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哈哈大笑道:“什么身份,兄弟这白驼令主也是孑身一人,又非什么门派之主,刘兄也是家传武学,自成一家,若是真心愿意交兄弟这个朋友,便请免掉这些江湖俗套!”
刘三泰感动得声音都变了,哽咽着道:“令主如此一说,刘某再要拘泥便是不识抬举了,令主两次现身江湖,刘某无缘目睹神威,根据传闻,总以为令主是个……”
他才一支吾,关山月已笑笑道:“江湖上对兄弟的批评大概不会太好吧!”
刘三泰红着脸,捉摸良久,才想出措词道:“以令主的成就,当然无法尽如人意,些许微词,总是难免,不过大体说来,令主的批评,已经比尊师独孤老前辈好得多了……”
关山月轻叹一声道:“我恩师强取各门令符信物,措置虽似不当,可是他老人家的心胸怀抱,又岂是那批江湖俗流所能明白的!”
刘三泰见他的神色不预,不敢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敦请关山月等人入座后,立刻亲自把盏,孙七却自惭身份,因为他是洛下双英手下的伙计,连跟刘三泰同座都算是过分了,因此说什么都不肯过来!
刘三泰把盏已毕,正想请教彭菊人与张菁菁的身份时,关山月忽然神色微动,对着窗外朗声发话道:“朋友不妨请进来一叙,何必尽站在窗外偷听呢!”
窗外传来一声冷笑,双扉猛地撞开,一个全身蒙着黑纱的人影,当窗而立,孙七已然惊呼出声道:“飞骆驼……”
关山月听说这人就是飞骆驼,态度立刻恢复了平静,淡然地道:“我算准你会来的,却想不到来得这么快!”
那蒙面人以冷涩的声音道:“关山月!本来我想迟几天才找你,可是你今天毁了我的飞驼令……”
关山月立刻厉声道:“有我明驼令主在世一日,绝不容许第二人用飞驼令!”
蒙面人又是一声冷笑道:“放屁!我就是看不惯明驼令独霸江湖,所以才特别选用飞驼为令,你还记得我令牌的那两句警语吗?驼到人到,令飞魂飞!”
关山月怒声叫道:“很好,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发此狂语!”
说着起身便待一搏,蒙面人用手一摆道:“且慢!我很愿意跟你比一场,可是你的明驼令主标志独脚金人与白驼都不在身边,我这样胜了你也不觉得光荣!”
开山月想了一下道:“金人、白驼都留在一个地方,去取来的话最少要两三个月……”
蒙面人连连摇手道:“不必要!我知道你那两只东西都留在北天山,早已着人代你取来,一月之后,我们在大散关上见,那时候我们人比人,驼比驼!好好地决一胜负,看看我们两块驼令,那一块可以继绩存留于世!”
关山月不禁一愕,可是也被他这一提议激起了豪兴,大声道:“就是这么办,不过关于双英镖局的镖银,我已经答应人家三天之内取回,你最好作个明白交代!”
蒙面人哈哈大笑道:“本来我与终南门下,另有一段过节,但是看在你的份上,暂时拦下算了,镖银原封不动留在院子里,算是捧捧你这明驼令主的场!”
说完身形一闪,便告消失,等关山月跑到窗口时,蒙面人已经不见了,院中留着两对银箧,旁边站着一个端菜的伙计,手上还捧着一盆热腾腾的鸡汤,却已被制住了穴道。
群星闪铄,淡月蒙胧!
关山月从窗子跳出来,伸手一拍那名伙计,原是想替他解开穴道,谁知那名伙计应手痛叫一声,反而向地下倒去!
彭菊人也赶了出来,见状神色大变,这时关山月正待继续施救,已被她喝止道:“使不得!
这是七毒手法!”
关山月不禁一怔,连忙问道:“什么是七毒手法?”
彭菊人暂时顾不得解释,只是朝张菁菁道:“姑娘!你父亲的冰麝全命散还有没有?”
张菁菁在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了一粒丸药交给她,彭菊人接药在手,便塞在那店伙的口中,然后再伸掌由相反的方向,朝上推一阵,那店伙渐渐地能动了。
彭菊人才深吁一口气,关照刘三泰道:“他需要半个月的休养才能复原,这半个月中切忌食鱼虾等腥物……”
刘三泰道谢着答应了,一面着人将伙计抬走,一面又请诸人回座,孙七却忙着去检视镖银……
关山月回到座上,忍不住急问道:“这七毒手法怎么会如此厉害?”
彭大娘轻叹一声道:“这一来把我的想像整个地推翻了……”
关山月微怔道:“什度想像?”
彭大娘神色庄严地道:“有关于飞驼令的想像,本来我以为这飞骆驼一定是……”
关山月连忙道:“是孔玲玲!”
彭大娘望他一眼道:“你也想到了?”
关山月点点头道:“方今武林好手不多,而且以这种心性行为,除此女外别无他人,可是我刚才见到飞骆驼之后,那个假设已经推翻了,飞骆驼一定另有其人,而且此人武功之高,恐怕尤在孔玲玲之上!”
彭大娘点点头道:“是的!这个人精擅七毒弹穴手法,假若真是那个人的门下传人,恐怕会成为你最大的劲敌……”
关山月满脸疑云地道:“大娘!您究竟说的是那一个!”
彭大娘脸色一怔,以怪异的声音问道:“你现在老实回答我一句话,独孤明究竟死了没有?”
关山月神色一动道:“恩师当然是死了,大娘何以会出此一问!”
彭大娘哼了一声道:“公子!老身对你可谓仁至义尽,这么大的岁数了,还跟着你奔波江湖,你怎么连一句真话都不跟老身说……”
关山月惶恐地道:“大娘这话叫我如何担得起!”
彭菊人微怒道:“独孤明要真的死了,七毒弹穴手法绝不会出现江湖!”
关山月满脸疑色中透着万分作难,举目四顾,刘三泰连忙道:“令主若是需要有所避忌,在下可以走开!”
关山月摆摆手道:“不用了!祗要刘兄答应不把所听到的事传出去,便留在此地也不妨,你是此间主人,我们总不能喧宾夺主……”
刘三泰明知自己应该是退出的好,可是他实在舍不得,因为这几个人的谈话中,可能会揭出一个绝大的隐秘,身为江湖人,他不能不动心,是以立刻指心发誓道:“令主请放心,在下若有半点露,定遭人剜心而死!”
关山月沉吟片刻,才轻轻地道:“我恩师的确没有死,不过也跟死了差不多!”
彭大娘立刻道:“怎么!他的武功失去了?”
关山月摇头道:“也没有!不过恩师是再也不会重履人间了,他在将明驼令交给我时,即交代我说他要赴一个约会,然后就永远地归隐了,所以才要我宣布他的死讯,而且警告我绝对不宣此事,若不是大娘那样说,我是……”
彭菊人再问道:“他到那里去赴约呢?”
关山月双手一摊苦笑道:“这个我的确不知道,恩师什么话都不瞒我,惟独这一个约会,我事先既不知道一点消息,事后我再三追叩,他也不露一点口风!”
彭菊人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从所未有的神情道:“这就对了!独孤明终于找到归宿了,我真佩服他,居然能忍受这么多年的痛苦煎熬,才毅然作此决定!”
关山月却不禁神色一动问道:“大娘!莫非您知道我恩师的去处吗?”
彭菊人点头道:“是!举世之间,大概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去处……”
现在轮到关山月激动了,忙问道:“在那里?”
彭菊人的眼中显出一片茫然道:“那我可说不上,我只知道他跟谁订的约会,以及一个叫小西天的地名,可是我闯了那么多年的江湖,就不知道小西天在那儿……”
关山月微觉失望,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那么我恩师是跟谁订约,这中间又是怎么一段内情呢!”
彭菊人继绩摇头苦笑道:“独孤明本人不告诉你,我更不能告诉你了……”
说着看见关山月的脸上有不满之色,连张菁菁都准备开口似欲有所言,不禁叹了一口气道:
“这不是老身故意矫情,实在是我们当年都受到一种严厉的誓言约束,纵然我可以拼着性命不要,把事情说出来,可是那后果责任却不是我敢负的,否则独孤明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去赴约呢……”
关山月整个被她弄迷惑了,彭大娘的言词闪铄,甚至于前后茅盾之处甚多。
从她先前的感慨中听来,好像恩师多年来,一直为一件事痛苦着……这倒不假,打从自己被独孤明收录到门下后,常见他一人独自长吁短叹,永远被一股忧郁笼罩着,尤其是最后将明驼令主的身份转交的时候,更是像易水赋别,慷慨就义的样子,可是彭大娘却说师父是得到归宿了,一个怎样的归宿呢……
彭菊人见他皱眉深思的神情,不禁又叹了一口气道:“公子!老身再给你一点暗示吧!
独孤明的形踪,与那个飞骆驼大有关系,你若能在那场比斗中击败他,一切都没有问题了,不过你若是还想重见你师父一面,最好还是不要嬴他……”
关山月大惊道:“这是什么原故?”
彭菊人连连摇头道:“老身祗能说这么多,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关山月又经过一番思索,知道彭菊人是再也不会多透露一点的了,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在那飞骆驼的身上去打听。
“可是我该羸他呢?还是该输给他呢?”
他又面临到新的困扰与抉择,而且彭大娘的眼睛还在瞪着他,似乎也在期待那答案,他应该如何回答呢?沉思片刻,他才毅然地道:“若是我真的技不如人,当然无话可说,否则我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来维护明驼令的光荣传统,明驼令主只可以败在狡计,不能够输在武功上!”
彭菊人轻叹一声道:“公子如此决定,是不想再见你师父的面了?”
关山月点头道:“不错!师父将明驼令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他老人家教给我武功,不是为了要我做他的弟子,而是要我继承明驼令主的光荣传统,因此我必需也将这件事放在第一位,而后再去考虑其他的问题!”
彭菊人轻轻点头一叹道:“是的,你这决定是对的!”
事情已经决定了,大家也感到没有什么话说了,空气显得十分沉闷,良久之后,张菁菁才问道:“关大哥,大散关离此远吗?”
刘三泰连忙代答道:“不远!快马急足,十天可到……”
张菁菁嗯了一声道:“飞骆驼订期在一月之后,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干什么好呢?”
关山月也皱着眉头道:“是啊!这可真的尴尬,本来我想再探一次落魂谷,时间上又不够了!”
刘三泰连忙道:“令主可以不必去了,落魂谷中现在连一个人都没有了,孔文通已经死了,孔文纪也不知道躲到那儿去了,谷中只有几个门人在那里守看,这消息是一个过路江湖朋友告诉我的,大概不会有错!”
关山月点点头,张菁菁却又问道:“刘大哥,你可知道我爹的消息,他叫张云竹……”
刘三泰惊惶地道:“原来姑娘的尊堂是张大侠,那可太失敬了……张大侠自从在落魂谷神龙一现,至今未见其出现,很多人都在找他老人家呢?”
张菁菁奇道:“是那些人?他们找我爹干吗?”
刘三泰摸摸头道:“那多半是各大剑派的门下,找得很急,好像是有什么急事要求他,不过详情我也不清楚,姑娘没和令尊在一起吗?”
张菁菁摇摇头,继而蹙眉道:“这些人跟爹并没有交往!……除非是有人中了毒,想找我爹解救……”
刘三泰点头道:“这是最大的可能,姑娘可知道令尊大概会在那儿?”
张菁菁苦着脸道:“不知道!我们唯一的家在北天山,不过他老人家绝不会在那里,否则关大哥的兵器、明驼留在那里,飞骆驼就无法取到手了……”
关山月忽然道:“刘兄可知道在找寻张老伯的那批人中,那一帮人马离此最近?”
刘三泰想了一下道:“最近的是阴山无极剑派,掌门人阴素君的女儿阴长华前个月经过此地,落脚在小店,还打听张大侠的消息,五天前又回去了,大概是没有结果!”
关山月高兴地道:“那我们就有事做了,刚好可以利用这一段空档,把这件事情摸摸清楚!”
张菁菁也希望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找父亲,自是连声赞成,彭大娘则无可无不可,刘三泰却十分兴奋,恭陪着他们饮用完毕,大家回房歇息。
第二天一早,刘三泰已经打点好四匹骏马,来敦请大家上路,关山月看见他所备的马匹,乃笑笑道:“刘兄也有意一起去一趟?”
刘三泰不好意思地讪笑一下道:“在下最大的嗜好,即是打听一些武林中大小事故,所以才开了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