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方才那声长笑,就是他发的。
稍后一人,是国字脸的中年汉子,身上也穿着一袭长衫,腰悬长剑,看去身手不弱。
唐老堡主拱拱手笑道:“龙三公子,崔大侠两位也赶来了。”
桑南施暗哦一声,忖道:“原来这锦袍人就是龙三公子,那么和他同来的,当是点苍追风剑客了!”
龙三公子细目一睁,射出两条细线似的精光,哈哈地笑道:“老堡主想不到区区和崔兄会及时赶来吧?”
追风剑客冷冷说道:“唐家堡名满天下,久为江湖同道推重,老堡主居然会使出这等卑鄙手段来,当真令人始料所不及!”
他们两人,一个说的还算含蓄,一个却是当面抢白了。
桑南施暗道:“原来他们也识破了唐家堡在酒中暗下的迷药。”
唐老堡主惶恐的道:“崔兄此话,好像老朽有什么地方开罪下两位?”
追风剑客冷笑道:“什么事情,老堡主心里比谁都清楚。”
唐老堡主连连拱手道:“这真是天大的误会,老朽一点也不知道崔大侠究系何所指而言?”
长眉上人脸含微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两位幸勿争执,时光不早,也许早已有人进入谷去了,咱们既然赶来,事不宜迟,还是早些进去才好。”
唐老堡主拱手道:“老禅师说的极是。”
龙三公子团扇朝桑南施一指,说道:“咱们先问问他,什么人进谷去了?”
这五人固有桑南施挡在前面,又瞧到树下躺卧着一个人,却设看清司徒老人的面貌。
追风剑客打量了桑南施一眼,问道:“小兄弟,这躺卧地上的是什么人?”
桑南施突然灵机一动,昂头说道:“是我师傅。”
追风剑客道:“你师傅可是负了伤么?”
桑南施冷冷道:“我师傅多喝了几杯,这时睡熟了,你们莫要惊动他老人家。”
龙三公子面露怀疑道:“你们师徒两人,何以要住在这样荒僻的山谷之间?”桑南施道:“这里既是荒僻所在,你们何以要在半夜三更找来?”
龙三公子朗笑道:“问的好,看来你们师徒到是有心人。”
封一夔目注地上小剑,忽然脸色一变,凛然道:“五寸银剑,百步取人,令师是掌中剑司徒长空?”
长眉上人耸然动容道:“封老施主,你说谁是掌中剑司徒长空?”
封一夔朝地上一指道:“这不是司徒长空的五寸剑么?”
桑南施心中暗道:“看来这位司徒老人果然名头极大!”
一面冷声道:“我师傅喝了酒,刚睡下去,你们莫要把他老人家吵醒了,最好站远一些。”
长眉上人合十道:“既是司徒老施主酣睡未醒,不便惊动,咱们还是进谷去吧。”
封一夔连连点头道:“老禅师说的极是。”
龙三公子望了躺在地上的司徒老人─眼,没有作声,几人正待转身,朝谷口而去。
桑南施心中一动,暗道:“他们似足对司徒老人十分忌惮,此时不向他讨取解药,更待何时?”
心念一转,身形一闪,拦在长眉上人面前,说道:“大师留步。”
长眉上人将手合十,蔼然笑道:“小施主有什么见教?”
桑南施道:“大师留下解药再走。”
长眉上人目露诧异,问道:“小施主说什么?”
桑南施道:“大师掌伤在下大哥,不把解药留下,就想走么?”
唐老堡主双眉一轩,正待开口。
长眉上人看了他一眼,依然含笑道:“这就奇了,老衲几时掌伤令兄?小施主莫要认错了人?”
桑南施冷笑道:“在下大哥,明明伤在你玄冰掌之下,在下还会看错人么?”长眉上人双手合十,微微一笑道:“小施主果然弄错了,老袖峨嵋伏虎寺主持,长眉是也。”
桑南施道:“我知道你是长眉上人,明明是你用玄冰掌击伤我大哥,你还想赖?”
长眉上人连诵佛号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施主一口咬定老衲以玄冰掌击伤令兄,真叫老衲百口莫辩。”
桑南施看他矢口否认,心中不觉也有些迟疑起来!
封─夔在旁插口道:“小兄弟,老禅师身为峨嵋一派掌门,武林中有数的高僧,怎会用旁门左道的玄冰掌击伤令兄,此事容或另有误会,老朽等人,此刻另有事去……”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倾了─粒药丸,续道:“这是敝派练制的铁心丹,可保令兄三日之内,伤势不变,玄冰掌虽是极霸道的阴毒功夫,还不难治疗,明日中午,小兄弟可把令兄送到唐家堡去,包在老朽身上。”
随着话声,把药丸递了过来。
大凉剑派除了剑术之外,以“少阳神功’弛名武林,他说的自然不会有假。
桑南施还在迟疑,突听身后有人说道:“徒儿,大凉剑派的铁心丹,乃是武林中有名的十大灵丹之一,你还不赶快谢过封掌门人,就收下来吧。”
桑南施回头瞧去,只见司徒老人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心中暗暗付道:“他称自己徒儿,分明自己的话,他全听到了。”
一时又不好否认,只得应了声“是’,接过封一夔药丸,拱拱手道:“多谢封掌门人。”
长眉上人慌忙合掌道:“多年不见,老施主原来在这里高隐,多多惊扰了。”
司徒老人拱拱手,笑道:“老禅师请了,老朽碌碌劳人,那里谈得上高隐?只是受人之托,在这里替人看山。”
长眉上人白眉微微一动,奇道:“老施主一代奇侠,下知是受了何人之托?”司徒老人目光徐徐掠过诸人,并没答话,反问道:“诸位联袂驾临荒山,莫非也想入谷去么?”
长眉上人一脸慈祥之色,合掌道:“老施主见询,敢不奉告?老衲应唐老堡主之邀,作客成都,风闻传言,有人在此谷发现一株稀世仙药,因尚未成熟,并未立即采取,但此人不久就遭人杀害,近日江湖上有不少人闻风赶来,唐老堡主鉴于武林中人,往往为了细故,演成凶杀,何况传说此处出了一株天材异宝的奇药,自然更易发生争夺,因此约了老衲和封老施主同来察看,老施主卜居此谷,自然最清楚不过,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这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也表明他这一代高僧,一派掌教,并不是觊舰宝物来的。
尤其最后两句话,虽是套间司徒老人口风,但问来光明正大,便人不得不答。
司徒老人颔首道:“原来如此,老朽还当老禅师也是为朱果来的了。”
“朱果”,这两个字,听到众人耳中,目光不觉为之一亮。
长眉上人连忙垂眉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出家人首戒贪嗔,老衲怎敢有此存心?只听唐老堡主相邀,来此察看究竟,听老施主的口气,江湖传言,那是真有其事了?”
司徒老人摇摇头,笑道:“这三个月来,已经有不少人来过此谷……”
长眉上人吃惊道:“那是些什么人?他们都没有找到朱果么?”
司徒老人道:“他们大概都是听闻传言而来,心中并无把握,经老朽相劝,他们都回去了。”
龙三公子忍不住问道:“尊驾看守此谷,自然也是为朱果来的了?”
司徒老人道:“老朽也只是听闻传言,谷中是否真有朱果,老朽并不清楚。”
唐老堡主道:“老丈卜居此谷,怎会不知?”
司徒老人道:“老朽虽是居住此地,从没进去过一步,如何会知道?”
唐老堡主道:“既然如此,咱们该进去瞧瞧才是,老禅师请。”
长眉上人谦让道:“四位施主请。”
口中说着,人已合掌举步,当先朝谷中走去。
司徒老人道:“诸位且慢。”
长眉上人闻声停步,问道:“老施主有何见教么?”
司徒老人望望天色,拱手道:“老朽受人之托,看守此谷,为期三月,在这三月之内,不得放进一个人去……”
长眉上人脸色微变,欲言又止,强自忍了下去。
龙三公子轩眉笑道:“老丈有此把握?”
司徒老人微笑道:“老朽仗着一点虚名,差幸度过三月,还没有一个人进去过。”
封一夔道:“司徒老哥那是说三个月时间,已经过去了?”
司徒老人道:“差不多了,再有半个时辰,老朽约期就届满了。”
封一夔道:“老哥之意,可是要老禅师和兄弟等人,在谷外再等半个时辰,再进去么?”
司徒老人拱拱手道:“老朽正是此意。”
长眉上人道:“听老施主的口气,那是早已有人在谷中了?”
司徒老人道:“老禅师一代高僧,老朽也不便隐瞒,谷中确已早有人在。”
长眉上人神色微动,望了封一夔等四人一眼,问道:“不知已在谷中的究竟是什么人?”
司徒老人还未答话,突见谷中闪动,两盏红灯,冉冉而来!
追风剑客低咦一声道:“有人出来了!”
司徒老人仰天吁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应该还有半个时辰,莫非提前了不成?”
长眉上人乍视红灯,似是怔的一怔,和唐老堡主,封一羹三人,不自禁的往后退开了一步。
桑南施想起方才麻衣煞匆匆退走的神情,心中暗暗忖道:“不知这两盏红灯,究竟是什么人物?长眉人和封一夔好像已经知道这人来历了。”
那两盏红灯,宛如御风而行,来的好快,转眼之间,已经到了谷口!
桑南施举目望去,只见两名身穿红衣裤的小环,左手高挑红灯,并肩从谷口走了出来!
看她们年龄,最多不过十五六几,眉目娟秀,右腰插一把粉红折扇,款步行来,目不旁视。
长眉上人双手合十,鹄立道左,神色似极严肃,封一夔和唐老堡主已然一左一右,站到了长眉上人身侧。
连生性豪迈的龙三公子,点苍名剑追风剑客,也在这一瞬间,显得凝重起来!桑南施看在眼里,止不住暗暗纳罕,心想:“这样看来,爹没和自己说过的人物,还不在少数!”
这时两名红衣小环后面,已经出现了一乘软轿。
抬轿的是两个灰衣大脚老妪,面貌冷峻,鬓边插着一朵红花,两只手腕上都戴了金光灿烂的金镯,抬着软轿,健步如飞!
轿后紧随一名少女,也穿着一身窄窄的红色衣裤,生得柳眉星眼,婀娜多姿,手上捧一个玉盆。
盆中栽着一株小树,枝叶间结了两颗楷杷大小的朱红果实。
长眉上人一见软轿,就低喧一声佛号,躬身道:“阿弥陀佛,老衲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董夫人金驾,老衲这厢有礼了。”
他说话之时,不禁望了玉盆中的朱果一眼。
软轿中的董夫人娇“唷”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老禅师也赶来了,老禅师一代高僧,德隆望重,莫非也是为朱果来的?”
长眉上人合十道:“老衲和封施主,都是应唐老堡主之邀,怕江湖同道闻风赶来,发生纠纷,特地来此察看,怎敢妄生非份之想?”
封一羹、唐老堡主同时拱手道:“老禅师说的极是,在下若是早知夫人在此,那也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轿中董夫人又道:“龙三,你呢?”
龙三公子慌忙作揖道:“晚辈只是心存好奇,想来看看。”
董夫人道:“你说的还算老实。”
龙三公子没敢作声。
董夫人又道:“好啦,这里没你们的事了,老禅师现请吧。”
长眉上人合掌为礼道:“夫人万安,老衲告辞了。”
封一羹、唐老堡主、龙三公子、追风剑客四人,如逢大赦,同时躬身作揖,正待退走。
轿中董夫人叫道:“唐老堡主。”
唐老堡主悚然一惊,拱手道:“不知董夫人还有什么指教?”
董夫人冷冷的道:“你和韩传淮结了亲家,是么?”
唐老堡主道:“是,是,韩兄的千金,许配了犬子。”
董夫人续道:“很好,韩传淮有两个结义兄弟,擅入此谷,已被我吊在大树上,略示薄惩,明日午时,你可着人入谷,把他们放了。”
唐老堡主连声应是,道:“是,是,在下遵命。”
董夫人冷笑道:“替我告诉韩传淮,七星会若是还想在江湖上走动,就得好好约束手下。”
唐老堡主道:“在下自当转达夫人金命。”
董夫人道:“好了,你去吧!”
原来这几句话的工夫,长眉上人等人早已走出十余丈外,在山下等候着,唐老堡主拱拱手,大步行去,几杀人影刹时间,走的无影无踪。
桑南施看的暗暗凛骇,忖道:“这位董夫人不知是何来历,大家竟会对她这般畏惧?”
思忖之间,只听董夫人在轿中说道:“这三个月,辛苦大叔了。”
司徒老人轻哼道:“老夫只是瞧在……”
董夫人拦道:“不用说了,大叔这份高谊,我心里感激的很。”
话声一顿,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