城城南,一户姓关的人家。」
「嗯。」常慕握起许点的手,温柔的吻着他的手背。
判判走了,留常慕独自看守。
时间很快就到了,许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到最后化成几缕白烟消散殆尽,常慕的手里再也不剩下什么,但是房间里却飘满了许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只有常慕才闻得到……
「小妈……小妈,你一定会回来的……」常慕揪着薄被,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第六章
潼州城南。
一户普普通通的人家里诞生了一个男婴。本来稳婆说,胎心已经没了,是个死胎,准备取出死胎之时,产妇却顺产了,而且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婴。全家都欢欢喜喜的围着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小生命,拜天祭祖,感谢神灵保佑。可怜他们都不知道,这孩子灵魂不完整,将来是大不是痴呆,即是癫狂。
忙进忙出的家人看不见,就在这屋子的角落里,一个黑衣男子正靠在墙上,痴痴的看着襁褓里的婴儿。
他已经在这里看了两天了。
当夜色降临,人们都熟睡了,常慕慢慢的走近摇篮,用食指轻拂着小婴儿的脸庞、眉毛、鼻头、嘴唇。婴儿感到了外来的骚扰,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这样子像极了平时他生气时候的皱眉。
「呵呵……」常慕屏着眼泪笑出声来。可是他的心好痛,好无奈,只要一天找不到那丢失的魂魄,许点就一直轮回在这人世,永远都不会想起有个木耳时常会给他捣蛋,永远都不知道有一个木耳爱着他。
还有,呆傻的孩子如果被家人遗弃、遭别人欺负,那该怎么办?谁可以时时刻刻照顾他?保护他?
常慕知道自己始终都要回到冥界,答应在这里做鬼差,就等同签了一份永不结束的卖身契——除非到魂飞魄散的那一天。在这边守了两天之后,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低下头,吻了吻小婴儿,柔声道:「小妈,我爱你,永远都爱你,我不会放弃,天大地大,万法精深,我一定可以让你变回原来的你。也许现在你变成这样,也是上天对我的考验,或者是你给我的考验,你要我证明,我是多么的爱你,对不对?可是你不要考验我太久,一千年,最多一千年好不好?」常慕解开襁褓,勾了勾小婴儿的小指头,笑得很开心。「说好了,不要超过一千年,不然木耳就太老了,牙齿掉光光,都没办法啃你的小屁屁了……」
看看窗外的月亮已过半空,常慕依依不舍的站起身来。「小妈,我要回去了,你知道的,阎王一向嫉妒长得比他帅的人,我再不回去就要被卸任,重新扔道六道轮回了,所以,我必须走。但是别担心,我会常常来看你,我不会让你寂寞的……」
常慕看了宝贝最后一眼,终于穿墙而出,离开了这户人家。
他沿着街巷往回走,却看见一个老熟人坐在巷口打瞌睡。
「判判?」常慕摇了摇他,他慌慌张张的醒过来。
「唔?木耳!你看完了?」
「嗯。我看那户人家还算不错,我也可以安心一点。想回冥界再好好找找,或者想想其他什么办法……」
「这几天你心情平静一点了吗?」
常慕很无奈的点点头,「算是吧。」措手不及的剧痛之后,还会有绵绵不绝的悲哀。
「那……我想对你说两件事。」
「好,不过等一下,」常慕穿墙进入一家酒铺,搬了两罈子酒出来,一屁股坐在判判身边,丢一罈给他,然后打开自己的那一罈,痛快的喝了一口。「好了,说吧!」
判判摸着圆圆的酒罈子,慢悠悠的和常慕聊起来。「第一件事是……许点的魂魄是我打散的,是我放暗箭,想治治那妖怪,没想到许点的魂魄正好在那时被打出体外,所以……所以我……唉……不管是做人做鬼还是做神仙,不能暗算他人,不然一定会遭报应……木耳,你要怎么怪我都可以……」
「这不是你的错,全都怪那妖孽。其实我今天想了很多,如果受伤在家的人是我,发现有贼的人也是我,我一定也会冲上去抓住他。」
「木耳……」判判非常感动,大大的眼睛又忽闪忽闪起来。
常慕觉得这判判没救了,看着他可爱的眼睛问:「还有第二件事呢?」
「还有……阎王让我找人做新一任的白无常。」
「噗——」常慕一口烈酒全喷在判判脸上,来不及说抱歉慌忙问道:「难道那老家伙判定我的小妈再也回不来了吗?」
「那也要我们让许点回来,才能推翻他的判定。虽然说轮转厅的地方很大,但是它有六个很大的轮转道……我总在想,会不会那一魄……」
「不会的……不会的……」常慕打断他的话,掉到轮转道里就几乎没有找到的希望了。
但是,如果那一魄没有被损毁的话,这真的是最大的可能。
两个人耷着脑袋静默了许久,常慕问:「可不可以给我多一点时间找找?我不想太快就有一个新的搭档,我也不想让别人住进无常殿。」
对于这个,判判也很无奈,掰着手指数了一下,「还有五天,五天之后,阎王自己会来宣怖。」
「不愧是阎王老子,够冷血,一点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常慕冷嘲了一番,又仰头喝了几大口,想把自己灌醉。「那人选好了吗?」
「嗯。」
「谁?」
「苍伶。」
「没听说过。哪儿的?」
「就是你和许点一起带回来的那旧双色魂魄的白发男子,有印象吗?」
原来是那个男孩子!一想到他,就想起师傅。一想到师傅,就想起他奇奇怪怪的法术。「观音对他双色魂魄的事情怎么解释?」
「他没直说,只给了我几个字。洛之遥,霁雪,火云。」
「火云山!?」常慕一听到火云,刚才升起来的一点点酒意瞬间吓退,心中暗暗忖思:难道真的和师傅有关?师傅从来都是行事诡异,偏爱旁门左道,如果他对魂魄有研究,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帮我找到许点的魂魄……「判判,我要请假几天。」
「你还要去哪儿?」
「去找一个朋友。你放心,我不会一走了之的,在冥界做了鬼差,就好像签了永不会结束的卖身契一样,想逃都逃不走。我一定会在阎王册封白无常之前回来的。」
听他这么说,判判也就放心了,挥了挥手叮嘱道:「早点回来。」
「我知道了,」常慕搁下酒罈子拔腿跑进了夜幕中。
判判笑了笑,掏出钱袋子钻进酒铺想把酒钱付了,却发现常慕早已经把钱放在了柜台上。果真是个好孩子。
再有,「火云山」道三个字掉进了判判的心眼儿里。
常慕马不停蹄地赶到火云山,满心期待师傅狐右会有办法救自己的爱人。他终于在天亮的时候赶到了山顶,但一看到那里的景象,心又凉了。
山顶只剩一间陈旧的破屋子。屋前的葡萄架、小花园早就荡然无存。窗户歪歪斜斜的挂在墙上,木门轻轻一碰就整个儿倒了下去,激起屋子里面陈年的积灰,惊得蜘蛛娱蚣满地逃窜……
「师傅……」
很明显,这儿很久很久没有人住了,可是为什么师傅的衣物全都在?为什么书看到一半就摊在桌上?为什么旁边的茶杯还打开着茶盖?他是离去匆匆还是遭逢厄运?
当初说不再相见,以为是一个玩笑,原来真的无法再相见了。
失落的常慕退出空荡荡的屋子,早晨满心的希望渐渐抽空,又只剩下空虚和难过。从日出拂晓到斜阳西照,在半梦半醒中,他坐了一整天。
天马上就要黑了,该回去的时候,必须回去;该面对的东西,还是要去面对。只是常慕好不甘心,临走前站在火云山上,站在夕阳之中,朝着对面的青山声声呼唤:「师傅——你在哪里?木耳有事求你!师傅——听见的话,一定要来找我!」
回声反反覆覆回荡在山间,一直传到云霄之上……
突然「喀嗒」一声,常慕灵敏的回过头去,只见一抹红色迅速窜入林子中。
红色的?师傅!?
常慕拔腿就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喊,「师傅,我是木耳啊!师傅!」
可是这「师傅」有点儿奇怪,一个劲的往山下逃,而且个子大小似乎有点不对尺寸
一路追,终于闻得「哎呀!」一声,前面逃窜的红影跌倒了,可是这叫痛的声音好稚嫩。
常慕跑上前一看,原来是一个红头发的小不点儿,后脑勺扎了一根小辫子,屁股上还拖着一条长长的狐狸尾巴。
「咦?狐狸精?」而且还是和师傅一个种类的!常慕来劲儿了,暂时忘却了心中悲痛,把趴倒在地上的小不点儿拎了起来。
等常慕看到了这小像伙的正面,他立刻戳了戳他的脸惊叹:「师傅什么时候生了个儿子?」
小不点儿很警惕,非但眼神凶恶,还不停发出威胁警告的鼻息声,就像准备斗殴的野兽。可是常慕不理会,还是好奇的摸摸他的耳朵,拉拉他的尾巴,小不点儿倏然亮出爪子「唰」地抓下去,常慕英俊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五条血口子。「臭小子,快放开我!」
怎么这么凶?常慕被郁闷到了。「你是狐右的什么人?」
「关你什么事儿?」
「我是他徒儿,有急事找他,你知道的话快告诉我,叔叔给你糖吃。」说着,他匆匆从怀里摸出几颗五颜六色的糖豆子,这是他为了随时哄骗许点准备的。
小不点儿听到此人是狐右的徒儿,又看到那五颜六色的豆子,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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