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夫人神色微变,驼背老人立刻道:“夫人!同样是你的孩子,我偏心,你可不能偏心!”
月华夫人轻轻一叹道:“我知道你还恨着刘逸夫!”
驼背老人半笑不笑地道:“我白铁恨跟他作了一辈子的对,总不能说他的好话!”
月华夫人轻叹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恨的呢?”
驼背老人白铁恨笑了一下道:“他死了算了,可是我就见不得他的儿子,那小子跟他老子是一个长相!”
月华夫人指指关山月道:“那我就多栽培一下这孩子吧,剑法不劳你费心了,可就是气力上差一点,要是你肯把开山拳法传给他,可就够他受用的了!”
白铁恨大笑道:“那还用你说I老头子所有压箱底的功夫,完全不保留,怎么样也不能让他比刘逸夫差……”
月华夫人没说话,想了一下,忽然道:“驼翁!你应该还有事要告诉我的,而且那事与他也有关系!”
白铁恨怔了一下道:“没……没有!”
月华夫人道:“胡说!你那时并不知道他是新月的孩子,却叫他留下,可见……”
白铁恨想了一下点头道:“不错!那是关于你叫我打听的第二件事!”
月华夫人神色一变道:“什么!你知道那个人的下落了!”
白铁恨点头道:“是的!这件事本来我不愿管,可是你疑心到新月身上,为了证明故友无辜,我不得不费点心,新月死了二十五年,他的嫌疑被刷清了,我就不必多事了!”
月华夫人眉毛一挑道:“难道你就不能帮我一点忙吗?”
白铁恨笑笑道:“这不是帮你的忙,而是帮刘逸夫的忙,尤其这事现在还关连到这小子,我更不愿说了!你想新月的孩子会帮刘逸夫的忙吗?”
月华夫人沉吟不语,关山月却忍不住问道:“母亲!白伯伯!
你们说的是什么事?”
白铁恨连忙道:“小子!别多事I你父亲含恨而终;你虽然不须要报仇,却也不该去危害那个替你父亲雪恨的人!”
关山月莫明其妙地道:“这话怎么说呢?”
月华夫人却一瞪白铁恨,阻止他开口说话,然后才道:“孩子!驼子把当年的事都告诉你了,你的父亲是万新月,刘逸夫就是我的丈夫,现在站在你的立场上说,你恨刘逸夫吗?”
关山月想了一下道:“我想不应该恨!因为他的行为是正当的!”
白铁恨大叫道:“混帐小子!我还没有对你说完全,当年你父亲负气而走时,他还受了伤,刘逸夫刺了他一冷剑!这是煮茗亲眼所见的。”
关山月面色微变,月华夫人朝煮茗冷笑一声道:“煮茗!你又多嘴了!”
煮茗面色大变道:“是……白老爷子逼着婢子说的!”
月华夫人又冷笑道:“那你就该说说清楚!”
煮茗急道:“婢子还来不及多说,夫人与老爷就来了,婢子只说到一半,以后白老爷子再也没有向婢子问起过!”
月华夫人沉着面道:“那么今天你把话说清楚!”
煮葛顿了一顿,才缓缓地道:“当年动手的时候,万老爷的剑法十分高明,把老爷逼得连连后退,后来夫人出来了,挡在他们中间,万老爷一剑刺过去,怕伤着夫人,赶紧抽了回来,老爷却在那时候回攻出一剑,削伤了万老爷的肩头,万老爷一句话也没有说,丢下剑,在我手中抢下公子就这么走了!”
白铁恨听着连连冷笑,月华夫人却面对关山月道:“你相信她的话吗!”
关山月点点头,白铁恨怒道:“万新月不会活活气死的,当然那一剑也不会使他丧命!
他是伤透了心,不过他身上带着伤,连夜奔波,远走千里,血流过度,这几种原因,才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逼死了……”
月华夫人轻轻一叹道:“除非新月能从地下爬起来告诉你们,否则你们永远也不会明白他真正的原因!”
白铁恨一怔道:“难道他还另有死因?”
月华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不错!他的死因是由于伤心,可是伤心的原因却不如你们所想,他是为着失败而伤心,驼翁!你知道他的个性,他能忍受一点委屈吗?”
白铁恨道:“不能!所以他才会碎心而死!假如你一定要把他伤心的原因归之于失败,那也是由于你使他失败的,你使他在感情上失败了!”
月华夫人摇头道:“不!你错了!在感情上,他是个胜利者,在剑法上,他才是失败者,我不讳言,我当时的心情,我是希望新月能够将刘逸夫杀死的……”
白铁恨叫道:“那你为什么要加入决斗?”
月华夫人道:“我为了救新月!”
白铁恨怔住了,关山月也怔住了。
月华夫人又轻叹一声道:“你们也许不会相信,我那时若是不挺身而出,新月一定会溅血当场,因逸夫用的那一招相当厉害,能于败中取胜,就因为我拦在中间,他的剑锋偏了一点,新月才仅只伤了一点肩头!”
白饮恨仍自不信地道:“新月的剑法会低于刘逸夫!这的确使我不相信!”
月华夫人道:“新月的剑法空灵超脱,像他的人一样,在品格上的确是胜过刘逸夫,所以他的剑法能胜敌而无法伤敌……”
白铁恨感慨地道:“不错,新月时常说,剑道即仁道,他的剑路是属于仁者之剑……”
月华夫人黯然地道:“我也是因为他这种气质所心折,才毅然地抛下丈夫,跟他远走天涯,可是讲到仁道,就不能作性命之搏,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逸夫的剑路就讲究辛辣狡毒,动起手来的时候,新月纵然胜了也打不过他的!”
白铁恨不开口了,月华夫人又道:“所以那次比斗的结果,新月已知道是输了,他走的时候是丢下武器而走的,对一个剑手来说,那表示了终身不再用剑了!”
关山月不以为然地道:“一次失败算什么呢?大可以卷土再来呀!”
月华夫人苦笑一下道:“白驼子可以有这种心胸,你父亲却不能,除非他能把从前的剑都丢开重新练习杀人的剑术,否则尽管他高明到极点,他不杀人,终必为人杀!”
白铁恨长叹一声道:“你那时候很不应该出来,叫他被刘逸夫一剑刺死了,他也许会好过些!”
显然他已相信月华夫人的叙述了,月华夫人凄然道:“不错!所以他恨我,恨我不该救他,他宁愿死在剑下,也不愿向敌人乞饶的!”
关山月仍是不解道:“这也不能算是乞饶!”
月华夫人苦笑一声道:“孩子!你还是不明白,像你父亲与刘逸夫那种剑手,当他们一招使出后,除了他们自己改变意念其他是无法加以干扰的,所以刘逸夫那一剑刺偏,完全是因为我介入的原故!你可别误会他是怕刺伤我……”
关山月道:“他不怕刺伤你!为何剑势会转偏呢?”
月华夫人道:“那是他见我出来挺身护卫,便明白我的心意是不想你父亲被杀死,虽然他极恨你父亲,居然为了我而放弃了那个机会,你父亲自然也是明白的,所以他也放下武器,一句话都不说便走了……因此我得到你父亲的死讯并没有太大的震动,我明白那个时候他已经算是死了……”
关山月一言不发,半晌才道:“刘逸夫的剑术可有传人?”
白铁恨飞快地接口说道:“有!他的儿子刘幼夫!”
月华夫人望了他一眼道:“驼翁!你是否想叫他们兄弟阋墙,再来一次拚斗!”
白铁恨但笑不语,关山月毅然地道:“母亲!这是无法避免的!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不败,这场决斗绝不会流血,我虽不会父亲的仁道剑法,但至少我会继承那种仁道的精神!”
白铁恨兴奋地大叫道:“好!这才是万新月的儿子!夫人!你的那头小犬有这种胸襟,这种气度吗,好孩子!你真把伯伯高兴死了!”
不仅是他如此兴奋,连琴挑侍书弹剑司棋等侍者面上,也莫不流露出欣忻无比的神情,那煮茗更是感动得泪水涔涔而下……
月华夫人叹息了一声,环顾那几个人一眼,轻轻地道:“孩子!你……才到此地半天工夫,这座广寒官似乎是已经属于你的了!”
自铁恨笑着道:“当然了!这儿原来就是新月的,应该属于他!”
月华夫人怅然良久,才叹道:“你弟弟也许不如你,但是他比你年青,你应该照顾他一点!”
关山月的面上却一阵激动,大声道:“母亲!我没有弟弟!”
月华夫人神色一黯,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良久才道:“好吧!这些我们暂且不谈,现在请你把那个人告诉我!”
关山月诧然道:“那一个人?”
月华夫人道:“自然是杀死刘逸夫的人!”
关山月愕然失色,月华夫人又黯然地道:“刘逸夫是被人杀死的,那是在二十年前的事,我们恰好在泯江附近游览,结果遇到一个蒙面人,那人的剑法十分怪异,交手到第七招,刘逸夫便被他一切削断左臂,回到山上就死了!此后我四下打听那人的下落,却始终没有发现!
因为我不知道那人的面目,只能从他的剑法上去追索!”
关山月怔然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白铁恨一笑道:“你一定知道,因为你曾经对抗过那种剑法,在巫山上一次,对弹剑时又是一次!而且两次你都胜了!”
月华夫人也紧接着道:“那几手剑法我看了一遍,约略记住个大概,回来后便把它传给弹剑,你在巫山遇到的的是谁?”
关山月一听她说的竟是修罗七式,倒不禁大为诧异,同时他更奇怪在巫山神女峰头之事,这白铁恨怎会知道的?
月华夫人见他一直在沉吟,不觉有点失望地说道:“孩子!也许你不愿意说出来,那自然不能怪你……”
关山月连忙道:“不!我不是不愿说,面是我也不太清楚究竟是谁杀了刘逸夫,据我所知,世上会这种剑法的有好几个人!……”
月华夫人怔了一下道:“喔!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关山月道:“龙华会中仙魔鬼都会!”
月华夫人更奇道:“什么龙华会?什么又是仙魔鬼?”
关山月知道这话要解释起来,话可太长了,因此他想了一下道:“母亲!你不必问这么多!你只要把二十年前那个蒙面人的身材特征告诉我,也许我能知道那人是谁?”
月华夫人想了一下道:“那个人的身材并不太高,声音很粗哑,我也听不出是男是女,但以神态举止来判断,恐拍还是女性居多!”
关山月又是一怔,心想龙华会中会修罗七式的女性不多,尤其是在二十年前,林云亭尚未接掌龙华会,李塞鸿也没有学会这种剑法,柳依幻则还是个小孩子!西门无盐的可能性也不大,这个女子可难猜了!
月华夫人见他仍沉吟不答,乃又催促道:“你想到是谁了吗?”
关山月皱着眉头道:“这倒很难决定,我虽知道几个女子,但她们绝不可能……”
白铁恨也点头道:“不错!那几个女子虽然武功不错,但绝不会强于刘逸夫……”
关山月诧惊道:“白伯伯,你也认识那几个人吗?”
白铁恨一笑道:“我怎会认识她们?”
关山月连忙道:“那你怎么知道小侄在巫山上所做的事?”
白铁恨笑笑道:“我是听人家说的,那个人也可以算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他可对你的事很清楚,当我把这件事向他询问时,他向我提起你,说只有你才会知道!初时我并不认识你,只是在上山的时候,看到你骑的白骆驼……”
关山月一怔道:“你这个朋友是谁?”
白铁恨道:“现在告诉你没有关系了,那是个老和尚!”
关山月连忙叫起来道:“苦海慈航!”
白铁恨一笑道:“老秃子也会作怪,凭他那副邪性也敢用这个名号?”
关山月怔怔地道:“这个老和尚也怪,任何事似乎都有他一份,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白铁恨笑道:“我也不清楚,我们是打出来的交情,有一天他游方到我所居的大青山,想偷盗我的再生灵泉,我自然不答应,结果动起手来,我的开山掌功与他的大力金刚掌对比之下,他吃了一点小亏,被我震伤内腑,然而我觉得他还算不错;所以替他治好了内伤,从此建立了交情,他叫我驼子;我叫他秃子……”
月华夫人却听得有些不耐烦了,连忙道:“驼翁!我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
白铁恨笑笑道:“我所知仅这么多,剩下来的只有问这小于!”
月华夫人把眼转望着关山月,关山月摇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了,我所知的几个女子虽然都约略知道那几手剑法,功力却绝不足以胜过刘逸夫……”
月华夫人闭目深思片刻,忽然道:“那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