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恍恍惚惚的想着,使他的警戒松驰了,一直到有人走近了,他才突然警觉。
来的是两个步行的人,年纪都在四十多五十不到,穿着长袍、布鞋,每人都肩着一个布包,用一把雨伞挑着,腰里束着一根布带。
这是很普通的行客打扮,但是夏志昌却直觉的感到这两个人的不普通。
那是他们的脚步声,此刻,他们是停在小溪的旁边,杂草丛生,草下是许多细小的石子。
无论是什么人走过,总是要发生声音的,可是这两个人却只发出了极为细微的音响,可以说是根本没什么声音,就像是从路上飘了过来。
吴长胜与孙小琴正专心地烤着那两只兔子,居然也没发现有人走近。
夏志昌本来已经要坐起来了,但是他略一沉思后,还是躺着没动,因为他躺的这块大石头,周围长了很长的芦苇,恰好把人遮住,成了一片很好的掩护。
那两个人可能还没看见他,他就不急着出去了。
吴长胜跟孙小琴离他只有两丈多远,真要有什么,他相信还是可以来得及照料的。
那两个人走到半丈处才被吴长胜发现,他轻触了一下正在翻动兔子的孙小琴,叫她镇静,然后才抬起了头,露出了一睑的惊色道:「两位早!是走路过来的?」
两个人停了下来,前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嗯了一声,道:「不错!我们连夜从盘云口过来……」
「呵!那可真不容易,一夜间走了四五十里路呢!」
「没什么,我们在半路上还睡了一觉,否则早就走到了!」
另一个光下颔的人却不耐烦的道:「老钱!那这么多的废话,老头儿,我们赶了一夜路,肚子在饿着,闻到你们在烤肉,味道很香!」
吴长胜笑道:「这不算什么,这儿的野兔子多的是,火堆作料都是现成的,二位要是中意,再去捉两只,放在火上烤一下……」
那家伙哼了一声道:「我们还要赶路,没这份闲功夫,要捉你们去捉,我们要这烤好的。」
孙小琴立刻不乐意的道:「那是我们辛辛苦苦捉了来,准备自己吃的,凭什么给你们。」
那家伙冷笑一声道:「凭我们这两把伞!我叫柳一卷,这是我的老搭档,他叫钱一鸣!」
孙小琴一愕道:「天罗双绝,一钱如命跟一卷而空!」
钱一鸣哈哈一笑道:「不错!妞儿,看你腰里别着家伙,相信也是道儿上的人,对我们这两块招牌,多少也会有个耳闻吧,我们够资格要这两只兔子吧!」
孙小琴的脸色先是一变,她知道这个家伙是西南道上极负盛名的一对独行盗,而且是专干黑吃黑的买卖,黑白两道,遇上他们就只有认倒霉,他们开口要什么,只有乖乖的双手奉上。
否则,惹恼了他们,恐怕连性命都难保了。
这两个家伙心狠手辣,出手必然是一卷而空,不给人留分文,不过他们的胃口也很大,小买卖不感兴趣,只有上万的生意才有胃口,六亲不认,连皮带骨一口吞,但他们的功夫也着实厉害。
两个人的兵器都是手中的那柄大雨伞,铁骨油布面,施展时风雨不透,连枪弹也打不进。
他们很少到青海来,因为这儿没什么大油水,现在居然来了,想必是为了夏志昌,为了那十万两银子的赏金。
孙小琴故意叫出他们的名字,就是给在附近的夏志昌打个招呼,她没听见夏志昌有何回应,知道他一定是有了准备,心儿就笃定了,淡淡的道:「二位虽然在西南道上名头响亮,但也有句话该听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本姑娘面前,没你们神气的。」
钱一鸣笑道:「呵!看来咱们是遇上同道了,不知道姑娘尊姓芳名,在那一处得意?」
孙小琴道:「姑娘姓孙,落脚大青岭。」
柳一卷朝钱一鸣看了一眼,哈哈大笑道:「原来你就是辣手西施孙小琴呀!那可好极了,咱们就是来找你的;听说你贴上了一个叫夏志昌的小子!」
依照孙小琴的脾气,这时该跳起来,给对方一个大嘴巴,但或许是慑于对方的凶名,她居然忍下来,而且还笑着道:「不错!二位是听谁说的?」
「这个我们必须要告诉你吗?」
「是的!我相信二位也是为了夏志昌来的。」
两个人都没否认,孙小琴又道:「听说夏志昌的脑袋能值十万两银子,真有这回事吗?」
钱一鸣笑道:「是有这回事,否则我们二位老人家还不会有兴趣来呢,因为我们向来是不做小生意的。」
孙小琴笑了一笑:「消息如果确实,倒真是一笔大买卖,不过有你们出了头,别人只好闻闻香味了。」
柳一卷道:「那只是指别人而言,对你孙姑娘,我们可不能独吞了,因为那小子就抓在你手中,把那小子交出来,咱们三一三十一,不!二一添作五,你拿一半,我们哥儿俩拿一半。」
孙小琴笑道:「天罗双绝手从来伸手就是吃肉不吐骨头,居然对我这个初出道的女流之辈如此客气,别说是人家不会相信,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柳一卷笑着道:「你的确不同一点,因为那小子身边还有价值几十万的珠宝,相信已经到你手中了。」
「二位是听谁说的?」
「这个你可以不必问吧!」
「不!我一定要问清楚!」
「为什么?这跟你没关系呀!」
「关系太大了,这一路上我已经闯了好几关过来,都是赶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
柳一卷道:「好!绿林道上行事是应该如此,干净俐落,不留后患,我们哥儿俩一向就是如此的作风!」
「这个我可没二位这么大的本事,敢树下那么多的敌人,这次是真的逼不得已,因为我怕消息传过去,只是十万两银子还好,那只不过一句话而已,事成之后,对方是否肯如数付出还成问题。」
「这个你放心,一文也不会少,他们要是敢只付九万两银子,老夫就摘下他的瓢儿来。」
「就算能全付吧,也是一笔明财,知道的人太多,想要独吞是不容易的,至少还要花一半去烧香拜佛,求几个有力的靠山!」
「老夫兄弟出了头,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但是总不如现拿在手的好吧,何况还多出个好几倍呢。」
两个家伙眼中射出了光芒。
钱一鸣道:「真值那么多吗?孙姑娘,你看见没有?」
「自然看见了,只多不少,因为我还是以边城的行情来估价,如果能拿到内地那些大城市去,我相信能够超出百万去。」
「现在可是在你手上?」
「不在!不过跟在我手上差不多,因为人在我的掌握中,现在二位该说出消息的来源了。」
柳一卷沉思片刻道:「铁手无情王大为说的!」
孙小琴一跺足道:「我知道准是这个死胖子泄的密,当时就该追上去,先把他拦下的。」
「没关系,我们哥儿们出了头,你还怕什么,赏金我们分你一半,那批珠宝……」
孙小琴道:「江湖一把伞,准吃不准攒,二位既然已经知道了,那还有什么说的呢,我也只拿一半!」
钱一鸣刚要表示异议,柳一卷却踢了他一下道:「行!孙姑娘,我们哥儿俩那一个的岁数也比你大上一倍不止,还有几年好活的。有了那一半,也足够风风光光的舒服一辈子了。」
孙小琴道:「别说是一半了,就算是一成,也足够人舒舒服服的过一生了,因为银子是活的,即使什么都不做,放进钱庄里长利息,也足够吃吃喝喝的了。」
「好吧,孙姑娘,那批珠宝……」
「珠宝在,人也在,不过二位应该去做一件事,才能够享用到那笔银子。」
「什么事?」
「去把王脖子那张嘴堵住,否则的话,我不怕二位生气,任凭二位的技业有多高,也架不住那些成天在头上动主意的江湖人。」
钱一鸣道:「老夫不相信有那种不长眼的人。」
「这可难说,有道是财帛动人心,若是人家知道我们凭空落了那么一笔横财,就是你们的儿子也难保不会在暗中算计你呢。」
柳一卷哈哈大笑道:「有道理,孙姑娘,看不出你年纪轻轻,道理却懂得不少。」
「我年纪虽轻,也闯了十来年江湖了,在黑道里混了十几年,还有什么不懂的,我们把夏志昌的脑袋,提到西宁去领了赏金怎么分都行,几万两银子,引不起多少人的兴趣的,再到内地,找个大城市定下来,慢慢的把珠宝出手,才能安安稳稳的享福。」
「好!高明!高明!你早算计好了。」
「我贴上了夏志昌,就一直在盘算,老实说,我也没打算能一个人全吞下来,那数目太大了,能把人活活撑死的,但也不能逢人就分出一份去,最好是找一两个架得住的人合作,有二位出头,总算人是找到了,可是再也不能让人插手进来了,因此,王胖子那张嘴一定要封住,这是我的条件。」
柳一卷道:「好!王胖子包在我们身上。」
「光包下来还不行,必须要立刻行动,免得他把话又传出去,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麻烦。」
柳一卷笑笑道:「孙姑娘,你真了不起,考虑周详,行事果决,辣手西施,果然名不虚传,好叫你放心,我们是在都兰遇上王胖子的。」
「他居然走得这么快。」
「也不算快,在大青岭子,他一看苗头不对就飞快地溜了,马不停蹄,昼夜不停,一口气赶到都兰,恰恰就碰上我们!」
「那时柳老就该把他给封了。」
柳一卷哈哈大笑道:「老夫外号叫一卷而空,既然有这么大的好处,老夫还会让他再去告诉别人吗?」
孙小琴一动道:「柳老已经解决了?」
柳一卷笑道:「那家伙已经缺了条胳臂,老夫瞧他活着也可怜,所以把他捆成了一团,顺手就丢进了那美克泉,这会儿大概已经进了鱼肚子。」
孙小琴道:「这我可放心了。」
钱一鸣道:「孙姑娘,你放心了,也该让我们放放心吧,那个叫夏志昌的家伙呢?」
孙小琴笑道:「别急,我还有一点没问,二位是否问过,王胖子有没有把话告诉过别人?」
「有!他在路上遇到了两拨人,都是他们干杀手的同行,前后一共是五块料。」
「那可不太好。」
钱一鸣笑道:「我们老兄弟俩有两宿没合眼了,一路拚了老命下来是干什么的,快天亮的时候,我们送了两个寃鬼上路,所以你才没有遇上别的人。」
孙小琴笑道:「这下子我是真正地放心了。」
柳一卷道:「夏志昌那小子的人呢?」
「他上竹林子里捉兔子去了。」
「什么?上竹林里去捉兔子。」
「是的!二位放心,他的功夫很不错,丢不了的。昨天我们扫平了积石崖,宰了刘铁狮,这儿前前后后,再也没人会找麻烦了。」
两个人都为之一惊。
钱一鸣道:「你们扫平了积石崖,放倒了铁狮刘球?」
「是呀!要不然怎么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来了?刘铁狮是道儿上最黑心的家伙,他肯放过这笔横财吗?」
柳一卷道:「就凭你三个人?」
孙小琴笑道:「我只伸手放倒了几个小角色,这位老太爷是赶车的,根本没动手,铁狮刘球跟他手下的四大金刚,都是夏志昌一个人料理的。」
「这小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你们见过王胖子,相信也问过了,他的飞刀出手既快又准,只一扬手之间,刷刷连声,刘铁狮眼四大金刚就这么躺下了。」
钱一鸣不由自主地轻抖了一下道:「那一定是趁人不在意时突然下手的。」
孙小琴道:「不错!不过他的身手太快,的确是不容易对付,否则我早就下手,用不着虚心假意的贴住他了。现在有二位来了,可以放开手来干了。」
说着伸手要去掏枪,柳一卷伸出手中的雨伞头,压住了她的手道:「别动。」
「怎么!柳老,你不让我掏家伙,回头怎去动手呀!」
「点子还没现身,你忙着拔枪干吗?该不是为了对付我们吧?孙姑娘,这一套我可见多了!」
孙小琴笑道:「柳老!你可真多心,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二位的面前玩花样呀。」
柳一卷道:「我们老哥儿俩以往在西南道上混了多年就是靠着这份多心,谁也不准在我们面前动家伙。」
「那怎么动手呀!」
「有我们在,就用不着你动手,回头他回来的时—候,你们装着没事儿人一样,说我们是行路的客商。」
孙小琴笑道:「看起来可不像,一共才两只兔子,你们全要去了,行路的客人可没这么霸道的,而且我也不是那种当善人的人。自己不吃,把好东西送给别人,夏志昌回来,看见你们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