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鳞还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情况的时候,破水声响起。
长长的黑发在空中甩出一片水珠,溅得青鳞满身满脸。
长发被细长的手指揽到一边颈侧,在水面上宛如一片漂浮的黑纱,无数的水珠从雪白修长却绝不瘦弱的身体上滑落,无声无息地落回了水中。
慢慢地转过身,水光荡漾里,显然正在沐浴的孤虹站在及腰的水中和岸上的青鳞对视。
“不许这样看着我。”孤虹微仰着头,一字一字地说着。
青鳞有些慌乱地转过了身,但就算闭上了眼睛,眼前依旧是身后的孤虹被水光映衬到令人屏息的模样。
青鳞族不善繁衍最终灭亡,是因为九鳍青鳞本就是欲望浅淡的种族。
可要列出没有破绽的阵势,最最基本的,就是要学会把自身的欲望控制在最浅薄的状态之下,以求得列阵者本身和阵势的融合。
也正是因为这样,只有青鳞一族才能把远古传承下来的各种阵势精妙处发挥得最为淋漓尽致。
可是浅薄并不代表没有,虽然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
真是没有的话,那些一瞬间充满整个脑海的绮丽臆想就不会让自己的心这样剧烈地跳动。
就算他再美丽也和自己同样是男性的身体,何况,就算称不上肌肉纠结,至少那也是一个成熟男性的身体。
自己也曾经有过为数不少的女人,怎样妩媚妖娆,善解风情的没有?可是再怎么挑引逗弄,最后总是觉得索然无味。
天知道……不过是看了一眼……
身后传来水声,让青鳞一度想要远远离开,偏偏脚上像是被钉了钉子,一步也挪不开去,像是想要和他离得近上几步也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穿戴衣物的响动。
听见背后孤虹低声的咒骂,青鳞才再一次转过身来。
当他看见大名鼎鼎的苍王孤虹正和身上的样式繁复的外衣缠斗成了一团,不由得愣住了。
“你看什么!”孤虹有些恼怒的说道:“这该死的林子,连一点术法都不能使用。”
青鳞这才意识到他为什么要在水中沐浴,而不是使用法术把自己弄干净了。
孤虹恨恨地把那件讨厌的外衣丢到了地上,反手抓过自己碍事的头发,另一只手拿起腰间装饰的匕首。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青鳞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伸手一把握住了刀刃。
红色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上。
“你做什么?”孤虹轻蹙起了眉头。
“不要割断,好吗?”
“为什么?”孤虹问他:“这很碍事。”
“我来帮你。”青鳞的目光滑过他长及地上的迤逦黑发:“别割断了,好吗?”
孤虹看着他,慢慢地松开了匕首。
青鳞把匕首放回地上,撕下衣角包扎了手上的伤口,拿起地上的外衣帮他穿好,小心地把长发从衣领里拿了出来,帮他扣好扣子,系上腰带,甚至弯腰帮他穿好了靴子。
用一只手做这些事并不是十分方便,但他脸上的表情竟像是乐在其中。
“不过一万年……竟让你变了这么多?”孤虹看着他,目光从惊讶变成了疑惑。
虽然昔日和北镇师接触并不是很多,但多少知道这个人的性格。常听说有得罪他的,没多少时日就会非死既伤。自己向来讨厌这种只知依仗他人势力,不知进退的家伙,又加上常被赤皇以这人的所作所为借故嘲笑,因此心里着实怨恨。那时一直不明白父皇为什么那么看重这个阴沉沉的瞎子,直到后来……
虽然他好像素来喜怒无常,性格乖僻,可也没听说过他奇怪到喜欢帮人穿衣穿鞋的啊!
“也许吧!时间总会改变一些事情的。”青鳞站了起来,看着面前英挺高傲的水族苍王。“为什么?是因为……你终于决定要把我忘了……”
“如果你是在说我忘了些事。”孤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我不否认,有很大的可能。”
“什么叫……有很大的可能?”青鳞想了想,然后面露惊讶:“难道你是用蚀心镜……”
“正如你所想的那样。”孤虹打断了他:“你也知道我的这个身体当年伤得很重,要是不想办法恢复,又怎么能是太渊或者你的对手?”
“可用逆时阵……那很危险,一不小心魂魄就会……”青鳞不无忧虑地说:“那实在是太冒险了!”
“那我该怎么办?我是纯血龙族,虽然不会因为失心而死,可少了半心,等于少了一半的法力。何况我不像奇练那样擅长治疗之术,要是不冒这个险,根本活不了太长的时间。”孤虹冷哼了一声:“那面蚀心镜有侵蚀时间的效力,只要我能够控制好它,就能借此治疗,将自己受伤的躯壳恢复未受伤前的状态。但蚀心镜吞噬时间,对魂魄损伤最重,我才不得不把自己的魂魄投往下界黄泉,转世成人。”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青鳞垂下了眼帘。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你想要知道的,那么现在轮到我了。”孤虹坐到潭边的石上:“我想,你应该有很多事要告诉我。”
“说?”青鳞苦笑了一下,这让他被火焚伤的脸看来格外可怕:“一时之间,你让我从何说起呢?”
“那就先说说,为什么在你的手上,会有我的苍龙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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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苍龙印?”青鳞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舒展开的手心上是深深的刻痕。
“那是我……不常使用的方式……”孤虹的目光里闪过了一丝不解:“我不记得当年对你使用过,那 就是说在我转世为人的这三百年里,你和我一定曾在某时某地相识,然后有了不一般的牵扯。”
“不错,我们的确曾在某时某地相识,然后有了不一般的牵扯┅┅”
“说啊!怎么不说了?”孤虹见他只是沉默,不免有些不满:“我知道你骗人的本事不下于太渊,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试图骗我。”
“我不会骗你了。”青鳞抬起了眼睛,和他对望着:“我只是在想,要是我告诉了你,你一定会恨我。”
“恨?”孤虹狐疑地看着他墨绿色的眼睛:“为什么?”
“我就是怕你恨我,因为你完全有恨我的理由。”青鳞深吸了口气,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实在快,快地让自己都觉得痛了:“然后,你永远不会原谅我吧!”
“你怕我恨你?”孤虹心里有些惊讶,可还是不动声色地说:“要是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不论你说不说,我们的恩怨无关爱恨。可从你挖去我心的那天开始,我就不可能原谅你了,不论你和我有什么牵扯,不论你再怎么忏悔也没有用。”
“我知道。”青鳞点了点头,难掩失落地说:“我只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接受这点,我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接受……”
“整件事情,要从三百年前说起。三百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凡人,他叫做……傅云苍……”
三百年过去,人世间已经朝代更迭,人事全非……是多么长久多么长久的时间……
每当想起,总觉得那些细节能引申出太多的赘述,就算讲上几天几夜也难以说清。
可真正诉说起来,有些感觉难以描述得详尽,有些事情匆匆地带过了,竟只是剩下了有些空洞的表述,那些发生过的,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的往事,愈发显得苍白而短促……
“结束了?”孤虹问:“就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
孤虹站起来,走到潭边,背对着青鳞,抬头看着天上。
青鳞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长长的,披满肩头的黑发。
良久……
“你信我吗?”青鳞移开了目光,感觉忐忑不安的心渐渐沉寂了下来。
“我信。”孤虹的声音一如他所熟悉的高傲而疏远:“这个故事太过复杂,而且你也并不需要编造这种对自己毫无利益的谎言来骗我。”
阳光照射下来,四周就像是碧色构筑的仙境。
青鳞听见孤虹长长地叹了口气,这让他的心蓦地一沉。
“我就知道,会有意料不到的变数。”孤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他听:“我托生人间,本来是为了治疗被你重伤的身体,却没想到差点让你把魂魄都给毁了。看起来,你和我之间,真不是用简单的仇怨两字可以解释清楚的。”
“不是……我和你……”
“你觉得自己爱上那个叫做傅云苍的凡人了,对不对?”孤虹转过了身,直截了当地问。
青鳞的喉咙像是一下子被哽住了。
“真是可悲。”孤虹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抚摸着手心上凹凸不平的刻印:“北镇师青鳞,我本以为你足够聪明,怎么最后也跟着我在人间的转世一样头脑发热了呢?”
“这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又或者是你自己不愿正视?”孤虹微微一笑,神情不无残酷:“其实你也应该知道的,从太渊提到我是奇练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想到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青鳞的脸色有些苍白。
“这一切,看起来虽然并不相关,但事实上,归结到了最后,其实用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了。”阳光下,孤虹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射出一片暗沈的阴影:“不过就是……你吃下了我的半心,等于吃下了我的某一个部分。”
“那是……”
“你不明白吗?我是一个除了自己,谁都不爱的人。”
除了自己……谁都不爱……
“恐怕,傅云苍所爱上的,只是苍王孤虹的某一个部分,一个被你青鳞夺去吃下的部分,我自己的那半颗心。”
“不是!”青鳞握紧了自己的手心:“我不信!我知道你恨我吃了你的半心,可这两件事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不是两件事,这本来就是同一件事。”孤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你还记得吗?你胸口时常在痛,其实那不是你的心在痛,而是我的心失去了一半,所以很痛很痛。青鳞,就算转世成了人,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被你夺去的那半心。”
青鳞猛然退了一步。
“你其实早就想到了,又为什么不肯承认呢?”孤虹站了起来,冷冷一笑,笑他掩耳盗铃。
“等一下。”在他们就要擦肩而过的时候,青鳞喊住了他:“我只是要问你……你听了我所说的事……难道半点感觉都不曾有?你难道不觉得我很可恨?”
“恨啊!你和太渊,非但让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分崩离析,还让我变成了这种样子,你和太渊,都是要一一把前债偿还给我的人。”
孤虹站在他的面前,用一种奇怪的眼光凝视着他:“不过,你身上有我的刻印,我暂时杀不了你。但那也只是暂时的,你要记得我总有一天会找你来要回你亏欠我的东西,在那之前,你好好活着吧!”
清脆的声音远去,那是孤虹身上战甲发出的声响。
青鳞跪倒在了地上,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手心。
那粗糙的刻印磨擦着他被焚毁的面貌,草草包扎的伤口早就渗出了鲜血,丝丝缕缕的疼痛从他的心里涌了出来。
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从心里驱走这种疼痛……
走过拐角的孤虹蹙起眉,最终停了下来,一手撑着身边的树木,一手按上了自己的心口。
真是该死!
三百年……果然还是远远不够……
***
“掩盖得真好……”孤虹站在荒凉无人的废弃官道上朝四方眺望,自言自语地说着:“真是奇怪。”
自己明明在寒华的身上做了手脚,没道理丝毫追踪不到啊!
除非寒华落到了太渊的手里……不!那也不太可能!
究竟是谁?这么擅长隐匿行踪?
那个孩子的身上,分明就是龙族才有的气息,难道说红绡竟然……
还有那个神遁返的写法,明明就是自己惯用的方式……
是什么人,通过了什么样的方式懂得了我的法术?
这个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短短的三百年……这该死的三百年,哪里来的这么多是是非非?
想到这里,免不了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始终沉默地跟在自己背后的家伙。
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
孤虹停下来想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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