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史回到夜笙殿,进入书房。见施笙正在欣赏他练得书法,也不出声吵他。
“你的字体可有模仿过何人?”施笙知道小史进来了,边翻阅边问。
“无须模仿。爱其人势必样样似其人。”
小史确实没有刻竟去练过楷书,只是他第一次认真地临摹一个字时,印入内心的就是若林所写的那种清秀的楷书。
“也不见得。”施笙轻笑,“若林的字像梅莹妃,你的字却又像若林。”
提及梅莹妃,小史心头又顿生疑云,问道:“梅莹妃究竟是何许人?”
施笙抬头:“今日你不应都知晓了么?”
见小史仍是一副详闻的样子,便懒洋洋道:“她是太祖皇上指给吴孝王的夫人,邺殿下的亲娘。可指婚前便已与皇上私定终生。当年朝纲混乱,人人自危,他们也就放下了儿女私情。直至吴孝王为国捐躯,皇上亲政,才接入宫中,但他二人间仍是存有隔阂,并非如普通君臣嫔妃般亲近。邺殿下十三岁起便涉足朝政许多也因梅莹妃的缘故。王后之位空缺,谁都看得出来是为她所留。但碍于过去的关系也一直没有册封。”
虽然原先已猜得大致内容,小史仍觉斗转星移。
梅莹妃竟是邺儿的娘,怪不得他们有时的眼神如此相像。司马炽会顾虑他们的母子关系,不让他们同时会面了。
对梅莹妃,小史有种说不出的好感,如同慈母一般,像极了曾经呵护关爱他的姐姐。
“若不是她,我与若林也不会如此快远离风香殿呢!”施笙收起书稿说道:“若林的字酷似梅莹妃所书,皇上也是无意翻阅名牌才点走了他。而我呢……”
抿唇一笑,继续道:“听说她弹得一手好琵琶,特地去管乐房偷了一把,日练夜练。后来被抓住,打得半死。伤好了,又偷又练。终于让皇上听到了……”
施笙说这段时眼里漾起波光,像是在证明自己无非是某人的一个影子。
小史想起药末,取出交给他,将司马邺转告的话复述了一遍,施笙立即变了脸色。
果然,不出半柱香就有人来报,说是皇上招人侍寝。但招的不是施笙却是小史。
施笙先是不解,转而笑道说是小史的字体让皇上认出了。
得知并非自己前去侍寝,他到有些高兴,教导着小史除了皇后,无人可在皇上寝宫逗留整夜。到了下半夜自会有其他嫔妃娈童前来接应。
小史心中迷茫,终于有机会单独接触那狗皇帝了。可在宫中的生活已让他明白皇宫是个被层层疑团所包围的巨大牢笼。家人真是死在此等无能皇帝的皇令下么?
无论如何,他毕竟是皇上,总脱不了干系。
在给他更衣装扮时,小史见施笙兴奋地如同嫁女儿般,问道:“我要去服侍你的心上人了,你不难过么?”
这一问,施笙笑得有些惨白,道:“后宫之醋我还吃得过来?再说皇上是梅莹妃的,你也并非皇上的?”
见镜中的小史为之一动,低头又道:“那就更非若林的了。把你带入宫送进风香殿调教,这些全非皇上与我的意思。”
小史知道他说得是司马邺,道:“你和邺殿下又有何等渊源,为他连心爱的皇上也要杀?”
听见背后的梳子应言落地,小史接着道:“那包药你总不会说是何补药吧!”
施笙一急,冲小史吼:“你是看到我给皇上服毒药了,还是皇上已经驾崩了?”
“宫中的伎俩还会一针见血么?无非是耗着待它日积月累发作罢了。”
突然间施笙些惧怕铜镜中那张绝美的容颜。这么小的年纪却能令自己也觉害怕,如同被这话烫到了心灵最深的伤处,他立刻跑了出去。
小史面对铜镜戴上最精致的银质发冠,或许今夜他便可了结所有要做之事了。
第十五章
在前往司马炽寝宫途中,路经一片梅林。黄昏与暗夜重叠,寒风轻拂,掠卷来带有暗香的似雪花瓣。
引路的侍者告知小史这乃皇上赠予梅莹妃的。见小史貌胜天仙,沉鱼落雁,暗散着莲花般清新的气质,又调笑说若是他能讨得皇上欢心,日后或许可得一莲花池。
小史心中暗笑这侍者不了解形势,司马炽早已大权不在,而自己也心有所属,何必去讨他欢心。
进到比其他宫殿来更显清静寝宫,小史无心欣赏其中的假山湖泊,一路跟随侍者。
离开夜笙殿时,他想贴身带把匕首,但想起那风也吹得倒的司马炽,觉得实属多此一举。
穿过一个个长长的回廊,小史记下每处侍卫的把守位置,一张逃脱的图线已在心中绘制。
到了厢房门外,侍者交待小史在厢中等待,便把名牌交予他。
小史一看,果然是刚入宫时用楷书所写的名字。
入到厢中,随意打量着其中摆设。
此厢共分两间,内间为寝厢,最为显眼的宽敞床塌上垂落轻盈曼帐,淡淡的熏香令人心旷神怡。
外间则柱有盘龙梁柱,木质高阁上束满诗书,案上备有文房四宝,应属读阅书籍之用。
整个厢房虽显雍容却又冷清异常。
小史伸手拂过书案,竟沾上一尘薄灰,想必已是许久未曾使用。
“皇上到——”
一声高亢尖锐的嗓音传来,伴随着轻咳。在总管的搀扶下,司马炽缓缓步进厢来。
小史跪下行礼,待总管出厢后才抬头对视上司马炽苍白的脸庞。
见小史在望自己,司马炽眼神游移,似是对他毫无印像,独自走到案边取来纸笔。
“你写几首诗予朕看看!”
小史知他并非真要自己侍寝,无非是在寻觅梅莹妃的影子。对这个傀儡皇上,他心中也无惧怕,大方地过去执笔默下《出师表》。
司马炽原想睹字思人,以为小史会写些风月之诗,不想竟是这一文章,顿生疑惑。
小史搁笔起身,见他不解,道:“三国末年,刘备奔殂,孔明深知大势已去,出外抗敌特写下此表交予后主刘禅,可精魂已逝,后人又怎继前人?想我晋朝更为可叹,非但后继无力,且朝中四分五裂,外敌虎视眈眈,实属内忧外患。却连这制表忠贤也未有一个。”
简短几句却将形势黑暗,皇上无能完全数落一遍。
司马炽心中漾起涟漪,江山原本就不归他管。何时,他才可携及心爱人之手远离这宫廷,不再做个傀儡皇上?
放下小史所书的《出师表》,回避开社稷之事,司马炽问道:“你习字多久了?”
“一月之久。”小史答道。
“一月?”司马炽惊叹,“入宫前你是何许人家的孩子?”
此问正中小史下怀,指甲深陷掌心,正色道:“家中姓周,是洛阳一户经商世家,制作青铜宝器。邻国番邦也常捎来定单,此厢中也有我家所制铜器。家里经商多年,皇上可曾听闻?”
司马炽轻咳着坐到书案前的座椅上。
“朕已多年未涉足宫外,对经商世家不怎了解。你若念家,便与宫中官事说一声,让他出宫购置器皿时带你一并去,也好会面亲人。”
“如何可能?”小史轻笑,“除去我和一名家仆,周家全族早已悬梁而死,就连骨灰也已随风而逝,灰飞烟灭了。”
见司马炽浑身一颤,小史又道:“可怜我姐姐身怀六甲,却也难逃厄运。满门赐死,这些皇上可别说不知呀!”
司马炽的瞳眸逐渐暗淡,仿佛那幕惨景就在眼前。
身边的少年散发出一丝蒙胧雾气,如高山雪莲般冰冷圣洁,带着一股子哀忧的仙气。
他似乎明了小史的意途,淡道:“你信也可,不信也可。朕两年未理朝政,卧居深宫养病,即使亲政之时,也未屠人九族。你今日来定是抱着报仇之心,朕也是垂死之人,早些归天也无何不可。”
司马炽轻叹一口气,到将生命看得可有可无。
小史怒发冲际,如今告诉他此事是这病柳皇上所为,他也不信。一个连自身价值也不珍惜之人又怎会诛杀他人?
可他仍负有责任,小史忆起当夜目睹家人悬尸厅堂的景像就觉心寒。一把扯过司马炽的衣领吼道:“你道是万事不管,清静自在。可否想过天下疾苦?江山操纵于他人之手无妨,被人夺去权利屠害百姓无妨。我全家就如此莫名地成了冤魂,你却全然不知!”
小史松开手,司马炽瘫倒而下,皇冠重重地砸于案上。
“朕连自身之事也无从料理,怎去管天下人?”
细微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耀眼的龙袍下那具纤弱的身体贴靠在案上如同即将死去,小史忽觉他可怜不已。
“莹妃……朕的莹妃……”
司马炽勉强支撑起身子,端看小史所写的字迹,口中念念有辞。
忽然他开始剧烈的咳嗽,肩膀不断抖动。“簌”地一声,竟咳出一口暗红的血来。
烛台上的烛灯也似感染了他的病症,不停摇晃。
小史有些不知所措,他虽憎恨司马炽,但见他如此痛苦又心生测隐。
笙儿和梅莹妃若见了此状,定会心如刀割。
他明白为心爱之人心痛的感觉,便欲上前拍抚司马炽,又因他浑身颤动而近不了身。
无计可施,小史准备出门唤人。刚一打开厢门,一股水仙芬芳便迎面而来。
时光仿佛在此刻停滞,心跳的声音分外清晰。入目的是那张此生不会忘却的纯丽容颜,那身白色的长袍,似水纯洁,无不绽现出丝丝温柔。
若林?是若林?
小史眼前开始动荡迷离,升起雾气。
不要模糊,让我看清他!
即便在风香殿过着人间炼狱般的日子也未掉过眼泪,此刻却有钻石在眼中一闪一亮。
若林同样难以自拔地对视着已开始蜕变的小史,如同隔了亿万年后,再次邂逅重逢。
你的翅膀再非单纯的洁白,它已生出斑斓的花纹,助你飞向更高的殿堂。
司马炽的剧烈咳嗽唤回二人的意志,若林连忙与身后的总管将他扶进内厢的床塌。
“传御医,快!”若林坐于塌向总管吩咐。
“不了……咳……”司马炽无力道,“何须再劳驾众御医,朕的身体,朕心中自有谱……”
“皇上好生养病,臣等还要侍奉皇上呢!”
若林执起司马炽颤抖的手,摸索着他的脉搏。
司马炽将若林的手反转过来,轻轻抚弄,摇头道:“你们先去外厢候着,让朕独处歇息。”
小史在一边看了难过。不料二更后来接应的人竟是若林,虽已知他如己一般出自风香殿,可亲眼看到他人与之亲近仍觉心痛。不解笙儿怎会容忍此事。
退到外厢,总管哭哭啼啼地说去煎药,小史静静看着这个在心头徘徊千百次的人。
“若林,你见过血莲么?”
千言万语想要道来,一开口竟是此言。
若林精神一紧。
血莲?他多次梦见过在山涧中,无数血莲飞转浮飘在自己的周身,缠缠绵绵似是欲与他亲近。可令他惧怕不已的是梦中的自己已再无倾城之貌,变得面目全非……
“你见过不,是不是?”
再也无法控制波动的情绪,小史上前紧拥住那具欣长的身体。
“小史……此地是皇上的寝宫……”
若林想要推开他的手反到将小史更紧的拥向自己。
一次也可。仅为一次,多年来的心血也可付诸东流。
小史用自己的唇片扣住另两片清凉的薄唇,水仙的芳香尽吸入胸腔。伸出小舌在若林的口中疯狂索取。
寝宫如何?即使刀山火海,我也不会再放开你。吻我!快吻我!如初次般回吻我!
被那条调皮的小舌头邀请地毫无返还之地,若林再也无法承受,捧起这漂亮脸蛋,侵入那甜美的唇,噬咬如花般娇艳的唇瓣,吸吮起底下的甘露。
小史攀紧若林的肩膀热切地回应,这便是他想要的,即便抛下身负的血海深仇也心甘情愿。
“若林,我好想你……”
未等说完,单薄的唇又被再度封上。
襟口前游移着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扯,华衣好似深知主人心,自然地沿肩滑下。
仙子是何物,或许便是面前之人吧!
二人心中皆找到答案。
小史仰头,眼眸璀璨如漫天繁星,如初次亲吻的时一般单纯洁净。
若林,在你面前,我永远是最早时清纯的周小史。
将裸露着的小鹿抱至书案,轻放于上,若林伏身慢慢亲吻。舌头缓缓下移,从精巧的耳垂至纤细的下巴、白净的脖颈、轮廓分明的锁骨。
小史轻轻地颤抖着。
他的若林回来了,就在他的身边,就要进入他的身体。
胸前粉色的精小花苞被一股温热所含,小史轻呼一声,急促的气息更加散布着灼人的欲望。
“若林……” 小史呼唤道,“带我回家,带我回家……”
勿要再理朝政,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