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三郎呆呆地望着黑衣蒙面妇,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劫持赵大娘的竟然会是诡秘莫测的“诛心人”,他劫人的目的何在?赵大娘除了跟自己和老小子关系较密切之外,并未直接干与江湖是非,而且在江湖中无名无号,可以说与世无争,与人无尤,“诛心人”凭什么对她下手?
“这消息可靠么?”浪子三郎期期地问。
“我只是听说,你可以自己去查证。”
“什么情况之下听说的?”
“有人秘密交谈,我是隔墙之耳。”
“有没有提到劫人的原因?”
“说是逼人离开太原的筹码。”
浪子三郎不由深深点头,这与事实相当接近了,他不能接受这状况:不久之前,为了“玄功解”,各路人马闻风而集中太原,被“诛心人”——打发走,剩下的只有少数几个人, 自己和老小子是少数之—,“诛心人”采取行动是意料中事,至于目的.应该还是“玄功解”,他想独得,而对石家堡的作为,很可能是—种策回答的运用。
“逼人离开太原的目的何在?”他故意问。“可能还是为了‘玄功解’。”
“以他的能耐为何不用武力迫石家交出来??
“也许那是最后—步棋。”
“唔!”浪子三郎同志点头。
“掳人作质以求达到目的的事件—再重演,这似是某一方面惯用的手段, 主要是避免流血冲突.作法卑鄙,但可以掩饰某些不欲人知的秘密,因为动武常常会暴露路道和身份,而且立见真章, 是有野心的阴谋者不喜欢走的路,你的看法如何?”
黑衣蒙面妇眸光连闪。
“与娘子所见略同。”
“所以三郎……我建议你采取强硬手段。”
“我会!”浪子三郎挺挺胸,故示其豪气。
“还有,不要心慈耳软!”黑衣蒙面妇又追—句。
“心慈耳软?”
“对不作妇人之仁,不听巧言诡辩。”
“哦!这外我懂,打蛇打七寸,镣鸡割脖子,朝要害睛狠手,不给敌人留任何机会。我浪子三郎除非不发狠,要是发了狠,哈哈,不管是谁,准教他吃不完兜着走!”
头一昂,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三郎,该说的都说了,再见!”黑衣蒙面妇转身疾掠而去。
浪子三郎认真地在想如何从“诛心人”手中救人的问题。
这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诛心人”的深浅尚未确知,只知道他功力相当惊人,但惊人到什么程度?如果应付不了,岂非弄巧成拙?如果要老小子出面协助,便得自己太过无能,如果独力而行,弄砸了怎么办?救人是不能砸锅的,必须一举奏功…… ”
“浪子三郎!”
极耳熟的呼唤,浪子三郎急转身,内心不由狂激起来,来的正是他等了三天不见影子的化身文兰的小翠。他定睛望着她,似要看清楚她每一根头发每—个毛孔,换了面目的小翠,他必须接受这事实。
“刚才离开的是媒婆?”小翠的声音冷的刺耳。
“什么媒婆?”
“替她妹妹小浪女作媒的呀?”
“说笑了,人家根本看不起我。”
“掀出你的底牌你不怕。”
“我……什么底牌?”
“我问你……”小翠不答所问:“我要你替我找浪子十三找到了没有?”
“浪子十三没找到,但找到了另—个。”
“另一个谁?”
“小翠!”
小翠怔了怔。
“在哪里找到的?人呢?”
“我特别专程去了趟五台山,从‘造化仙翁’嘴里找到了小翠,人吗……就在眼前。”
浪子三郎带笑说,神色之间又流露出惯常的德性。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
浪子三郎被一记耳光打傻了,手捂着半边脸啼笑皆非,他估不到小翠会突然来这一手,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
“你……为什么要打我?”
“谁要你跟我嘻皮笑脸?”
“可是……我主的是……实话?”他放下捂脸的手。
“实话你个屁,我是文兰!”一副刁蛮的样子。
“当然,你一定要当文兰我也没办法,一句话,我已经放心了,以后不必再吃不下睡不着,人像是掉了魂。”
“你还关心小翠?”她的眼圈红了。
“天地良心!”
“记住,我叫文兰!”
“好,我认了就是,变成武竹也没关系。”
“你为什么要叫浪子三郎而不叫浪子十三?”
“嘘!”浪子三郎左右瞄了一眼:“姑奶奶,拜托,这玩笑可不能开,会坏大事,底牌一掀我就惨了。”
“我管你!”小翠噘噘嘴,神色已缓和。
“小翠……”
“我叫文兰!”
“好,文兰,大小姐,憋了这么久,气该消了吧?”
“消不了!”刚刚缓和的神色又罩上—层霜:“浪子三郎,今天你要是不把你跟小浪女之间的事作一个明白交代,我就跟你—刀两断,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永断葛藤,现在我听你说?”
浪子三郎皱起眉头.脸孔也缩小了。
小翠斜睨着默待下文。
浪子三郎苦涩地笑笑。
“这是别的隐私……”
“我不管,只要听,而且不许打马虎。”
“如果引起严重的后果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
小翠的任性至此表露无遗,照她现在的形象应该是—个淑女,跟本性完全不相称,绝色美女配上这等倔脾气,看起来便无比的怪。
当然,她有她的本性,不会因容貌改变而改变,这只能说是“造化仙翁”的精心所作,错乱了自然之律。
“你……真的要知道?”
“你以为我逗着你玩?”
浪子三郎知道不交代是不行了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无可奈何地把东方月华的身世与目的说了—遍。
小翠惊愕了许久。
“想不到她姐妹身负血海深仇……”
“所以,你说,我的立场该如何是好?”
“这我就不明白,你到底在帮谁?”
“我……心里很矛盾也很痛苦。”
“你打算改变初衷?”
“不,那样的话……我娘将无法瞑目九泉。”浪子三郎仰脸望天,脸上现出极度痛苦之色,许久才放平脸道:“等我定意之后便会采取行动。”
“我了解你的恼情!”小翠幽幽地访问。
浪子三郎上前执住小翠的柔荑,对视着,彼此内心已经有了谅解。
“小翠……”
“在人前我们彼此称呼不便。”她已不再坚持。
“好,这很公平,彼此彼此。”
双方一个会心的微笑。
“你回过山庄么?”
“回过,我是被逼无奈,本来不想回去,但爹和娘焦急万分,派人出来找我,我不能不跟两位老人家见面。”
“你变了容貌怎么说?”
“已经说通了,反正我还是我。”
“那太好了,我一直担心这—点;对了,关于你被毁容的事我已经对那蒙面人当面质问,他矢口否认,说是绝不知情,依我判断,他的话可能不假。”
“那毁我容的该是谁?”小翠又激动起来。
“慢慢查,我发誓要找出下手之人。”
“蒙面人什么来路?”
“—个秘密门户的特使, ‘阴阳童子’也是他的手下,看他们的目的是要消灭天下第一家。”于是,浪子三郎把对蒙面人所知的扼要说了—遍,然后转了话题道:“我已经得到了赵大娘失踪的线索……”
“噢!人在哪里?”
“目前还不知道,只知道她是被‘诛心人’劫持。”
“诛心人?”小翠惊声。
“唔!劫人的目的不明。”
“哪来的线索?”
“就是刚刚东方月华的姐姐提供的。”
“好!我们尽快采取行动,但先要跟老小子商量商量,赵大娘是他的师侄,理应听他的意见,同时对付‘诛以’也不能少了他。”
浪子三郎点头。
此时,不远处的浓绿中一条人影悄然逝去,但浪子三郎和小翠毫无所觉。
石家堡地下密室。
二夫人玉凤母子和月女木立在床边,每一个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惊震之中透着极度的不安,甚至可以说是悸怖,情况的确是太严重了,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床是空的,床上的石中龙失去了影子。
一个瘫痪了多时的老人何以会失踪?
密室机前重重,而且机关的启闭是最高机密,除了几个至亲的人谁也无法出入,就连大媳妇月女也不知道这机密,石家庆已遭意外, 目前能自行出入的只玉凤和家辉母子俩,一个连口都不能开的人怎么会失踪?
太可怕了!
“娘,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家辉的声音有些抖颤。
“这……这该是意料中的事。”玉凤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意料……中事?”家辉似乱了方寸。
“你该记得不止一次出现的神秘人影和古怪的声音,这证明有人在堡里来去自如,敌人已经暗中控制本堡。”
“可是……爹已经中风……”
“他创立天下第—家结的仇树的敌太多,仇敌不会放过报复的机会。”
“娘的意思是……爹已被仇家掳走?”
“除此别无解释。”
“谁有这大的能耐?”
“应该不少,最早现身的老小子便曾声明过是来讨旧债的,还有—直不露面的‘江湖第—人’江天尺,来路企图不明的‘诛心人’,隐现无常的蒙面女人,至于不为我们所知的还不知有多少。”
“诛心人自承是爹生平至友……”
“口说无凭,我不知你爹有这位好友。”
“掳走爹的目的何在呢?”
“索仇,逼出‘玄功解’,消灭石家堡。”玉凤简单地说出重点,咬了咬牙,道:“家辉,我们不能再坐等敌人摆布,是采取非常手段的时候了。”
石家辉目中精芒闪了闪却没开口。
“好娘,敌暗我明,这非常手段……”月女说了话。
“月女,事在人为!”玉凤含蓄地回答。
“爹的事……该怎么办?”月女蹙紧额头。
“先让敌人现形再追究。”
“害死害衣的是否同—人?”
“非常可能,不是同一人便是同一伙。”
“我不是认为‘诛心人’嫌疑最大?”
“我们从已经知道的对象逐—着手。”
玉凤的目光突然变的很可怕,那是一种“狠”的表征,显示她已经决定了“狠”的步骤。
一个家如果没有主人那就不居其为家。
赵寡妇家现在就已经不算是一个家,唯一的主人失了踪,家事无人料理,光留下了客人,一切便显得怪怪的。
老小子与浪子三郎在喝酒,灶房不冒烟,酒菜是买现成的。
现在是入黑之后不久。
一盏油灯映着满屋子的凄凉。
一老一少在喝闷酒,似乎都没有兴致扯白拉黑。
缸中酒尽。
“小子,再开一缸。”老小子开口打破长长的沉寂。
浪子三郎起身默默打开酒缸再倒满一壶放上桌。
“诛心人!”老小子拍了下桌:“不对。”
“什么不对?”浪子三郎懒懒地问。
“照你所说, ‘诛心人’绑架了你大娘碧桃, 目的是以她作质迫我们离开太原,这私久了怎没动静?”
“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小子,别半死不活的,我们不能再坐着等。”
“那怎么办?”浪子三郎还是有气无力。
“把‘诛心人’揪出来。”
“哪时去揪?”
“你小子不会想办法?”
“敲锣打鼓叫他出来?”
“啊哈!小子,你的确聪明,对,敲锣打鼓,好办法!”咕地灌了一杯,抹抹嘴:“真亏你想得出来。”
浪子三郎怔了怔。
“老小子,你想到什么点子?”
“是你说的敲锣打鼓呀!”
“别逗了,怎么敲法?”
“这还不容易……”老小子好整以暇地啜了口酒,夹了片酱肉放到口里,慢慢地嚼碎了咽下去,才接着道:“我们厮混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小子进过学堂念过书没有?”
说完偏起头斜睨着浪子三郎。
浪子三郎当然明白老小子不是在信口胡扯。
“当然念过。”
“提得起笔?”
“马马虎虎可以写几笔。”
“好,那你就多写几笔,听着,这样写:“‘诛心人’,上夜坟,老小子,蹲破亭,见字不来是王八。写它五七张,街头路口茶馆酒店都给我贴上,然后就到坟场去等,他不想当王八,准来!”
浪子三郎几乎要笑出为,但他忍住了。
“老小子,你真是出口章,最后—句尤其妙。”
“当然,这是大学问,房里桌上有纸笔,快去写。”
石家堡后面的坟场。
迟升的月光已露脸。
老小子蹲坐在破亭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