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想着,一面抱着尹天骐,走出林去。
青衣少年似极焦急,招招手道:“这三人只是唐家堡的眼线,说不定后援即将赶到,咱们必须赶快离开此地,在下替你们带路。”
说完,当先向前奔去。
桑南施抱着尹天骐,紧随他身后而行。
两人一路疾行,奔了将近半个时辰之久,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但见山峦起伏,不知到了什么地方?青衣少年略一打量,继续往前走去。
又翻过几座山岭,青衫少年忽然朝西首一指,说道:“那边有一处山谷,地势隐僻,令兄伤势沉重,不如到谷中暂歇,再行设法。”
桑南施终究只是一个女孩儿家,平日纵然聪彗机智,但事不关心,关心则乱,此刻抱着昏迷不醒人事的尹天骐,方寸已乱,那里还有主张?听了青衣少年的话,目含泪珠,点了点头。
两人脚下加快,朝西赶去。
行约一里光景,果见两山之间,有一道山谷,向里延伸。
离谷口一箭来远,盖着两间茅芦,依山而筑,正好挡着山口,两扇柴扉,半掩半开,敢情是山中猎户人家。
门前一株大树底下,还放着一把大壶,和一只粗瓷蓝花饭碗。
两人堪堪走近山脚,但听呀然门响,走出一个身穿土布长衫的瘦小老人。
桑南施抬眼望去,只见那瘦小老人颧骨高耸,脸无四两肉,但却色如红火,双目炯炯有神,一望而知不是寻常山野老叟。
瘦小老人走出之时,脸上微有怒意,但瞧到来的只是两个少年,稍见和缓,冷冷问道:“你们做什么来的?”
青衣少年拱手道:“在下三人,昨晚迷了方向……”
瘦小老人看到桑南施手上抱着一个人,轻哼道:“你们有人受了伤,想借在老夫茅舍,是么?”
桑南施道:“老丈说的极是,我们昨晚遇上了仇家,大哥在动手之时,被人所伤,而且伤势很重,无法赶路。”
瘦小老人又望了不省人事的尹天骐一眼,冷声道:“你们当真是无心找来的么?”
桑南施听他问的奇怪,心中暗想:“他好像是怀疑我们有心找他来的!”
青衣少年抢着答道:“在下远处看到这里有一所茅屋,才找来的,我们自然是无心找来的。”
瘦小老人沉岭了下,问道:“他伤势如此沉重,你们要在这里养息几日?”
桑南施道:“我大哥伤势一好,我们立时就走,决不多打扰老丈。”
瘦小老人道:“好吧,反正老夫在这里已是最后一天了,你们要多留几日,那也无妨,只是在这一日一晚之中,你们只能住在屋里,不准四处走动。”
桑南施愈听愈奇,忍不住问道:“过了这一天一晚呢?”
瘦小老人道:“明日天一亮,老夫就离开此地,只要你们喜欢,把茅屋拆了,也和老夫无关。”
桑南施暗道:“这老头大是古怪。”
青衣少年道:“在下三人只要有个地方歇脚就行,这一日一晚,要替我们大哥疗伤,自然不会出屋一步。”
瘦小老人点点头道:“这样可以,你们进来吧。”
两人举步跨进茅舍,见中间是一间小厅,只摆了一张木桌和一把竹椅子,左边门口挂着一道布帘,分成内外两间。
右边一间的厨房,除了一口土灶之外,还有三四个酒罐,此外饭锅、碗筷,杂放一起,简直又脏又乱。
桑南施目光转动,心中暗暗忖道:“这所茅屋,除了厨房,一共只有两间房子,自己三人住到那里去呢?”
心念方动,只见瘦小老人朝左边房中一指,说道:“里面有一间房,你们可以住到里面去。”
桑南施道;“那么老丈呢?”
瘦小老人不耐道:“老夫不睡觉。”
桑南施又是一奇,一个人会不睡觉的?但她并没有再问,抱着尹天骐朝左首房中走去。
瘦小老人道:“且慢!”
桑南施道:“老丈还有什么事么?”
瘦小老人锐利目光打量了二人一眼,缓缓的道:“你们都戴了面具?”
青衣少年道:“这和借住老丈这里有关么?”
瘦小老人微微哼了一声,道:“到了老夫屋中,最好能以真面目见人。”
青衣少年道:“在下要是不愿意呢?”
瘦小老人道:“老夫说出口来,非办到不可。”
青衣少年还待再说,突觉脸上一凉,他戴着的面具,已经到了瘦小老人的手上。
这一下实在太快了,他几乎连眼睛都还没眨动,人皮面具已被人家揭去,如非脸上被风吹的一凉,他还茫无所知。
就是连站在他边上的桑南施,都没看清瘦小老人是如何揭下他人皮面具的?这一揭下面具,青衣少年登时露出了杏眼桃腮!
瘦小老人瞪了她一眼,怔道:“你是女子?”
随手把人皮面具递还给他。
青衣少年“嗯”了一声,接过面具,重又覆在脸上。
桑南施瞧的一怔,暗暗忖道:“她不知是谁?”
瘦小老人发现青衣少年是年轻女子,倒不好再向桑南施出手,问道:“她是女子,你大概也是女的了?”
桑南施怕他出手,慌忙自动把面具揭了下来,一面说道:“老丈说对了。”
瘦小老人疑惑的问道:“你抱着的,到底是你们何人?”
青衣少年道:“自然是我大哥。”
瘦小老人道:“取下他面具来,老夫也要瞧瞧。”
桑南施只好依言揭下了尹天骐的面具,但见他双日紧闭,脸色已经冻得发紫。
瘦小老人炯炯目光,朝尹天骐脸上一注,奇道:“令兄伤在玄冰掌下?”
桑南施没看到尹天骐脸色倒也罢了,这一看到他的脸色,但觉心头一酸,急的流下泪来。
瘦小老人望了桑南施一眼,徐徐说道:“令兄伤势虽重,但倒有一种药物可以救他,只是……”
他似是自知失言,话声修然顿住。
桑南施听的心头一动,急忙问道:“老丈,那是什么药物?”
瘦小老人只是沉吟不语。
青衣少年道:“老丈说的大概是离火金丹了?”
瘦小老人迟疑良久,才道:“除了离火金丹,那只有练过三阳神功的人,肯替他打通全身经脉,也是一样。”
说完不待两人开口,挥挥手道:“你们可以进去了。”
桑南施听出他话风已转,好像方才说的,并非如此,但也不便多问,抱着尹天骐,举步朝左首房中走去。
这里间倒是放着一张木榻,但榻上并无被褥,那瘦小老人说他不睡觉,似是不假。
桑南施刚把尹天骐放到榻上,只听瘦小老头在外面说道:“两个女娃儿听着,你们到了老夫屋中,这一日一晚,只要不出茅屋一步,在屋小可以自由行动,厨房里有米有柴,饿了就自己做饭,不论屋外有什么动静,都不许出来,知道么?”
青衣少年应道:“我们知道了。”
桑南施看了屋中布置,只觉这座茅舍,充满着神秘,既不像高人隐居的地方,也不像黑道人物的聚集之所。
尤其那瘦小老人武功奇高,言词闪铄,又住在这样一个荒僻山谷之间,实在使人有莫测高深之感!
心中想着,不觉走近木窗,往外看去。只见瘦小老人已在那棵大树下向着阳光,四千八稳的躺了下来,心中暗道:“难怪他屋里没有一条被褥,原来是晒着太阳睡觉,啊,那么晚上呢,难道也这样睡的?”
青衣少年悄悄眼了过来,低声说道:“这老头武功奇高,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只怕大有古怪!”
桑南施点了点头,道:“姐姐说的极是,我也有此感觉,只是眼下大哥的伤势不轻,只有留下来的了。”
青衣少年笑了笑道:“我想此刻就是要走,只怕这老头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桑南施心中一动,暗道:“此女十分机智,不知究竟是何来历?我要设法问问她才好。”
两眼望着青衣少年,问道:“这一路多蒙姐姐相助,我们同是女儿之身,姐姐现在总该告诉我如何称呼了?”
青衣少年反问道:“你呢?你也没告诉我呀!”
桑南施道:“我叫伊南英,大哥伊琦。”
青衣少年道:“你要我报化名?还是说真姓名了?”
桑南施道:“自然要听姐姐的真姓名。”
青衣少午轻笑道:“我问你,你说的是真姓名么?”
桑南施暗暗一惊,道:“我说的自然是真姓名!”
青衣少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桑南施道:“姐姐知道什么?”
青衣少年笑道:“你们的来历嘛!”
她用手朝榻上一指,低声道:“他名叫尹天骐,是当今武林盟主铁面神判的高弟,你是桑药师的女儿,我说的对不对?”
桑南施听的更是吃惊,说道:“你……”
青衣少年笑了笑道:“你不用惊奇,我一直跟在你们身后,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桑南施道:“姐姐究竟是谁?”
青衣少年笑道:“反正我不会是你们的敌人,是么?”
桑南施道:“姐姐一再相助,自然不会足敌人了,但姐姐总该告诉小妹才好。”
青衣少年道:“我不肯说,实是另有为难之处,将来你自会知道。”
桑南施心中暗道:“她口风好紧!”
一面故意淡淡一笑,说道:“姐姐既有为难之事,那就不用说了。”
青衣少年道:“我们不谈这些,眼前该设法如何救治尹少侠才好。”
提起尹天骐,桑南施不觉双眉紧蹙,说道:“我爹的伤药,最是灵效不过,他服了快一个时辰了,怎会一点用也没有?”
青衣少年道:“我说过,他不是伤,是中了一种极寒之气,只有离火金丹,才能医治。”
桑南施道:“离火金丹,到那里去求呢?”
青衣少年道:“离火金丹,是玄冰掌的独门解药,自然只有练玄冰掌的人身边才有。”
桑南施黯然道:“你是说那假长眉上人身边有离火金丹了?我这就找他去!”
青衣少年摇摇头道:“来不及了,他已经走了。”
桑南施道:“姐姐如何知道的?”
青衣少年道:“我赶来的时候,长眉上人已经走了。”
桑南施道:“姐姐知道他往那里去的?我追他去。”
青衣少年道:“我也不知道。”
桑南施道:“这老贼一定是回峨嵋去的,我追上峨嵋伏虎寺,也非要把解药取来不可。”
青衣少年道:“来不及了,中了玄冰掌的人,十二时辰,寒气攻心,就无救了。”
桑南施听的大急,道:“这该怎么办好?唉,要是我爹现在这里,一定会有办法的,可惜我不懂医道……”
说到这里,忽然“呵”了一声,道:“方才那老头不是说除了离火金丹,还有练过三阳神功的人,替他打通全身经脉,也是一样。”
青衣少年道:“你练过三阳神功。”
桑南施摇摇头道:“没有。”
略一沉吟,接着说道:“我从小练的是乙木神功,本能生火,我拚着耗些气力,替他打通全身经脉试试,不知有没有效?”
青衣少年道:“我想未必会有效吧?”
桑南施道:“我先试试看,没有效再另想办法。”
青衣少年道:“以本身的真气,来替人打通经脉,自己必须有深厚的功力才行,咱们只怕做不到呢?”
桑南施道:“眼前的情形,做不到也只好试一试了,除此之外,那里还有别的法子?”
青衣少年点点头道:“好吧,那你就动手吧!”
桑南施正待扶起尹天骐身子,让他靠壁坐好。
青衣少年道:“你这是做什么?”
桑南施抬头道:“我把大哥扶起来,坐好了,才能替他打通经脉呀!”
青衣少年道:“不成,尹少侠身中血液,已经冷得逐渐凝结了,你有多大功力,能冲开他的血脉?”
桑南施手指触到尹天骐的身上,果然寒冷如冰,肌肉都已僵硬,若不是脚口尚温,口中还有奄奄一息,几乎已和死去相差无几。
心知青衣少年说的不假,凭自己这点功力,怎么能够冲得开他僵冷的血脉?不觉怔道:“那该怎么办呢?”
青衣少年道:“我倒有个法子……”
说到一半,忽然住口,没有再往下说去。
桑南施眼睛一亮,急急问道:“什么法子?你快说嘛!”
青衣少年道:“你附耳过来。”
桑甫施依言附耳过去,青衣少年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两句。
桑南施忽然双颊飞红,啐道:“亏你想的出来!”
青衣少年正容道:“我说的是真话,只有先把真气度入,使他内腑不至于受阴寒之气侵入,才能有救。”
桑南施红着脸,摇摇头道:“这个如何使得?”
青衣少年道:“这有如何使不得的,我要是从小练的乙木神功,早就替他度气了。”
桑南施攒攒眉羞急的道:“我不是不肯,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