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朝一丈青冷冷的道:「姑娘能够深藏不露,不愧为高明,难怪能不动声色,到这儿来掳人伤命。」
一丈青脸色急变道:「哈小王爷,你误会了,那可不是我。」
「这个我知道,来动手的是四个中年男人,难道他们跟姑娘不是一个地方来的吗?」
一丈青道:「我跟他们不是同一条道上的。」
哈吉泰依然冷冰冰地道:「姑娘若不是他们的同道,怎么会知道七星坪的所在呢?」
一丈青道:「我跟他们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却不是他们的同道;而且我来此的目的,则是受了吴大叔之托,来带引夏少爷前去救人。」
「不是安排一个陷阱,让我们去自投罗网?」
一丈青叹了口气道:「哈小王爷一定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知道很难使人相信……」
夏志昌却道:「不!姑娘,我相信你。」
哈吉泰道:「兄弟,你相信她?」
「是的!我相信她不会是对方那一伙的,因为她一开口就知道我是夏志昌,到现在为止,对方并不知道我在此地,可见她的确是受了吴老爹之托而来,才会知道我的身份与下落。」
「嗯!这的确是个理由,但是也未可全信,她可能是试探一下,碰巧撞对了。」
一丈青冷笑道:「假如夏维光确已知道夏少爷在此地,早就派遣大批人马,不会只派一个人来试探了。」
这反驳倒是较为有力,使得哈吉泰无以为答了。
夏志昌又指指床上那卷起的假人道:「如果她是前来不利于我的,方才在窗外,她就会,朝我的要处下手,不会轻轻的打个招呼了。」
床上有一颗铁弹子,落在那个卷起的假人胸前,可见一丈青在出手时用的劲道很小,意在使床上的人惊醒而已,夏志昌领教过她的手劲,若是她加足了劲,足可以把棉被打穿个洞的。
哈吉泰沉思片刻才道:「姑娘!我不能不多疑,因为你是来自天香楼的。」
一丈青道:「我知道,但我若不是来自天香楼,又怎会知道他们的行踪,而赶来报讯领路呢?」
她忽地一顿道:「哈小王爷已经知道了藏人所在了?」
哈吉泰道:「不知道,我去找夏维洛,向他打听一下七星坪,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哈小王爷何以知道天香楼呢?」
「我问起夏维光有一批私人的党羽,是他养在外面的秘密好手,这次掳人之举,很可能就是他们干的,夏维洛叫我上天香楼去探探消息。」
「他居然会知道天香楼。」
「他是很细心的人,表面上,他看似跟他的亲哥哥夏维光一起狼狈为奸,实际上他却是忠于老王爷夏维宗的,老王爷身故后,他对夏维光的一切举动都在注意中,他知道天香楼十分可疑。」
「夏维光一直都不信任他,因为他是鹰王府的总管又是边疆事务所的连络官,具有官方的身份,不便对他怎么样,天香楼之设,一半为了替摄政王打听消息,一半也是为了监视他,想不到居然也没瞒过他。」
「他倒不是对天香楼的底细完全了解,只是觉得可疑而已,第一是夏维光每到西宁来,总要到天香楼去一下,表面上好像是荒唐寻乐的。」
「摄政王去的时候,也的确是召了一大批歌妓舞娘,恣意行乐,那些土司王公们,都爱这个调调儿,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是夏维洛知道他的这位哥哥,以前在北方当胡匪头子的时候,就是最注重纪律,最忌好色奸淫,他虽然工于心计,野心勃勃,却最不喜欢女色,因此他知道夏维光绝不是为了荒唐才去的。」
一丈青点点头道:「这倒是,他虽然去到那儿大摆酒席,却只是做做样子,实际上却是指示行动或听取消息回报……」
哈吉泰道:「还有八大王族之中,有几个跟他不太合作的王公,差不多全都是在天香楼中出事被害的……」
一丈青道:「这倒不是他们要选在那个地方,而且夏维光还吩咐过,最好别在那儿闹事,以免引人起疑。可是没办法,那些王公们行动很谨慎,出入时都是护卫随从,警备森严,暗算不易,只有到那儿去,才不会带多少人,而且在别处暗算了他们,也容易引起怀疑,只有在那儿,为了争姑娘而打架、挨上一刀是常有的事,而且苦主事后还怕丢人,不敢声张。」
哈吉泰道:「光是杀人闹事,还不容易引起怀疑,夏维洛曾经为了那儿出了好几桩人命,要求官方予以查封,那知竟被夏维光骂了一顿,说是不该利用八王府的势力去欺负生意人,逼着他撤回了申请,夏维洛才觉得夏维光对天香楼似乎有意袒护。」
一丈青笑道:「他倒是够小心的,夏维光已经十分谨慎了,想不到仍是被他瞧出破绽来。」
哈吉泰道:「青姑娘,那天香楼究竟是什么背景呢?」
一丈青道:「我姓王,一丈青只是别人混叫的花名,我叫王凤姑。」
「王姑娘,你能对天香楼的背景多作点透露吗?」
「能!天香楼的背景就是鹰王府的秘密机关。」
「这………夏维洛是鹰王府的总管,怎么会不知道呢?」
一丈青道:「夏维光登上鹰王府的摄政王宝座后,才开设的天香楼,老板余铁生是夏维光当年当胡子时的弟兄,里面的人有一半都是他的老伙伴,另一半则是他聘来的杀手。」
「那不全是他的心腹了。」
「是的,不过他做得很秘密,那些杀手在天香楼是以客人的身份住进来的。」
「这倒好,醇酒美人供养,难怪那些人都肯为他卖命了。」
「还不止于此,他付给那些人酬劳时更妙,都是叫本地的一些大商家,到那儿赌钱,输给他们。所以这种手法十分隐密,谁都看不出那些人跟鹰王府有关系,所以那些人闹了事抽身一走,跟鹰王府扯不上一点关系。有一次,有一名杀手杀了一位王子,却不小心落在官方的手里,鹰王府还派了一批杀手入牢。」
哈吉泰道:「他们若是派人去劫狱,那可太胆大妄为了。官府也不会答应的。」
一丈青道:「夏维光怎么会做这种笨事,他是派人前去把那名凶手给暗杀了,在他自己是为了灭口,却还说是为苦主报仇,使得那一家王族对他十分感激,本来跟他还不太合作的,自后也对他十分支持了。」
「这人真是好手段。」
夏志昌急问道:「姑娘!七星坪究竟在那儿?」
「就是天香楼里面,后院的地下室内。」
「什么,后院还有地下室?」
「天香楼原是一家大富户的老宅。夏维光为了看中了那个地方,于是想尽方法,把人家弄得家破人亡,然后余铁生出面,把屋子盘了下来,前进作为艳窟,后进就辟作秘密办事的地方,地下室原来是藏金的地窖,他们又加以改建了,扩大成为地牢。
「地牢?难道还关着很多人吗?」
「是的,鹰王府总有不少作对的人,有些又不便即时杀害,只有抓到地牢中去,加以一番折磨,肯屈服的就放出来,否则就一直囚禁下去,到死为止。」
「那些放出来的人,不会泄漏地牢的秘密吗?」
「他们的行动很秘密,别说是受拘禁的人了,就是在天香楼的人,也不见得知道地牢的所在。」
哈吉泰一笑道:「但是王姑娘却知道了。」
他对这个女郎仍不无怀疑,一丈青笑笑道:「我当然知道一点,因为我是天香楼最红的歌妓,也是他们探听消息最得力的人,夏维光已经把我当作自己人,而且我的工作一半是在监视那儿的人。」
「他对那些人也不信任?」
「他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一个他肯信任的人,他公开地宣布我是在那儿的监督人,自然使得那些人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违抗他的意图了。」
「这怎么会呢?他既已公开作了宣布,真心想反叛他的人,自然会避着你一点了。」
一丈青笑道:「我若是想知道什么事情,很少有打听不到的,我要问一个人的话时,也很少得不到回答的。而我在天香楼的地位很自由,到处都可以去,谁也不敢在那儿做什么隐密的事。」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哈吉泰已经明白了,一个男人,在她的美丽与笑语之下,是很难藏住秘密的。
因此他笑笑道:「王姑娘很受器重。」
「在天香楼,可以说是的,连当老板的余铁生都要对我客客气气的,不管人前人后都是如此;在人前,我是他的摇钱树,在人后,我是他的监督人,对于他的一切行事,我是向夏维光直接报告得失的。」
「王姑娘,既是如此,你该对摄政王忠心耿耿才是,为什么你却会跑到这儿来通风报信,你该知道兄弟是夏维光最大的敌人呀!」
「是的!我知道夏志昌才是鹰王府里真正的主人,除非他死了,否则摄政王摄政只能到此为止,所以摄政王千方百计,买凶手来杀死他。」
「你也是他买动的凶手之一吗?」
「我?摄政王对每一个能杀人的人都下过杀死夏志昌的命令,也提出过十万两银子的奖赏,却没有对我作过那个要求,因为他不知道我会武功。」
「哦!王姑娘,你有这一身好功夫,为什么要瞒着他呢?那样不是更能得到重用吗?」
一丈青笑了一笑道:「因为教我武功的师父只准我把武功用在效忠夏少爷上,所以在天香楼,没人知道我会武功。」
夏志昌忙问道:「你师父又是那一位?」
一丈青叹了口气道:「夏少爷,你应该想得到的,老王爷待人仁厚,但摄政王的手段太厉害了,威胁、利诱,再加上暗杀,真正忠于老王爷的人,活着的已经不多了,而且能逃过毒手的,除了吴大叔之外,只有一个人了。」
夏志昌兴奋的道:「是范大叔,神眼游龙范子强,范叔叔,他在那儿?」
一丈青道:「你还记得他?」
夏志昌道:「我记得,我只记得他一个人,因为是他把我送到塔拉尔宫的,我记得他的样子,胖胖的脸,好亮好亮的一对眼睛……」
「那就是他神眼游龙外号的由来,当年他跟吴大叔是老王爷手下出两条龙,可是现在你看到他,一定会不认得他了。」
「是的!二十年是一个漫长的岁月,范叔叔一定老了很多吧!」
「岂止是老了,而且还瘦了很多,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灰蒙蒙的只能看见一丈以内的东西。」
「这怎么可能呢?我听老师父说他的神目如电,夜可见物,目及十里,飞鸟不漏。」
「为了怕人认出他来,他用石灰揉进了眼睛,然后又用药洗过全身,变得又干又瘦,十年前混进了鹰王府,在那儿替人守门,没有一个人认得出他了。」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你!夏少爷,他知道你长大成人后,摄政王一定不会放过你,所以跟吴大叔约好,吴大叔守在塔拉尔宫外照料你,他自己则潜身在鹰王府刺探消息,就近接应你,他们两个人身受老王爷知遇之恩,一心要报答在你身上。」
夏志昌不禁恻然地道:「他们两位对我的这番情意,叫我如何才能报答呢?」
「他们那么做,只是为了酬答老王爷对他们的恩情,跟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身受者是我。」
「那么你就好好的保重自己,把鹰王府从夏维光的手里接过来,为老王爷报仇……」
「报仇!我父亲难道是被人陷害的?」
一丈青道:「老王爷是从马上捧下来中风死的,可是他们两个不相信,认为其中必有蹊跷。老王爷死时,他们两个人都不在身边,无由知道内情,但是他们一直在查探着……」
「查探出结果没有?」
「没有,因为当年在场的人多半已经身故了。只有一两个人,深居王府后宅,吴大叔不在近前,我师父也无法进去,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要你一定把这件事查个明白。」
夏志昌道:「当然,我自己也要查个明白的。」
一丈青道:「老王爷一生英雄无敌,如若是死于奸人的阴谋,不仅使他的英名有损,也使他的部属心中难安,他们希望少爷不但要把当年的事查清楚,而且更要明白地告诉他们,让他们来报仇。」
夏志昌道:「我当然会查清楚的,而且我父亲若真是为人所害,我自己也要报杀父之仇。」
一丈青道:「他们只希望你能把真相告诉他们,倒不希望你报仇,只要求你别偏袒真凶,隐瞒真目。」
「这是什么话呢?夏维光虽是我的族叔,但他为了夺权而害死我父亲,我不会放过他的。」
哈吉泰忙道:「兄弟,两位老人家的意思大概是不愿你担上一个弑上之名,所以才不要你报仇,交给他们去办,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