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秘密门户中人,见了就格杀。”
“老小子,这主意我早打定了。”
“好极,我老人家也重开杀戒。”
赵寡妇出房,手里抱了一个大瓷坛子,坛口密封还连着—条长长的引线,不用说,这一坛子便是炸药了,以霹雳球的比例计算,这—坛子炸药足可夷平这栋屋子,可能还殃及邻舍,如果不发觉,后果难以想象。
“大师伯,这东西安置在床底下靠墙的位置……”
“好,扔到后面水塘里,炸药浸水便会失效。”
赵寡妇出门。
这时,天色已暗了下来。
屋后的哭声已停止,只剩下嘈杂,想是商量善后。
“小楞子,白胡子公公我会……”老小子伤心落泪。
“我们已经成了罪人!”浪子三郎凄侧地说。
“小子,展开行动吧,把他们一个一个揪出来。”
“好,神鹰开始抓蛇捉兔!”
溪畔柳林。
神鹰浪子十三豪雄兀立。
鲜明的衣履、挺拔的英姿,手持铁箫,轻风举袂,大有“数天下英雄唯我”之慨。
这形象与另一个化身浪子三郎相较,真有天壤之别。
他有闲情逸致来野外踏青么?不是,他在等待可能搜集到的敌情。
浪子十三现在的目标太大,—举—动都引人注意,而浪子三郎更是敌方眼中之钉,所以他必须布线放出耳目侦察敌情,但能协助他的人并不多,东方月华与赵大娘已成了明棋,可以借重的只有看祠堂的应老头夫妇和变了容貌的小翠。
突地, 一个肩荷锄头的衰笠老农佝娄着缓慢地行来,是应老头。
浪子十三看到了,但他原姿不动。
应老头接近,没看浪子十三,口里却发出声音:“公子,上游头,快!”
说完,人已错身而过,转朝另一方向。
浪子十三待应老头没入柳阴之后.才—转身举步。
上游头有什么情况他不知道,但必须赶去。
拂柳溯溪而行,不久来到埋葬妖女玄玉的地方,远远发现—个非常眼熟的要妇背影兀立在玄玉坟前。
他认出来了,血行加速,杀机也告上涌。
这村妇赫正是听命于蒙面特使的妖妇,当然也是秘密门户中人,首次发现她是在距李村半里的路边茶棚,她说来上夜坟.结果她在林子时跟一个村姑苟合,受蒙面特使的责备而暴露了身份,之后回到太原,扔霹雳弹的便是她。
“你……”
“浪子十三!”
浪子十三冷冰冰地吐出四个字,前两次他是浪子三郎的身份,所以有必要报—次名。
“那……该称十三公子!”
说完福了—福。
“你叫什么?”
“我?”村妇邪意地笑笑:“小妇人……娘家姓童,就在附近不远,因为……大家不容,所以回娘家。”
“在此作甚?”
“随便走走!”
“想找个大姑娘做那见不得人的肮脏事?”
村妇面色剧变,连退三步,骇然望着浪子十三。
“你的特使又分派你什么任务?”
村妇打了个哆嗦,发不出声来。
“现在我们好好谈谈,—样—样来。”浪子十三眼里的杀机可以看得出来,仿佛已凝成了有形之物,四个字形容—一—可怕极了:“你很笨,连穿着都不改变一下,是怕要杀你的人认不出么?”
“十三公子,我……”村妇眼里泛出异色。
“你怎样?”
“我本已改装,但为了要引出浪子三郎,所以又变回原装。”
“你要引出浪子三郎?”浪子十三大为骇异。
“是的,老小子也可以。”
“哦!为什么?”
“我有非常重要的话要告诉他师徒。”
浪子十三大感困惑,但追查线索和杀人的心意不变。
他不想去费神猜测对方的居心,反正她绝对飞不了。
“浪子三郎和老小子,我们是—路,跟我说也是一样。”
“是……真的?”
“就算是假的你也逃不了,所以你最好是相信,有什么话就说吧,你只当我是浪子三郎,错不了。”
村妇脸上阴晴不定,眼珠子不停地转,许久……
“我有条件!”
“你居然还有条件,说出来听听看!”
“所有前账一笔勾销,永远不要再找我。”
“凭什么?”
“凭我提供我所知道的全部机密。”她说得很认真。
浪子十三略作考虑。
“我暂时答应,等你说完该说的,我看是否值得网开一面,再决定是否改变主意,总而言之一句话,你别无选择,生与死看你所表现的诚意。”
栗人的目芒迫罩在村妇的脸上,像苍鹰注视它的猎物,随时可以撕噬。
沉寂了片刻。
“好,我赌了!”
“你非下注不可,不赌也不得赌。”
“我有一份名单要交给浪子三郎。”
“给我!”
村妇又迟疑了阵,才从衣襟里摸出一个纸卷,送给浪子十三,沉声道:“上面是我所知的全部机密资料,也是你们急想知道的,你—看就明白。”
浪子十三接过手,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因为这是秘密门户的机密。说不定将因此而掀想江湖多大的风波:“你最好不要试着逃走,你前面只有—条死路,生路必须等我决定之后才为你开放!”
村妇苦苦—笑道:“我要走又何必自己找了来?”
浪子十三展开纸卷,—行行看下去—一—
门主:“不洋,被尊为太上,又称“武林至尊”。
总护法:天马行云海无忌,古稀之龄,左手缺小指。
总管:丰都客官天霸,花甲开外,暗器之圣。
特使:蒙面、阴狠,似与石家堡有渊源,余不详。
浪子三郎抬眼盯着村妇,这是最主要的角色居然不详,而她是直接受特使指挥的,故意来—手花招么?似与石家堡有渊源,这就更令人费解。
“你会不知道特使的来路?”
“真的不知道,我费过心思,但徒劳无功。”
“这怎么可能,你是他手下?”
“他的行动比鬼不要诡,如我知道没理由隐瞒。”
“好!与石家堡有渊源怎么说?”
“我多次发现他消失在石家堡。”
“噢!”浪子十三想了想不得要领,又看下去……
堂主:衣领绣金花。
香主:衣领绣银花。
弟子:左袖口缝白布条。
这的确是一份很价值的资料,可惜门主和特使的来路不详。
浪子十三看完,栗人的目芒又照在村妇的脸。
“你提供这份名单的目的只是为了消除浪子三郎对你的敌意?”
“是的!”
“这是叛逆,你知道么?”
“知道!”
“为什么还敢做?”
村妇笑笑,沉默了片刻,似在考虑某个问题。
“简单扼要地说,我看穿了,不愿被敌人追杀,也不愿被主人兔死狗烹,凭良心说,我不想再造孽,果报不爽,希望有生之年能礼佛忏悔。”
“你准备出家?”浪子十三似是非常意外。
“正是这句话!”村妇的神情突然变的很肃穆。
浪子十三深深一想。
“好,我放你一马,希望你心口如一,走吧!”
“浪子十三,你结了一个善果,我走了!”
村妇转身举步。
“慢着!”浪子十三喝止。
“怎么?你反悔了?”村妇容色一变。
“有句重要的话忘了问。”
“什么?”
“你所属的门户叫什么?”
“没有名称,要等大事完成这后再定名。”
说完,身形—起,疾掠而去。论身法,的确不是等闲,堪列第一流高手之林。
浪子十三把名单揣入怀里,心里感觉很不是味道,本是铁了心肠要搜杀秘密门户的狐狼,想不到头一个碰上该杀的却把她放了,如果她所提供的名单是假的,想脱离罪恶门户出家也是句假话,这可就相当窝囊了,得尽量设法证明一下名单所提资料的真假。
一个青布包头的乡村姑娘快速走近。
村姑,美极的乡下少女,腮边还有颗美人痣。
来的是小翠。
“十三哥,人呢?”
“人?我放她走了!”
“哎呀!”小翠跺脚:“我跟应老好不容易才查出他的行踪,照你所说,你见到他是必杀无疑,想不到你却把他给放了,真是你要我们配合你行动,你又自行其事,害我们白忙,这到底算什么?以后……”
“小翠,你听我说。”
“我当然要听听你的理则,”
“好一开口就是要找浪子三郎。希望化解积怨,提供了一份秘密门户的资料为代价,同时还决心退出江湖出家忏悔罪孽,我还下得了手?”
“你相信了?”
“这……”
“我知道他是谁?”
“她是谁?”
“‘阴阳童子’童少白的化身,如果不是凑巧偷看到他改装还真认不出来他来。”
“他是‘阴阳童子’改装的?”浪子十三惊叫。
“还错得了?”小翠的嘴翘得老高,美人发嗔,别具一格的美。
浪子十三哭笑不得,这筋斗栽得不小,“阴阳童子”的形貌本就近于本性,不必易容,只消略加化装再改变声音,的确难以认出,因为江湖上成名的高手甘于改扮女人的很少听说过,所以也就朝那方面去想。这家伙是邪恶之尤,什么下流缺德事都做得出来,杀玄玉、毁香香、害如萍……的确可以死一百次,突地,他想到……
“不对!”
“什么不对?”
“‘阴阳童子’分明已经丧命茶棚子边而且入了土。”
“那是死后还魂?”
“这……你和应老头没认错人?”
“‘阴阳童子’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鼻孔里吹口气又道:“‘阴阳童子’喜欢用毒,对许多奇药怪方当然内行,装死算不了什么。”
“对,他居然还说他娘家姓童,我竟没有怀疑到一点,看来……我是被他蒙了,不过……也许……”
“也许什么?”小翠也斜起眼望着浪子十三。
浪子十三苦苦一笑。
“也许他领悟自己作孽太多,不会有好下场,而且秘密门户对所属弟子控制的手段严酷,他曾说过不想被兔死狗烹,所以决意退出江湖皈衣佛门,悔罪赎愆修个严重,至于所提名单要查证真伪不难,只消照资料逮人,就可证明。”说着,从怀里取出名单递给小翠:“你看了就知道。”
小翠接过手她细看了一遍,又交还浪子十三。
“我们只有照方抓药试上一试了。”
“小翠,你现在是还是文兰,我们照原先的计划装作彼此存有敌意瞒对方耳目。”
“这不必多说,现在我从资料上看出一个疑问……”
“什么?”
“蒙面特使似与石家堡有渊源这—点。”
“我也有同样的疑惑,这怎么可能,石大公子之死,蒙面特使嫌疑最大。而且石家堡已经摆明是秘密门户一心要消灭的目标……”浪子十三想了想,点点头:“诛心人是个关键,他两度揭下蒙面特使的面巾,而老小子已经查出麻脸并非特使的本来面目,诛心人定然知道谜底,他在坟场为了掩护他脱身,曾经挟持东方月华对我要胁……”
“嗯!有道理。”小翠抿嘴说。
浪子十三忽地倾耳默察。
“好像有人接近……”
“我没感觉,”
“小翠,你还是赶快离开,别让人对我们起疑。”
“好吧!”小翠深深注视了浪子十三一眼,迅快地朝柳阴深处奔去。
浪子十三又恢复傲然卓立的姿势。
现在,他已经确切地感觉到有人接近,但他沉住气不动声色,以他现在的功力,根本不在乎任何猝然的袭击。
“浪子,能碰上你很好!”来人发了话。
光听浪子这声称呼,就知道来的是何许人。
浪子十三精神大振,说曹操曹操便到,蒙面特使的谜底今天非揭穿不可,他缓缓回身,面对“诛心人”。
“阁下来的正好!”
“怎么?你也正在找老夫?”
“不错,有个问题必须要阁下澄清。”
“什么问题?”
“蒙面特使的真实身份。”
“老夫正在设法查证。”
“何须查证,阁下明明知道。”
”诛心人”目光中透出错愕之色。
“此言何意?”
“好!在下就开门见山地说。”浪子十三的目光迫盯着对方,似要从对方的眼神里看透对方内心的反应:“蒙面特使并非大黑麻子,那只是一张人皮面具,他的真面目藏在面具之后,而阁下在第二次揭开对方面巾之时曾经表示震惊,这证明阁下第—次看到的不是这张麻脸,第—次看到的才是真面目,故而坟场中在下说出对方是大黑麻子之时,阁下曾惊声说不,又在下提出意见说对方可能是谋害石大公子的凶手,阁下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