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羞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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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羞令-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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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哎!”从坚硬的地上狼狈地爬起,崇义想也不想,伸手揪住了韩修的衣领,“你这厮好大的胆,也不让本殿下好好准备,居然就给我放手了?!” 



“哎,你老摸自己面具做什么?” 



拉过韩修抚摩着面具的手,崇义左看右看,“恩,色若润玉,十指纤纤,以男人来说,能长得如此的美手倒也难得,只可惜……” 



崇义叹了口气,“长了太多的茧,想是兵器拿得多了,是不是?” 



韩修默然点了点头。 



崇义怔怔地盯着韩修的手看,似乎又忆起那夜某人温暖美丽的双手在身上撩起的无边热火,心中有些发酸。 



他的手上似乎也有着同样粗砺的但让人安心的茧…… 



“啊!” 



崇义突发的尖叫让韩修吓了一大跳。 



“兵器!兵器!!” 



看着崇义惊喜的表情,韩修几乎以为自己的伪装已被认出,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听说……” 



崇义的眼睛光华闪烁,整个面部也随之灵动起来。 



“靖远侯有支亲卫,人称‘鬼面军’,骁勇善战,以一挡百,每每杀敌之时必戴青铜所制的鬼面,叫敌人闻风丧胆,现如今靖远侯正入京受封,看你这般装束,莫非是靖远侯韩修将军的亲卫将领,随他一同进京受封的吗?” 



呃……,韩修呆呆地望着神采飞扬的李崇义,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你既是从凤台关来,我且向你打听一件事……” 



“等、等一下,”韩修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既要打听凤台之事,为何不亲自前往问讯韩将军,而要问我?” 



崇义摆摆手道:“那个韩修,只怕现下正在接受百官祝贺,入了宫,我母妃必又扯着他问东问西,我要问的偏不想让他人听见,只好先想法子出宫,跑到他的行馆去等他。不过,既遇见了你,我自然不必那么麻烦,想来问你也是一样的。” 



“可是……” 



“不要可是了,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一个人……” 



“不,我不知道!”韩修突然甩开了崇义的手。 



愣了愣,崇义怒道:“我还没说是谁,你就说不知道,是故意敷衍,看不起我么?” 



“不、不是的!”韩修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那是什么?”崇义盯着韩修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二人俱皆默然,只定定地对视。 



崇义的眼神渐渐柔和,已不见了方才的戾气。柔和的目光忽又变得迷惑,倏忽转为痛楚。 



“不、不可能的……”崇义喃喃自语,脸色发白,后退了一步。 



“怎么可能是他呢?”苦笑了一声,崇义跌坐在假山石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浮云。“我是昏了头了,他如何肯到宫中看我。一定是在某处悠闲自在地过活呢。” 



韩修心中一痛,胸口似被什么堵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看着崇义落寞的笑容,韩修连一句宽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走吧,我要想点事情。”崇义淡淡地摆摆手。 



一阵微风拂过,轻摇着园中杂生的翠竹,发出沙沙的响声。韩修忽觉面上一凉,鬼面竟不知去向了。 



“让他这么走了,你可会抱憾终生的哦。”随着风,飘来懒懒的,戏谑的,略带异国口音的男声。 



“什么人?”韩修腰中配剑出鞘,转身望向声音的源头。心中暗暗吃惊,来人潜入园中,欺身取面具,自己竟浑然不觉,可见武功极为高强。 



“长川秀一?”崇义也惊觉了他的侵入,见到来人时,不禁惊呼出声。 



“是我。” 



长川秀一穿一身淡青色的和服,斜斜倚在一杆翠竹之上,银发披肩,手中正把玩着一只青铜鬼面,银色面具下,完美的唇线勾勒着邪魅的笑容,秀一的身后,摩诃勒僵直地站着,满目惊疑之色。 



“啧啧啧,想不到堂堂靖远侯也不过如此,取下你的面具是如此容易,真是一点趣味也没有!” 



长川秀一连连摇头,崇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缓缓地,缓缓地,他转过了头。 



午后的阳光明灿而慵媚,金灿灿地刺痛了崇义的眼睛。 



柔润光洁的精致秀颜上,曾经熟悉而又温柔的双眸中交织着苦痛和闪躲,慌张和懊恼。 



真是的,就算再狼狈,他也是最美的啊。 



崇义突然之间好想笑。笑自己也笑他。 



所以,下一瞬,崇义笑了。 



坐在假山石上,微笑变成了疯狂的大笑,笑得他弯下了腰,笑得他流出了泪水,笑得他声嘶力竭。 



“对不起!”声音虽然低沉而略微沙哑,但还是梦中清柔美丽的音色。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什么呢?韩修的心被紧紧地揪着,二十六年的生命中,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对不起么?”崇义眯起眼,上下打量着韩修,伸出右手食指勾了勾,“你过来!” 



沉吟片刻,韩修叹了口气,走到了崇义的近前。 



小十六瘦了,尖尖的下巴抬起,明澈的眼睛里出现了几缕血丝。 



强压住揽他入怀的冲动,韩修握紧了拳头。 



微妙的气流在二人身边流转,风儿轻轻吹拂着二人的衣袂,乌黑的发丝在风中纠缠,一如他们复杂而沉醉的眼神。 



“看这画面是不是很美?”秀一修长的手指拂弄着手中的面具,淡淡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你知道的,早就知道,”摩诃勒颤声问他,“只要是你见过的人,绝对不会忘记。” 



“更何况是‘他’曾经亲近过的人!” 



秀一眼中厉芒忽现,嘴角淡淡的笑容也转瞬不见。 



“你忘不了他,忘不了,永远也忘不了!” 



摩诃勒的身体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瑟瑟地颤抖着,墨蓝色的长发也随之在风中抖动。 



“不要这么歇斯底里,你的口气是在和谁说话!”秀一蹙起了眉,语气中多了一份不耐和烦躁。 



“忘不了你就去抢啊!为什么要戏弄殿下?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不放过我!” 



凄厉的叫声让崇义和韩修一起掉过脸来。 



“住口!” 



想也没想,秀一抬手就是一掌。 



“啪”得一声,秀一和摩诃勒都呆住了。 



摩诃勒脸上的白色面具裂开了一条缝隙,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终于,覆盖在摩诃勒脸上十几年的面具就如同蝴蝶的断翼,片片落入风中。 



几乎同时,崇义和韩修发出了短促的惊呼。 



面具下藏着的是一张苍白的几乎透明的面容,半边晶莹如玉的面颊浮现出五个指印,须臾,渐渐肿起,嘴角沁出一缕刺目的红丝,但竟丝毫不损他的容貌。 



“摩……”秀一伸出手,却落在半空。 



“谢谢你!”摩诃勒低声说道,嘴边露出了微笑,“你亲手,毁了我的面具,也就是说,从现在起,我,自由了!” 



“不是……” 



摩诃勒双手扶膝,深深一躬。 



“感谢师傅您多年的养育教导之恩……” 



手快如闪电,寒光一闪,左手多了一截蓝光流溢的秀发。 



“你想割发断义?”秀一的声音如隆冬的寒风,碥人肌肤,寒透骨髓。 



摩诃勒将手中的短匕和断发轻轻放在地上,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崇义行了个礼。 



“请恕摩诃勒此后不能随侍左右,殿下保重!” 



又看看韩修,想说什么,张张嘴,但终于什么也没说。 



看了最后一眼秀一,摩诃勒转身飘然离去。 



崇义敢发誓,转身的一刹那,摩诃勒眼角亮晶晶的东西,一定,是,眼泪。 



“你不去追吗?”崇义微皱起眉。 



秀一冷哼了一声,一动不动。 



“怪不得你一直把摩诃勒藏在面具后面,他死也不肯让我看他的真面目,那是你们的约定吗?” 



崇义走到秀一的近前,捡起断发和短匕放进秀一的手中。 



“你真得舍得让你看护了十几年的他独自离去?你真得只是把他当作替身吗?我不信!”崇义笑了起来,“我相信,如果你喜欢的是那个人,你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把他抢到自己的身边,而决不会花十几年的时间去培养一个只有面貌长得象,而其他一点不同的替身!” 



秀一身体一僵,冷冷的语音透出一丝疲惫。 



“你实在是聪明得让人生厌!” 



“不是我聪明,以你的臭脾气,一定不好意思跟他说实话,而他又一直生活在你的阴影下,早就自卑得不得了。你还是赶快追到他,好好想想怎么让他信你才是呢!” 



秀一将手中的秀发放在鼻下嗅着令人怀念的清香,放入怀中。 



“他想逃,可是哪次逃得了!” 



哈哈一笑,身影早已不在。 



“唉,还是那么狂,如果不是看在小摩的份上,我哪里会理你的烂事!” 



崇义摇摇头,走到了韩修的面前。 



“现在,该谈谈我们的事了!” 



微微一笑,崇义抬起了手,重重地落在了韩修完美的俊颜上。清亮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荒园中。 



“现在,你可以去死了,懦夫!” 








12 



  



一向喧哗热闹的雾樱轩如今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宫人们依旧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着,只是脸上都是灰蒙蒙的,没了半分神采。 



原本清净整洁的殿内,绿色的残叶和着黑褐色的泥土散乱地洒在四处,几个娇小的宫女和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整理清扫着,还要留心时不时从寝殿飞出来的官陶花盆。 



“这里怎么这么乱?” 



前脚刚一踏进雾樱轩的门槛,一道黑影迎面而来。 



堪堪闪过,耳边响起了一声钝音。 



“哗啦啦……”脚边又多了一堆黑黑绿绿的残尸。 



“啊!”宫人们纷纷惊呼着跪倒了一片。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好了好了,没你们什么事儿,该忙什么的忙什么去吧!” 



一样柔和温暖的声音,一样平静祥和的语调。 



宫人们偷偷望着流樱的神色,轻抒一口气,默默地退了下去。 



绕开地上的泥土草屑,流樱掸了掸衣上沾染的渣滓。 



“你们都下去,哀家要和殿下单独待一会子。” 



身后的侍从们行了礼,静静地退出去,随手带上殿门。 



  



“出去!我什么人都不要见!” 



这次飞过来的是只上好的青玉茶盏。 



袍袖轻卷,玉手微扬,来势汹汹的玉盏已经乖乖地,柔顺地落入掌中。 



“连我也不见么?” 



暖暖的笑容绽放在几乎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花颜上,尽管与凌乱的居室不甚协调,但出奇的,屋内竟添出几分暖意出来。 



放下手中蓄势待发的青玉觳,崇义一头扑进了流樱的怀里。 



“母妃、母妃!” 



“好了好了,”宠溺地拍了拍崇义的后脑,任他在自己的怀里蹭来蹭去,流樱抑制不住地笑了,“你多大的人了,还会跟我撒娇,传扬开去,不让群臣和百姓笑话才怪。” 



“笑就笑,理他做甚!”都是父皇,好几年都没这样赖在母妃怀里撒娇了。崇义留恋地汲取着流樱身上特殊的花香,人也觉得微醺起来。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在母妃的怀里,不用长大,该有多好! 



叹一口气,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我的义儿一向伶俐骄傲,小时候就是摔跤跌得痛了,也从不落泪,今天是怎么了?” 



“没什么,儿臣只是有些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流樱扬起眉,四下打量着,“和这些个含羞草有关?” 



“唔……啊……噢……”莫名有些心虚,崇义目光闪烁,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我的义儿长大了,看来,我这个母妃也没有什么用了。”流樱叹息着,托起崇义尖细的下巴。“可怜啊,几日不见,你又瘦了些呢!” 



“母……母妃……” 



“真的是为了他?”璨然的星眸对视着崇义,流樱突然给崇义重重一击。 



“他?什么……什么他?”避开流樱突然的锐利眼光,崇义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手心里却渗出汗来。 



流樱冷笑了数声道:“你还想瞒我多久?秀一知道的事,我又怎可能不知。他好大的胆子,竟然连你也敢碰,当真以为我动他不得了!” 



“母妃……” 



第一次看见樱妃发怒的样子,崇义有些不知所措。记忆中的樱妃,无论何时都是亲切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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