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比他更不安,局促着不知说什么好,她一向不善言辞,又是如此尴尬的相逢,更是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对不起。”他想了很久,才说出这三个字来,从小到大,他都只是想保护她而已,从来没想过会如此伤她。
她却抬起了头,眼圈有些红,但却很坚定地说:“不要紧,我没事的。”天知道她等的并不是他这样的一句话,但是爱一个人,就是希望他快乐,不是吗,如果他和那个她在一起是快乐的,她又何必要强求呢。况且自己是那么平凡,而他却优秀到象是太阳,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是光芒万丈,她又有什么资格拥有他?这个道理,她早就明白的,只是他始终不离不弃的守在她身边,她也就让自己沉浸在梦里不愿醒来,如今梦醒了,当然是要还他自由。
她再次甩了甩头,微笑着面对他,说:“你放心吧,我会说服我爸妈的,还有阿姨,我也会告诉她我的想法,劝她让你早点回家。”
他原是想安慰她的,反被她安慰了一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他还是了解她的,什么时候是真的高兴,什么时候是伪装的,他看得出来,却没有什么话说,心底莫名的自责与难过,她从来就是这样,把他的事情看的比自己重要,哪怕是他在这场感情中离弃了她,她也一样没有怨言。
回去的路上,他的脑海里还不时浮现她红着眼睛却故作坚强的神情,以至于开门的时候范红婷突然拉开门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着实惊了一下。两个人在一起闲着也是闲着,这样的小把戏反而让彼此都是笑吟吟的。
恶作剧完毕,她捧了杯咖啡过来给他,说:“尝尝,我自己磨制的咖啡,看看味道怎么样?”
他目光所及之处,果然看到不远处铺着碎花桌布的餐桌上多了一套研磨咖啡的器具,他接了过来,笑问:“怎么这么奢侈?”
“你总是熬夜,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给你提神,况且年轻的时候就应该学会享受生活,我们赚钱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吗?”她半坐在沙发扶手上,手臂揽在他脖子上吐气如兰的说。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把手中的杯子放到了茶几上,说:“我去冲个澡,刚才挤公交出了一身的汗,等我出来再喝吧。”
她的唇角开出一朵花来,美丽而又轻盈,说:“这种咖啡当然是趁热喝,凉了味道就不一样了,喝了再去冲澡。”
她带着几分娇嗔站在他面前,他还真没有办法拒绝,只好接过来几口喝了下去,那咖啡的味道的确甘醇,想必是选用了上好的咖啡豆研磨冲泡的,但他却不习惯,反而想念起家中院子里的自来水管,他们兄弟几个都是一样,渴了就抱着水笼头咕咕咚咚地灌上几口,那种感觉比喝了任何饮料都要止渴,都要甘甜。
他想他是个恋旧的人,一些旧的事情旧的物品旧的人,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有时候觉得这或者是一种习惯,很多事情一旦习惯了就很难改变,也不愿意去改变。
他跑新闻,第一次做现场报道,电视台一位资深的前辈带着,路上才知道是一场火灾事故,下了车,地点居然是在许家的小饭馆。
现场很混乱,火势还在蔓延,烟雾迷漫的,离得近了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已顾不得自己正在工作中,从救火的邻居手中夺了盆水,把自己浇透了冲进了火场。
后来那位前辈和他开玩笑说:“当时我只以为你是消防队来救火的了,小伙子,看不出来,还有点英雄气概。”
前辈直竖大拇指,他笑笑,没有说话。
38。彼岸花似锦…5,做兄妹总好过彼此陌路
料到了绚烂的开头,谁又见得到那命中注定的结局?
那天他刚赶到,满脸烟灰的许母就拉着他哭天抢地地喊:“东阳,快去把心仪拉出来,心仪还在里面,这孩子疯了,非说有重要的东西没拿出来,有什么东西能比她的命还重要的。”
只有他知道,心仪怀里抱着的是他送给她的一个盆栽,那是一个兰花的盆景,用鹅卵石镶嵌了的心的形状在紫砂盆中,那是他的一个盆景作品,歪歪扭扭地,手工很普通,母亲说这样的盆景是没有办法拿去卖的,当时心仪也在场,便要索去。因为着实粗糙了点,他便加了些鹅卵石拼成心的形状,并为它取了个名字:心心相印。原只是为了应景,但因为是送给她的,就别有了一番情趣。
如果说是无心,又不尽是,只是当时少年的情怀原也难以捉摸,她和他,虽没有绕床弄青梅的诗意与浪漫,却是早就知道彼此和彼此都将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难免有隐喻,暗示,旁人看不明白,两个人心中却是桃花朵朵,迎风盛开。
他受了点伤,她却安然无恙,他帮她挡了一下,胳膊被砸了一下,烫伤加上骨折,只能住进医院里。
虽说是受了点皮肉之苦,但却是值得的,至少得到了许家人的原谅,母亲虽然还在生气,没有来医院看他,却每日熬了不同的汤让东迪他们几个带到医院里来,又总是旁敲侧击地从这几个兄弟嘴里打听他的伤势,嘴上虽是没说,其实心里却早已是原谅了他。
心仪抢出来的盆景,早已面目全非,但那鹅卵石拼成的心形图案却不会因为大火的洗礼而有丝毫的改变,只是物是人非,一切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范红婷每天下班后都会过来陪他,却是和他不说话的,只和医生或护士询问关于他的情况。他当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生气。其实每次她来的时候心仪就会很自觉地离开。这两个人倒是很友好,什么时候见面都是客客气气的笑笑,弄得他倒像个外人似的。
和他同一间病房的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因为淘气从高处跳下的时候摔断了一条腿,也是骨折,打了夹板的,却没有一刻的安静,一跳一跳的在病房里乱跳,弄得他的母亲不时担心的呵斥。
小男孩虽然调皮却很可爱,喜 欢'炫。书。网'缠着他说话:“哥哥,那个漂亮姐姐为什么不理你。”小孩子的眼睛总是善于发现,就连这点事也没有逃不过他的好奇。
小男孩说这话的时候,范红婷正抱了一本书坐在靠窗的地方看,这些天来一直是这样,他没有事她就不过来。他笑,说:“姐姐要看书,所以没有时间和哥哥说话。”
小男孩撇了撇嘴说:“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哥哥做错事了,我们说句悄悄话。”他神秘兮兮地趴到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听完,他“啊?”了一声,说:“不好吧?”
小男孩顽皮地眨眼睛说:“试试嘛,试试你就知道了。”说完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拉了拉他受伤的胳膊,他吃痛,微微“啊”了一下,范红婷马上奔了过来,问:“怎么了?是不是很痛?”
走进一看,那小男孩马上跳着溜上了自己的床,用被子蒙住了头,虽然嗤嗤的笑声听得不禁清楚,但被子都是抖着的,可见他为自己的鬼主意得逞乐成了什么样子。
他眼睛里也有笑意,这哪里是痛了,分明是有阴谋的,现在的小孩子真是淘的可以,偏偏他也帮忙戏弄她,她有些恼了,转身要离开,他却伸手拉住了她,笑说:“行了,红婷,你如果再生气,连小孩子都要笑你了。”
她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没有拒绝在他床边坐了下来,小声嘟哝了一句:“不是已经笑了嘛!”语气里却再没有了赌气的成分,反而透着丝丝甜蜜。
那医院药水的气味总是很浓,父亲生病的时候他小小的年纪一天三趟的往医院里跑,给父亲送饭,连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夸他孝顺。父亲走后,所有的家庭的重担都落在了母亲的肩上,那时大哥东田就已经在外地油田上工作了,大哥原也不是亲的,是父亲年轻的时候收养的工友的孩子,只因他的父母在一次工地事故中双双离开人世,父亲便把他带在身边,十六七岁的时候他亲生父母的单位照顾他为他安排了工作,从此便离开了陈家。
大哥东田虽然长年在外地,和他们兄弟几个的关系却从没有断过,每个月都会寄钱回来,虽然不多,却也是尽了力的,最难得的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未间断过,在感情,他们兄妹几个还是把他当做了亲的大哥。
大哥在外地,他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寒暑假里从来没有休息过,到处打工挣钱,只为了能够减轻一些家里的负担,毕竟兄妹几个都在上学,妹妹秋枫上的又是艺校,家里所有的收入加起来都是杯水车薪,少不得有许家的帮助。
别人家的孩子上学不会因为学费的事操心,而他们家每到这个时候却是愁云惨淡的,没有经过此中苦楚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考上大学的那年,他原本是要放弃学业的,为了不让母亲为难,他悄悄离开家到一个建筑工地上做小工,那个建筑工地是不通车的,从公路上需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心仪去找他,那是个夏天的中午,虽已过了三伏,仍是酷热难耐,心仪自小身体就弱,她找到他的时候脸色已是煞白,见到他第一件事情却是喜悦地从紧紧抱着已经水湿的包里拿出一叠现金给他。
她白色的裙子早已被汗浸湿,单薄的身体里却透着一份坚毅,她一向柔弱,胆子又小,也许只有为他她才会那么勇敢,走这么远的路,在一个少有人迹的夏日的正午抱着一叠现金来到这个荒郊野外的工地上。
他当时的想法就是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是因为那些钱,而是因为她盯着烈日来找他的那份心,然而却没有来得及,她已经中暑晕倒。
那些青春年少的时光有时模糊,有时清晰,他和她之间虽然没有象他和范红婷之间有很多共同的话题,虽然没有一见倾心的感觉,虽然没有那种心跳加速的悸动,却也曾在夏天的夜晚在自家的屋顶上聊天到天亮,却也曾在他为她补习的时候抬起头目光相遇的那一刻彼此会心的一笑。
他开始四处奔走为她选店址,她说想开个花店,他正好养病在家,就有了时间帮她,与其是说帮她,更多的是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总觉得欠了她的,还也还不完。
花店的地址最后选在他所在的电视台附近,店址选好了,他就开始帮她布置装修,范红婷也会过来帮忙。这个店能顺利盘下来,功劳是属于范红婷,这一片的店面都是托了熟人才能租到的,因为是在电视台的附近,自然是寸土寸金的,范红婷说刚好认识这儿的一个老乡是管这个的,店面就顺风顺水的被他们租到了。
他出院以后是回到家里住的,母亲于慧去接的他,带着妹妹秋枫,还有高鹏,高鹏开了店里的车送他们两个过来的。
他那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妹妹是家里的宝贝,她天生就懂得讨人喜 欢'炫。书。网',最擅长给母亲灌迷魂汤,把母亲哄得迷迷糊糊地,她拉着于慧来,于慧是不和她生气的。
范红婷也在,她喊了声:“阿姨好。”于慧虽说没有多热情,但也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秋枫洗了苹果给大家分,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唯独没有范红婷的。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自己妹妹他还是了解的,她和心仪的关系好,自然是站在母亲那边的。
那天晚上,于慧把心仪叫到了陈家,和他们兄妹几个一起吃饭,范红婷提前离开了,陈家除了东迪东越两兄弟外,其余的人对她都是冷言冷语的,她倒也不计较,坚持和他一起回来,在他房间坐了一会才离开的,他不无抱歉地送她出来,离开巷子口很远才抱了抱她,目送她在傍晚的夕阳下打车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心仪已经到了,她在厨房帮忙,她一直是勤快的,在他们家打扫洗衣做饭有很多时候都是她在帮于慧做。
心仪从厨房出来,恰好和他在院子里相遇,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还没有亮灯,两个人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却是能感觉到彼此的尴尬。
她问他:“她走了?怎么不留她在家里吃饭?”这些日子里她和范红婷也不是一次在医院里相遇,范红婷很漂亮,和他站在一起恰好应了中国的那句古话,郎才女貌的,说不出的合适。她虽然会难过,却是无话可说,一直以来,只要看到他是幸福的她就知足了。
他“嗯”了一声,问:“心仪,你真的不怪我吗?”这句话他想问已经很久了,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是他伤害了她,她的心思,他原是比谁都明了的。
她深吸了口气,空气里的味道是他们两个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她和他是从小呼吸着这样的空气一起长大的,这空气里浮动的花香,早已深深渗进他们的骨子里。如果说一点也不怪他,那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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