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到个人身上,你不可预测某人杀人,预先干掉他。
放到国家,却必须根据预测,决定是否进行战争。
唐振威道:“对于我们来说,不管是先帝还是现在的皇帝,都是一样的,他们都不希望我们存在,只不过,我们做事小心,地处偏僻,不参与政治,所以,尚可相安无事。接受赵家的这笔钱,其实是个祸害,我一直主张,不同他们合作,但是,我也理解掌门人的压力是很大的,毕竟南国的整个武林都出动了,唐家的生意还是以南国为主,得罪武林同道,寸步难行。这对唐家,实在是两难选择。对于其他人,不管是唐家完蛋了,还是魔教完蛋了,都是值得期待的好事。”
帅望苦笑:“所以,你们做两手准备?”
唐振威道:“不是两手准备。对你手下留情的,只是唐草这丫头的私心。”
唐草道:“我能让任何一个唐家人立刻死在我眼前,如果我死了,整个唐家的蛊都会失控,所以,我在唐家没有不安全这回事。我感觉不应该进行这个交易,不过,我们这些人,因为很少出门,所以,肯定有见识不到的地方,要大家一起商量,也要同男人们商量着办事,我不能靠自己的感觉下命令,我得听别人的意见,但是,最终,确实是我决定所有事。上次我去见你,我也把你的情况向大家说了,然后,我们觉得,你们内斗得太厉害,你虽然很厉害,但是你也不是神,不可能同时应付内乱外患,而且你的亲人朋友似乎都反对你,支持你的呢,又被你反对着。所以,我们觉得,既然小韦是好人,就算动了他,他也不见得下死手,那我们就动动试试吧,如果不行,再拒绝皇帝,也比较有理由。”
韦帅望掩面,你妈的,你们这群手帕交决策者……(其实多数战争也就是这么个决策法啊,说法委婉点,过程复杂点。)
唐草笑:“我让掌门听皇帝命令,我可不知道他会去偷袭公主府,你看要是我下的命令,你们公主府这会儿应该病死一堆人找不到原因呢。我怕你死掉,给了你往生符啊!是你不要的。至于唐家的事,当然得照唐家的规矩办,我总不能说我喜欢小韦,所以我们帮着小韦打自己国的皇帝吧。难道你能当我们国家的皇帝吗?因为我喜欢你,我就让唐家去死?”
帅望心软了:“唉,小草。”是啊,是我舀往生符换了小梅的命,怪不得别人。
韦帅望看看时辰:“我要走了,我得发个信号,告诉手下停止攻击。如果你们派人追杀我或者唐三多,你知道后果。”
唐草道:“好,讨论出结果,我去找你。”
帅望叹气:“小草,你知道,唐三哥以为,你发出这样奇怪地互相矛盾的命令,可能是你唐家出事了,他是真的被我说服的,当然,我也是真的担心你。”
唐草笑,搭着帅望肩,在他耳边低声:“我巴不得你把他活着带走。但是,我真的不能下这个命令。”
帅望点点头,伸手摸摸小草的脸:“我们还是朋友。”
唐草笑,点点头:“当然了。”
韦帅望问:“十美是中了蛊吗?”
唐草道:“是啊,唐家常有的事。爷爷说,小九小十比较缺心眼,干起活来毛手毛脚,就不该让他们参与。”
韦帅望呆了一会儿:“缺心眼?都是我害的……”
唐草大惊:“你又害十美了?”
韦帅望也一惊:“我又害她?”
唐草问:“你把她怎么了?”
韦帅望道:“我就年少无知时,哄她给我带点糖吃,她就这样了,我还又害她!”
唐草纳闷:“她就怎么样了?”
韦帅望呆呆地:“她说她被罚减笀五十年啊!”
唐草愣一会儿,忍不住哈哈大笑:“十姐真是……她完全是心眼用偏了,不是缺心眼,是坏心眼。”
韦帅望呆呆地看着她“嘎?”
唐草快笑出眼泪了:“你还真信她!怎么减笀?童话吗?我从来没听说这种惩罚办法。”
韦帅望要气哭了:“那她怎么变得这么老?”
唐草黯然了:“养蛊不小心,该喂食时,她给忘了,虫子把她当食物了。”
韦帅望沉默一会儿:“我要宰了她!”这种事好开玩笑吗?我要不问一嘴,我会终生痛悔的你知道吗,你个王入蛋,我真知道一种立刻减笀一百年的办法!等我看到你我就试试!
唐草小声道:“我猜她是故意忘的,她就不想害人。”
帅望愣一会儿,沉默了。
☆、3029,生存
韦帅望半晌:“小草;是否……”
唐草点点头:“某些蛊;是必须喂食的。”
帅望问:“如果……”
唐草道:“不多;有时;是被唐家判死刑的人,有时是受罚的族人,十美同情受罚的人;所以;我猜她是故意的。”
韦帅望看着唐草:“不能治吗?”
唐草道:“医药不是唐家的长项。”
帅望点点头:“那么,请你问下,她是否真的给三哥下了蛊,还是;又在唬我。”
唐草沉默一会儿:“那是下给你的;是真的。”
帅望叹气:“我真想死给你看看。”
唐草一笑:“你实在杀唐家太多人了。我再不喜欢唐国安,也是多年的相识了。当然,我们是好朋友,一团乱麻,总之你没死我很高兴。唐三多愿意蘀你死,我没办法救他。唐家的蛊有可解的,有不可解的,十美当年心软,就失去对蛊的控制了。所以,就算我想救,也没有办法。虽然,我真的希望三哥好好活着。”
唐草垂下眼睛:“唐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救我一命的人,并不多。”
韦帅望简捷地:“我恨你。”
唐草道:“这种蛊,一时死不了,我想,我们阻止不了你带他回魔教,也许你真的能解开。”
韦帅望无比哀怨地看她一眼:“你本来是准备把我当实验动物吗?”
唐草笑,过一会儿;“小韦,唐家处境同你魔教不同。我们这些人,其实不容于世,我只想保住这一小块地方,让我们按照我们习惯了的方式活下去。唐家蛊毒之始,不过是为自保。发展到现在,几乎人人都想让我们消失。帅望,你知道,如果唐家受到国家军队的攻击,你是不会冒着战争危险来救的,这就是我必须听从皇帝命令的原因,我宁愿我失败,但是,我得尝试杀掉你。”
韦帅望点点头。
我明白,我也做出过牺牲某个无罪的人来救我的国人的事,我明白,现在轮到我,做那个被牺牲的人,幸运的是我还活着。所以,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生命中依然有让我们温暖的感情存在吧。
帅望沉默一会儿:“十美的事,我找到解决办法,会告诉你们的。”
唐草过去,轻轻抱住韦帅望:“小韦,我很怀念我们还没长大的过去。任性地,什么都敢坚持,什么都一拍胸脯承担下来。”
帅望轻声:“做朋友吧,唐家有事,我个人愿意伸手相助,你给我和平的承诺就好。”
唐草点头:“我保证。”
帅望看着她:“下次,你要先尝试与我合作。否则,下次就是唐家灭亡的时刻。”
唐草点点头:“我明白。”
多数时候,韦帅望真的厌恶他所学到的一切给予他的能力,然后与之而来的他必须承当的责任,攻击,挫折,那些灵魂与肉体的痛苦。
此时,他慢慢开始庆幸,自私地庆幸,他有能力改变他不愿意看到的一切惨事。
我可以改变一些人的命运,我可以救很多人,我让我族人,不必面对唐家这样的选择。所以,相应而来的这些痛苦,默默地忍着就好。因为我不必经历,更可怕的痛苦,不必看到我的妻儿我的家人经历战争之苦,不用看到他们死在我面前,不用看到他们痛不欲生,我却束手无策。
所以怀着感激之心,默默接受各种痛苦吧。
这不是一个宜居星球,二十四五度人类感觉最舒服,但是,很少有那么几天会保持这个温度,多数时间,我们只是默默忍受。
是否有一天,我也会平静地下令,杀掉我曾经愿意同生共死的兄弟?
韦帅望带着唐三多回到唐家镇上,发出信号,召回自己的朋友们。
唐三多道:“你在这里很安全,我觉得小草是有诚意的……”
韦帅望道:“别给我留遗言。”
唐三多顿住,半晌:“我不是……你不明白,蛊毒发作……”
韦帅望道:“十美能忍,你也能忍,你别说得不到族人原谅宁愿一死。小草是愿意让你活下去的,我不知道你死了谁会开心点。甚至十美或者会一辈子内疚,够了吧,我不想再听悲惨故事了,我不想看到十美更痛苦,小草更痛苦,我也不想失去朋友,你活着让我好受点。”
唐三多道:“我做错事,我应该承担……”
韦帅望道:“你做错个屁,我再说一次,如果你不带路,如果我一路上遇到这些伏击,导致我任何一个朋友死伤,我是绝对不会唐家继续存在的!三哥,你不是救了唐家的敌人,你救了唐家。”
唐三多沉默。
韦帅望道:“至于那些谴责不原谅,他们不原谅是他们的损失,你原谅他们吧。你想用死亡让他们痛苦吗?他们不配你付出生命,也不配你去惩罚。”你们不配我如此痛不欲生,我却依旧如果疼痛。
唐三多道:“我没有……”我没有怨恨吗?我真的没有吗?我的宁愿一死,真的没有责怪任何人吗?
韦帅望道:“小草其实希望我能解开十美的蛊,我不能保证,总得试试,我当然知道不断尝试,多么疲惫痛苦,没人能要求你必须坚持,我只是希望,你象我想象中那样坚强。”
唐三多沉默一会儿:“你完全不是我想象中那种人。”
帅望笑:“当然,我是个软弱的蠢货,你想象不出。”
唐三多叹气,我正想这样评价自己,原来万能如你,也是这么评价自己的:“我想想。”
韦帅望看着远山一带伤心碧,良久,问:“唐家为什么用这种伤人伤已的方式养剧毒的东西?”
唐三多道:“因为唐家人天性歹毒。”
韦帅望气道:“妈的,正经点!”
唐三多也气着呢:“你问我,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蜀中一次次被外来人统治,为什么这天府之国连年战争不断,为什么我们从来不出去打别人,却不断有人带着军队来统治我们?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迁移进来,原住民哪去了?他们都哪儿去了!如果能够,那些消失了的人,肯定愿意象我们一样痛苦地危险地,身带着剧痛在这块土地上苟延残喘!”
帅望长叹一声:“行了,我明白了。”
楼兰古国今安在?
种种痛苦,不就为了大家都安全地在吗?
多少人为了门前一寸路的宽度打得头破血流,多少种族已经灭亡,流血的进化之路,一个种族生存下去,无数种族灭亡了。
你们下了树就忘了以前为了树上一粒果子打死无数的猴子时的事儿了?
苦笑:“如果有可能和平的生存下去,唐家还是应该尝试放弃这种危险的活法。”
唐三多无比怨恨地:“听你的意思,是我们愿意让女人孩子从小生活在这种危险的阴影之下,为了好玩?”
韦帅望道:“不管多困难,还是要尽量更好地更安全地活下去。”
唐三多笑:“先让冷家人放下刀剑吧。”
韦帅望也笑了:“我们永远维护自己带刀的权利。武功强身健体……”沉默一会儿:“没有谴责的意思,往好了努力当然很困难。”
黑狼先到,然后冷先与南朝回来了。
互相问候一番,彼此确认一路无事,韦帅望道:“尽量别碰这位三多兄弟,碰了立刻去洗手。”
三位兄弟眼里顿时就冒出“不能把他宰了烧掉吗?”的凶光。
唐三多默默坐一边,想象着自己有一层坚强的保护力场,把所有带着杀气的凶光都反射回去。
真的要一直这样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活下去吗?
真的要吗?
韦帅望一挥手:“看什么看!”
南朝道:“我记得你下的命令是鸡犬不留,怎么轮到他了,你就要带回去一个?”
帅望道:“就两个办法,和谈不成,杀光。和谈成了,互相防着。既然要防着总得对对手有了解,难得他身上有两种蛊而能不死,标本,不好找的。”
南朝想了想:“教主说得也对,只是,不知道他中的蛊,有多大风险?”
帅望道:“我们不了解的武器,永远最危险。不冒风险,永远不会了解。”
南朝点头:“只要教主不是因为下不去手这种理由做出的决定,我都没意见。”
帅望沉默一会儿:“你真的能鸡犬不留吗?”
南朝道:“我决定了,当人下属的,只能反对,反对完了,坚决执行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