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谢只有连连称是。
哈吉泰笑着走向夏志昌道:「你叫夏志昌?」
夏志昌点点头,对方能叫出他的名字,他并不惊讶,哈吉泰似乎很欣赏他的沉稳,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晓得你的名字吗?」
夏志吕道:「大概早就有人告诉你了,所以你在街上就已经注意我了。」
哈吉泰点点头道:「不错,告诉我的人,是一些想要杀死你的人,他们杀不了,就把生意转给我了。」
吴长胜道:「殿下,你不像是为银子杀人的杀手。」
哈吉泰一笑道:「我的确不是,但为了很多的银子,我也会考虑杀人的,听说杀死你可以得到很多银子。」
夏志昌道:「是不少,刚才那三个人说有十万两呢!」
哈吉泰道:「我听到的没有这么多,只有五万两,大概是告诉我的人想赚下一半,不过这没有关系,我对十万两的兴趣更大,更加坚定杀你的决心了。」
夏志昌居然还能笑,他笑道:「很好!你什么时候下手呢?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哈吉泰一笑道:「当然,我一定会的,我一定要告诉你明白,等你把身后的事交待清楚,然后才下手。」
夏志昌道:「那就好,我希望能等我到了西宁之后,见到我的叔叔,问明我的身世后你再杀我,否则我这么糊里糊涂的死了,实在很不甘心。」
哈吉泰想了一下道:「可以,因为要拿了你的头,到西宁去才能换银子,我不想带了一颗死人脑袋走!」
夏志昌一笑道:「那就寄放在我的颈子上好了,至少不会发臭,不会烂掉。」
哈吉泰道:「第二点,我也想弄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肯出那么多的银子买你的脑袋,你的命为什么值银子。」
夏志昌笑道:「不错!我也很想明白,不过你可以放心,你一定会收到这笔银子的,即使到了西宁,你发觉我的命不可能值那么多的银子时,我自己也会给你的。」
「你会给银子?」
「是的!我有珠宝,我自己不知道值多少银子,但是别人估计过,说可以值好几十万呢!」
他又取出那个珠宝袋子,倒在桌子上,亮晶晶的珠子乱滚,但是哈吉泰却不感兴趣道:「收起来吧,我不是盗贼,我只赚正当的银子。」
夏志昌道:「哈吉泰,杀人的代价可不正当!」
哈吉泰一笑道:「这是那个主使者的问题了,我想他肯出十万两银子,公开买动杀手来取你的性命,一定是有他的理由了,我只是赚那笔银子,不必去管理由,因为要你命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假如那理由错了,那是他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这实在是狗屁不通的理由,但夏志昌居然接受了,笑笑道:「说得好,哈吉泰,如果我发现那个人杀我的理由不够充分时,我会去找他算帐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你已经下手了是不是?」
「是的!这是很遗憾的事,我可不能等你们慢慢去弄清了谁是谁非再下手,我需要银子!」
「你是全族的勇士,无论走到那里,都可以受到族人的欢迎,享受最尊敬的待遇,你怎么会需要银子呢?」
哈吉泰道:「但是我自己的那一族,族人都要靠我来养活,他们成天跟着我练武功,没有时间去放牧了,他们都是战士,战死了,他们的家人就是战属,不必工作而享受最好的待遇,我这一族的战属特别多,所以我要养活他们。」
夏志昌道:「那么你可以再赚一笔银子,如果那个人杀死我的理由不够充分,你能否在杀死我之后,再去杀了他,我也给你十万两的报酬。」
哈吉泰想了一下道:「这似乎也很公平。」
夏志昌想想又道:「我也学过几年武功,不能束手听任你杀,我也要动手反击的。」
哈吉泰大笑道:「那当然,我从来不杀没有抵抗能力的人,我会给你一个公平的决斗机会。」
「也有可能你会被我杀死!」
哈吉泰顿了一顿才道:「不错!有可能,不过那可能性很少,刚才在动手时,你也准备拔刀了,可是你的手指才夹住刀柄,我的箭已经出手了。」
夏志昌一笑道:「是吗?你看清楚了吗?」
「当然看清楚了,我一直注意你。」
夏志昌笑笑道:「那恐怕你没有看清楚,你在看见我的时候,我不是要拔刀,而是把刀放回去,我发觉你已经出手,而且也没有杀人的意思,所以我把刀收了回去,你如果不信,可以看看我这几把刀的排列。」
他指指胸前那一排插飞刀的皮带,哈吉泰的脸色变了,这条皮带上扫着十八柄飞刀,但是有四支的刀尖排列与其余的是相反的方向。
这是一种很精细的薄刀,没有刀衣,刀柄很薄,以便于夹在指缝间发出去。因为没有刀衣取准,掷出时要使刀恰好及于目标就需要一番功夫了,而且为了风速及掷出时的劲道加强,插刀也有讲究。
如果是右手掷刀,刀柄的方向应该在左边,以使夹住了刀柄后,利用手腕反摔的力量,将刀子以最快的速度掷出。
哈吉泰是个行家,一看夏志昌的短刀排列就明白对方并没有吹牛,这四柄刀已经拔出来过,然后又插了回去,拔出时是反手的方向,插回时恰好无法按照原来的方向了,那必须用左手一支支的插回去,才能恰到好处的将刀身插进紧合的窄皮套中。
套子是牛皮做,那隙缝仅可容一柄刀身挤入,这样才能把刀子牢牢的扣住。
现在这四柄刀以相反的方向排列,说明了一件事——夏志昌是一名高手,只有高手才能在不为人知的情形下拔刀,再插回去,方向虽相反,但是把四支刀同时插回去,却是绝顶高手才能做到的事。
这个动作看似简单,留心一想,才知道其中的功夫要多深的火候,这可以用一个小小的比喻来说明。
在湿泥上,量好适当的距离,插上四根筷子,然后使这四根筷子夹在一只手的指缝中,再用一只手,同时拔起这四根筷子,那是人人都会的事。
可是要把拔起的筷子,再插回原来的洞中,那就必须一支支比好了,再用力挥下才行,想以极快的手法,信手一插,能有一支对准了洞都是碰巧,把四支一起插回去,那几乎是绝无可能的事。
挥筷子,还可以用眼睛看看,藉着视力的帮助,但是把手指夹着的四支刀子,要挥回胸前的皮带上,完全不用低头,全凭手臂的感觉测定距离。
那除了功夫深之外,还得加上很高的天分,普通人穷其一生的时间与精力来练习,都不见得能做到。
这种情况也必须要一个真正的行家才能领会的,而哈吉泰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行家。
因此,夏志昌的话在别人心中,并没有多少作用,甚至于还未能领会,但是对于哈吉泰,却是一个极大的震荡,愕然良久,才一收傲态道:「好!好手法!」
夏志昌一笑道:「彼此!彼此,你的袖箭功夫也不错,抬手间连伤三个人,而且都射中在手背上,这份功力也颇令人钦佩了,只是比我的飞刀还差了一截火候,你承不承认?」
哈吉泰无法不承认在手法上是比人差一筹,因为他的袖箭是以机弩发射的,对方的飞刀则是以腕力掷出的,格调上已此他高得多。
但是在口头上,他却不肯认输,冷冷道:「不见得!」
「你别嘴硬,把你的袖箭给我,我的速度与准头不会弱于你,但是把我的飞刀交给你,却不见得有我这份俐落与迅速!」
哈吉泰道:「那当然,你练的是飞刀,我练的是袖箭,各有所长,那是不能比的。」
「为什么不能比呢!我没练过袖箭,却有信心可以比你高明几分,你要不要试试看?」
哈吉泰冷笑道:「我没有兴趣跟你比手法,我练袖箭的目的在于伤人,只要能伤人就行了。」
夏志昌道:「能伤得了我吗?」
哈吉泰一笑道:「这个不是在口头上说说就行,而是要以事实来证明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夏志昌轻轻一叹道:「我实在不愿意跟你这样一个人动手,希望你能多想想。」
哈吉泰道:「你是不是不敢较量。」
夏志昌道:「你自己明白我是否不敢较量,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如果你的袖箭伤不了我,你就完了。」
「真到那个时候,我也认了,做一个杀手,本来就要冒点险的,杀不了人就赔上自己的命,这是天公地道的事情;不过有两件事情,我要声明的:第一、我要取你的性命时,一定当面来取,绝不会在背后下手。」
「好!好汉子,一个杀手虽不是好人,但是一个卑鄙的杀手却是最低下的败类。」
哈吉泰哼了一声:「第二点我要说的是我不一定用袖箭来杀你。」
「那不是你最拿手的兵器吗?」
哈吉泰傲然道:「那只是我常用的手法而已,对别的人,我根本无须用别的手法。」
夏志昌笑道:「那就更好了,我也不喜欢用飞刀,除非万不得已时才施展。我认为那玩意儿太恶毒,你用什么手法对付我,我都以同样的方法奉陪。」
哈吉泰点点头,然后道:「我到这儿来,是为了告诉你,在去到西宁的路上,你可以放心的睡大觉,你的性命由我定下来了,再有人要想打你的主惫,那就是我的事了。」
夏志昌一笑道:「这话你应该去对别的人说,告诉我可没用,我总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哈吉泰道:「我都说过了,这万家集上每一家我都去打过招呼了,就差这一家。」
夏志昌笑道:「虽然我并不需要你帮忙,但是对你这份感情,我仍是很感谢的。」
「不必,我不是保护你而是保护我的银子,你这条命值万两银子呢!」
夏志昌道:「说得也是,那我就不谢了,不过若是我一定活不成的话,我也希望这笔银子能由你赚了去。」
哈吉泰冷哼一声。
夏志昌笑笑道:「喝杯酒如何?」
哈吉泰拍拍腰间的皮袋子道:「我从来不喝别人的酒,我自己带的有。」
「那么请我喝一口你的酒行吗?」
「我的酒只请朋友喝,你我不是朋友。」
「在没到西宁前,我们还可以交个朋友的。」
「不!不行,哈吉泰从不杀朋友,你我若是成了朋友,到了西宁,我也不能杀你了,可是我非杀你不可。」
夏志昌轻轻的叹了口气:「就是为了要赚那笔银子?」
哈吉泰的眼中略见痛苦之色道:「是的,我一定要赚到那笔银子,我的族人只剩一个月的口粮了,过了一个月,他们就挨饿了……」
忽然他觉得在夏志昌面前说这种话似乎太示弱,一挺胸膛,又沉声道:「你喝你的酒,我喝我的酒,我们可以互相喝一杯!」
他解下了皮袋,大大的喝了一口,夏志昌也肃然的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他不善喝酒,而面前的这杯,却又是吴长胜特地叫的二锅头烈酒,入口呛喉,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几乎把他的眼泪都呛了出来,但是他猛吐两口气,强忍了下去。
哈吉泰似乎很欣赏他这种男儿气概,哈哈大笑道:「好,好男儿应该如此,夏志昌,我们虽然不是朋友,我却视你为一个可尊敬的敌人,只有对一个可敬的敌人,我才会喝第二口酒,而且是喝你的酒!」
他灌下了一大杯酒,擦擦嘴唇,却也连声的呛咳了起来,连脖子都呛红了,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才向夏志昌道:「我尊敬你,并不因为你的飞刀技术比我高明,而是因为你这份豪情。你在面对我之时,仍然能够如此的从容,如此的高兴,真遗憾我们是敌人而不能成朋友。」
说到后来,他似乎有点哽咽,转身大跨步地走了出去,脚步却有点踉跄。
他的身影消失后,堂屋中仍然是很寂静,良久后,夏志昌轻轻一叹道:「这个人真是又可爱、又可怜!」
哈吉泰的行径确有惊世骇俗之处,但他表现的是一种草原男儿的豪情,连孙小琴都对他产生出一种敬意了。
可是夏志昌却以可爱与可怜两个词来形容他,使得每个人都感到惊奇了。
用可爱来形容哈吉泰,已经不妥当了,可怜这两个字,是绝对加不到他身上去的,因为他是一个强者。
孙小琴诧然道:「你说他可怜?」
夏志昌道:「是啊!这家伙可能从来也没喝过一口酒,却又不好意思承认,为了逞英雄,也强灌了一杯下去,现在一定是找地方呕吐去了。」
「他从来也没喝过酒?」
「是的!你没看他走的时候,脚步都乱了,一杯酒就醉成这个样子,那像个喝过酒的。」
「他可能没喝过这种烈酒,维吾尔人习惯喝葡萄酒跟羊乳酒,淡淡甜甜的,但是后劲很足……」
「我知道,但是他却没喝过,他是个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