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晨道:“我说服他走正当程序,审理冷逸飞。”
韩宇呆了呆,你他妈说啥?正,正当程序?:“正当程序是啥意思?”
冬晨想笑,可惜他的脸太疼了,笑不出来,啊对,正常冷家人的反应就是这样的,正当程序是啥意思?没有听说过呀:“收集证据,公正审理,判决。”
韩宇愣一会儿:“韦帅望原来打算做什么?”
冬晨道:“要胁,交易吧。他说他没时间处理这件事。”
韩宇闷住,对啊,他就应该这样做啊,难道你说的正当程序就是用审判来威胁掌门,啊不!是坚持正义,然后逼得不正义的掌门武力解决你,然后逼得韦帅望武力解决掌门,然后冷家魔教大对决,死上成千上万人,在外患上加上内乱,搞死整个国家吗?
这,这这……
我要正义,死人我不管?
韩宇咬着嘴唇,我看我真应该去找冷良了,我快忍不住暴打你了。苍天啊大地啊,我怎么会变得这么不正义了呢……
韩宇沮丧地:“你,你……唉,所以,冷逸飞就到了你和冷迪手里?难道韦帅望傻了吗?你们两个根本保不住冷逸飞啊!”
冬晨道:“冷迪……”
韩宇道:“冷迪把人藏起来了,你既然当着那么多人面说了,我们不可能不知道的。冷迪当然可以藏起来冷逸飞,但是他总不能藏起他所有亲人朋友。他会舀他所有亲人朋友来给你的正义保密吗?”
冬晨挣扎:“你们不能杀害无辜的人……”
韩宇道:“当然不能,但是,很多人都可以死于公正的审判,或者意外。比如,冷若雪,绑架。区华子,炸死区家一门,南家,通敌。”
冬晨瞪着他。
韩宇耸肩:“而且,如果没人保护,冷迪怎么可能进行这场审判?交到刑部去吗?”
韩宇愣了一下,交到刑部去!
刑部在京城,苏西楼被废,京城在桑成和魔教首领控制下,还有冷秋……
所以……
韩宇站起身,想了想:“这下冷家可要丢脸了。”他忍不住想笑,然后又苦笑了,这样,就开了公门审理武林案件的先例,不知会不会有一天,军队直冲到冷家山来。
不,他可不喜欢这样。
冬晨也愣住,交到刑部去,那其实是交给芙瑶了吧?芙瑶可不会担这个责任,那就等于交给冷秋了……
于是,其实这件事就变成了,原本是韦帅望的交易,现在由冷秋来进行交易了。
小韦不是懒得同我争,是不好意思同他师爷抢吗?
韦帅望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一开始,他并不想这样做,但是,既然我提出来了,他知道我办不了这件事,所以,结果是冷秋重回冷家山,他明知这样的结果,不可能阻止的。
韩宇已经走出去。
冬晨慢慢躺回床上去,如果我不阻拦,韦帅望处理,结果会更好吗?
没有武力支持的正义,是永远无法实现的。
武力支持的正义,那是正义必胜,还是胜的一定正义?
武功决定一切的世界里,哪有什么正义而言,人类是否太高看自己了?这群蚂蚁一样的生物,不过是在一个窝里团结友爱,其实质无非是更大生存权,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只是为了活下去,正义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在某个团体内部实行的一种规则。
都是谎言……
都是谎言吗?没有这些谎言的世界,多么可怕。
生活在一个全是聪明人的国度,多么可怕。
韩宇走出牢房,旁边的房门忽然开了,冷斐向他点点头。
韩宇一愣,边上的门一直紧闭,正好在冷森与冬晨的牢房中间,他一直以为是空的。
韩宇过去,冷斐指指墙上一个洞,韩宇凑上去看一眼,冬晨静静瞪着半空,目光空茫又哀伤。
叹息声都清清楚楚。
韩宇只觉得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他有没有说错什么?他知道卧底是件极其危险的事,不管对谁都不能吐露身份,可是,是否每一句话都仔细考虑过?有没有哪句立场不对?他可没想到冷斐就在一边听着。
他惊疑地看着冷斐,冷斐一笑,关上墙上的洞:“让冷良过来,看看冬晨会不会同他说什么。”
韩宇点点头,愣一会儿:“二叔,你刚才……”
冷斐道:“我听到了。”
韩宇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
冷斐道:“你按你的办法试试吧。至少我们现在知道,韦帅望是要同我做交易,这个消息,其实挺重要。”
韩宇点头:“是,韦帅望是魔教人,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没有人信,即使掌门你……掌门位置也轮不到他,所以,他是想做交易。”
冷斐道:“冷冬晨这小子坏事。”
韩宇点头:“换成冷秋来做这个交易,明显是对掌门不利的,韦帅望大约是觉得,不能自己得不了这个便宜,也不让他师爷得,不过,我觉得,他看起来,也并不太想让他师爷得了这个便宜,所以,他找个借口走了,表示不阻止也不支持。至于冷秋,我相信他是不希望韦帅望发动一场战争来抢这个位置的。”
冷斐一笑:“那么,看起来,我们还是两手准备的好,谈判桌上结束解决这个本该死人的大事件的可能性很大。”
韩宇道:“只要他们不想打,就推不倒掌门,而他们又不想让对方做这个掌门,所以,各个击破。”
冷斐点头:“你再套套冷冬晨的话,让人旁听记录,以免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忽视。”
韩宇点头:“我明白。”看一眼冷斐:“二叔本来不用告诉我的。”
冷斐道:“死丧之威,兄弟孔怀,我更相信血缘的钮带。”
韩宇问:“如果,如果重新选择,你会在那场叛乱中,帮助我父亲吗?”
冷斐苦笑,半晌:“只要他开口中,但是他没有。我想,他可能也没想到我会折断黑剑,他大约觉得,我是永远不会原谅他的。如果……”如果他当时开口,要我帮助,或者,我可以比较有尊严地重新开始练剑,也就不用多吃那些苦头了。
韩宇微微松口气:“啊!他没说,那就真不是你的错了。”
冷斐忍不住再笑:“小子,你原来说的是假的吗?”
韩宇窘了:“原来,原来,我是说,那个,他嫉恨你不是你的错……”尴尬到脸红了。
冷斐再次笑出来:“你小子!”笑完,目光不禁带点悲哀,这个野小子倒是最象我大哥,一肚子心计,不动声色地有主意,胆大心细的,大哥那几个亲儿子,相貌倒还象,智商全继承自大嫂,笨得可以。
冷斐微微叹息:“韩宇,你不恢复你原来的姓氏吗?”
韩宇沉默一会儿:“我倒是无所谓,不必为这个伤二叔的心,我只当是,跟二叔姓了。”
冷斐再笑:“你这委婉劲倒真象你爹。”你不想改,不直说你不想改,只说怕我伤心才改的:“确实是,他对你有点过了,你不想我伤心,我也不想你为难,你想改时再改吧。”
韩宇略带感激地看冷斐一眼,我们家人的温文和气,同小韦那个霸道劲可真是天差地别啊。
小韦连同他们那一群,从亲戚到朋友都是偏执狂:不行,这个是好的,我觉得好,我对你好,所以你非得接受不可。
韩宇略带遗憾地发现,家族的血液在他血管里,温凉地提醒着他,你看,你到底是父亲的儿子,从脾气到心态,平和冷静冷漠地,这里才是你熟悉的温度与手感,如鱼入水般地合拍。
冷斐道:“我安排人在京城附近打探消息,冬晨让冷却审着,你适当的时候出现,看看能套出多少东西,效果会更好点。”
韩宇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如果真的一直让他养伤,他也该疑心我是在套他话了。折腾得他没空思考,更容易打开他的嘴。”
冷斐忽然间发现叔侄间这样合拍,再次叹息微笑。
至于他自己的儿子,一来是太小,再者他们家族的传统,父亲总是态度威严,他儿子也没机会发挥,倒是看不出有啥智力水准。
☆、2019,绝食
冷却站着;等冷良写药方。
良久:“有什么药能让人看起来象生了重病?”
冷良抬头看一眼:“一千两银子。”
冷却犹豫良久:“五,五百……”
冷良低头继续写药方。
冷却长叹一声,好吧,伸手掏出二年薪水,无比怜惜地看一眼;慢慢放到冷良桌上。
冷良问:“想病多久?多重?”
冷却想了一会儿:“病到能辞职回家。”
冷良再次抬头看他一眼;冷却忽然间无比疲惫;非坐下不可;他又不敢在冷良的屋里乱坐;只得慢慢抱头蹲在地上:“我应该早点下决心。我;我承受不住了……”
妈的,受不住了,贪点小钱收点银子是一回事;浴血奋战我也能接受,冷森是我叔叔辈的人,我对他没啥好印象,不等于我受得了看着他满地打滚地求饶,我受不了了……
冷良递过一包药:“首次三粒,然后每天一粒,如果晕过去了,就停用一天,我再给你下方子。别多吃,否则,解毒另收钱。”
冷却蹲在地上颤抖,哽咽,泪流满面,忽然间发现自己能逃掉了,恐慌一消失,所有硬挺着的镇静也消失了。可怜的冷却,因为是长老的公子,一向不参与太过残忍的杀戮,他亲爹性格退缩,对他也没有过份要求,他长成一正常人。正常人看到血腥场面的感觉就是惊吓恶心,他忍了太多天,终于崩溃了。
冷良看着冷却,过一会儿:“我还有个药方,如果有一天你需要逃命的话,也许有用。”
冷却也哭得差不多了,听了这话,一愣,抬头:“逃命?”
冷良道:“天有不测风云。”
冷却结结巴巴地:“你是说,你是说……”
冷良道:“目前好象不需要,但是,也许你会觉得害怕之类的,药方一千两……”
冷却支额,我的天,敲诈啊你……
冷良道:“也许你用不着,可能没人会找你算帐之类的。”
冷却愣一会儿,谁找我算帐?我!我靠!会有人认为冷森的伤是我干的啊,我他妈的冤啊……呜,你等着,我再蹲墙角哭一会儿去。
冷良微微叹口气:“价钱贵了点,也不用哭吧?药方先给你,用得上再交钱。”看在你哭得这么好看的份上,看在你良心未泯……虽然我对良心这东西不感冒。
冷良取张纸,写下:“急解索,附生。”两味药,交给冷却:“别人不一定好使,韦帅望欠我钱。”
冷却慢慢收好,半晌,鞠一躬,擦干眼泪,出去了。
审讯室其实是套间,冷却坐在外面。
当然,让他崩溃的一个更主要原因是冷冬晨。这个他认识的英俊小子,一度同他关系良好,于是冷冬晨的未来,同冷森的过去重合时,那种想象就让他想吐。
再加上冷良今天向他指出的事实——如果韦帅望认为他参与了,或者乐于参与对这两位韦帅望声明要罩着的人物进行的毁损性刑讯,他会死得很惨的。
冷却摸摸袖子里的那张纸条,他得随身带好这救命符,又不能让人轻易发觉。
里间忽然传来焦糊味,然后是铁链晃动声牙齿咯咯做响的声音,还有喘息声。
冷却仰头望着天花板,人类的器官设计得太不合理了,唯一能闭上的就是眼睛,一旦闭上还那么显眼……
他觉得有点头晕,冷良的药起作用了吧?
韩宇在外面看一眼,他不放心,他不想进去看。
他看到冷却脸通红,目光有点没焦点,那个望天,一副无助的样子,韩宇不安,看到审讯人员这个表情可真让人不安,太不安了,你没干什么过份的事吧?
然后冷却站起来,摇晃两下,手扶墙,韩宇大喜,推门进去:“冷却,怎么了?”
冷却站直:“韩先生,没什么,有点头晕。”
身子一晃,韩宇忙过去扶住:“来人!”
连屋里的人都跑出来,所以韩宇看到刑架上正冒着烟的冬晨。韩宇回过头,天哪,让我怎么办。不想办法,我就有道德危机,想办法我就有生命危险。
然后韩宇感觉到冷却要倒下了,忙把冷却放到椅子里,这才发现,冷却面孔通红,伸手一摸,额头滚烫:“哎哟,你在发烧。”
冷却喃喃:“我,我休息一会儿就会好了。”
韩宇道:“快把冷总管送回去,请个大夫来。”
冷却道谢,手下送他回去。
韩宇回头来,解决自己的问题,天哪,让我也生病吧!
韩宇过去,看看被汗水湿透,一动不动静静躺着的冷冬晨,那双形状美丽的大眼睛已经变形,半睁着直直地盯着远处不知名的地方。这种固执与脆弱混杂在一起的感觉让韩宇很抓狂:“今天先到这儿,我去看看冷却。”
下人把冷冬晨解下来,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