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后来各人报告本门心法,更是各大门派不传之秘,是以七人全是面对峰巅,他们身后,
已是飞鸟难渡的百丈削壁,这样只要有人登峰,大家全可瞧到、那知这银髯老人,偏偏会在
他们身后现身!”
方玉琪越听越离奇,急忙问道:“老前辈,后来呢?”
他对归驼子也改了口。
归驼子微微一笑,又道:“当时因为事出突然,尊师等七人几乎同时站起身来,武当派
宁静真人首先稽首道:‘无量寿佛,老施主仙驾莅临,定有指教,贫道斗胆,想请教老施主
名讳,如何称呼’?
“银发老人微笑道:‘老朽与世相隔,不用姓名久矣!’
“少林古月大师也连忙合十道:‘老檀樾上体天心,既以挽救杀劫,事属人为见勉,不
知可否赐示一二?’
“银髯老人微微点头道:‘诸位如有雅兴,可到莲花峰瞧瞧!’
“莲花峰?”
方玉琪听到莲花峰三字,不由惊叫起来。
归驼子瞧了方玉琪一瞧,解释道:“黄山三十六峰,以天都、莲花两峰最高。”
方玉琪轻啊了一声,因为归驼子口中所说的莲花峰,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莲花蜂,是以
重又静听归驼子细说下文,不再插口。
归驼子接着道:“当时尊师等七人,听银髯老人如此说法。还想再问,那知银髯老人说
完之后,就策杖徐行,缓缓的往崖边走去,这会,大家都要瞧瞧他如何走法?因为那崖下,
就是陡壁。下临千寻,光滑如镜,那有半点留足之处?银髯老人却视若无睹,依然一脚往崖
外跨出!
“奇就奇在这里,当他一脚跨出之后,人可并没下坠,原来他一脚正踏在云絮之上,第
三脚紧跟着又往悬空踏去,一条人影,冉冉落入云海之中。这会真把在场七人,瞧得目瞪口
呆,这老人使的,正是武林中只有传闻,从没有见过的‘蹈空虚步’!”
方玉琪问道:“啊!后来呢?”
归驼子道:“大家当然信以为真,从天都峰下来,就连忙往莲花峰寻去,那知七个人分
头找寻了两天,把一座莲花蜂,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依然一无所得。”
方玉琪问道:“难道那银髯老人戏弄他们?”
归驼子双手一摊,摇头道:“这就无法知道了,也许老人另有所指,大家猜想不出来吧。
不过后来江湖上却盛传黄山莲花峰藏着武林前贤的武学秘奥,已不胫而走,而且也有不少知
名之士,连续前往,搜索全出,但全是一无所获。”
他顿了一顿,又道,“近三年来,武当门宁静真人、峨嵋掌门紫霞真人、昆仑掌门清虚
道人先后仙逝的消息,传出江湖,都来得十分突然,如今再加上尊师和双拐樊长江,同时还
有两年前失踪的武夷瓢浮子,不禁使老夫领悟到这是一件武林中不寻常的事故。因为这些人,
都是参与黄山天都之会的人,假定全是被人杀害,此人武功之高,简直骇人听闻,那么除了
限令五大门派十年之内解散的那个女人声……啊……?”
归驼子“音”字还没出口,突然一声惊啊!
方玉琪急忙瞧去,只见归驼子左手紧掩胸口,脸色苍白,一双大环眼满布红丝,精光四
射,如猬须发,根根直竖。
不由心头大惊,这似乎是他在突然之间,受人偷袭,而且伤势不轻;但自己明明坐在他
对面,怎会一无所觉?心念疾转,口中不禁急急叫道:“老前辈,你……?”
归驼子并没回答,右手迅速伸进怀里,掏出一个白色药瓶。旋开瓶盖,把一瓶药丸,悉
数倒入口中,一阵嘴嚼,然后惨笑道:“小友,咱们一日之间,第二次见面,不想也就是永
诀之期,不过生死之事,老夫倒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只是……”
方玉琪闻言更加奇疑,恶穷神归驼子,先前被峨嵋凌云子罡气震伤内腑,伤势比现在还
要沉重得多,他却坚强得有如铁人,何以此时竟说出如此丧气的话来?一面忙道:“老前辈,
你休息一会,就会好的。”
归驼子微微一笑,摇头道:“不中用了,老夫是被人偷袭……唔……”
他说到一半,又紧闭着口,“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塞到方玉琪手中,
郑重的道:“小友,我归驼子一生作恶,甚少朋友,有,那只有一个,就是两年前突然失踪
的武夷飘浮子,不想在临死之前,却交上了小友你,而且你又是老夫生平第一个受惠之人,
但是目前乍会骤离,老夫身无长物,这……这是老夫三十年苦练各派武功,融会贯通,独创
的十八手‘铁掌银钩’,举以奉赠,给小友留个纪念……”
方玉琪被至性所感,颤声道:“老前辈你究竟……你会好的,晚辈……”
归驼子含笑道:“小友,你只管收下,否则老夫死不瞑目,你是崆峒高弟,也许不稀罕
老夫这点心得,不过,小友你莫小觑了它,老夫四十年来,仗着这十八手掌法,还没遇到过
对手。咳!老夫已为时不多,反正上面注释得十分详尽,你只要一看就会。哈哈!小友,老
夫实言相告,要不是他掌风稍偏,老夫此时早已心脉断绝!”
“心脉断绝!”
方玉琪宛如听到一声焦雷,急急问道:“老前辈,到底偷袭你的是谁?”
“哈哈!”
归驼子一声狂笑,身子也随着痉挛了一下,脸色微变,掩胸左手,忽然从身边捡起一件
东西,递了过来,口中说道:“小友,你瞧瞧这个,就知道了!”
方玉琪目光一瞥,全身热血沸腾,葛地惊叫道:“红叶金边丹枫,老前辈这是……”
归驼子浓眉皱了一皱,左手倏然又掩住胸口,点头道:“飞叶摧心掌,老夫伤及左肺,
距心脉稍偏……唔……”
方玉琪俊目圆睁,问道:“老前辈可知此人是谁?”
归驼子紧闭着口,摇了摇头,道:“敢情她听老夫道出她的秘密,才给了我一掌,其实
老夫也只是一种推测,不过这推测,如今证实了……哦!小友,你……你快过来!”
方玉琪不知他要说什么,连忙站起身子,走到归驼子身边。
归驼子身子又是一阵痉挛,右手向身前地上一指,道:“坐下来!”
方玉琪依言在他身前地上坐下。
归驼子凄然的道:“小友,老夫心脉将绝。但数十年苦练的功力,全都未失,老夫不忍
把这一身功力,带入黄泉,你快眩目运功,排除杂念,不到三个周天,千万不可中止!”
他说到这里,突然把一只右手,奇快无比的按上方玉琪头顶心的“百会”穴上,沉声喝
道:“老夫全身真气,托付小友了!”
话声未毕,方玉琪只觉一股滚滚热流,有若长江大河,由“百会”穴滚滚传人。
全身好像不停的膨胀,简直快要爆炸!
一时那敢怠慢,立即依着平日练功要诀,澄心运气,全力施为,果然这股庞大热流,随
着自己心意循任督,逆玄关,冲击而上!
方玉琪强忍着无比灼热和每一条经路的胀痛,头上黄豆般汗珠,也滚滚而下。
一阵又一阵的痛楚,有增无减,好像灵魂已脱离躯壳,逐渐上升,他内心清楚,这是生
死关头,只要稍一不慎,就会走火人魔,只得紧咬牙关,屏虑凝神,努力运功。
半晌之后,只觉得全身起了剧震,生死玄关,突然畅通,一阵从未有过的充沛之感,油
然而生!
气机循环,随意运转,而那股热流,还是像源头活水,醒醐灌顶般滚滚输入!
第一个周天运行完毕,第二个又循环开始,第三个周天结束,热流倏然而止。
方玉琪霍地睁开眼来,只见坐在对面,须发如戟的一代怪杰恶穷神归驼子,已面如槁木,
萎顿地上。
方玉琪骇然一惊,惶急之中,一跃而起,俯身叫道:“老前辈,老前辈……”
他那知归驼子已把数十年性命苦修的全身真气,一古脑儿输到他的身上,此时气若游丝,
心脉在逐渐枯竭!
归驼子听到方玉琪急叫之声,失去光芒的大环眼,慢慢睁开,满布皱纹的脸上,同时绽
出一丝安慰的笑容,断续地道:“老……夫……就要……去……了,数……十……年……
修……为……,全交……给了……你……,好……自……为……之……”
方玉琪眼中含着泪水,急忙喊道:“老前辈,你快说,那人是谁?”
归驼子似乎微微摇头,有气无力的道:“小……小友,……她……当然……就是……
要……要……五……大门派……十……年……内……解散……的那……那个……女……人……
声……音……你……差得……太远,……还……有……飘……浮……子……”
方玉琪俯耳哭道:“老前辈,晚辈一定会替你报仇,也一定会完成你未了之愿,找寻瓢
浮子,老前辈你……你安心吧!”
归驼子已不能作声,面带微笑,撒手尘寰!
方玉琪低头瞧着手上的一片红叶,和那本《铁掌银钩》,不知是仇怒,还是悲伤?热泪
盈眶,簌簌而下,悲泣的道:“老前辈,你安息吧!你不是恶人,你老人家将永远活在我的
心上……”
“妙有分二气,灵山开九华;层标遏迟日,半壁明朝霞。积雪耀阴壑,飞流喷阳崖;青
荧玉树色,缥渺羽人家。”
安徽九华山,为我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以前叫九子山,唐代大诗人李白,嫌它“按图
徵名,无所依据”,复因山上九峰耸立,状若莲花,逐改名九华。这诗就是他改九子山为九
华山的诗句。
九华山陡壁如削,云雾弥漫,松柏参天,从山腰至顶峰,有石磴八十一级,惊险难行,
人登其上,俯瞰浩瀚长江,曲折有若小溪,连气势磅礴的黄山,也变成了小丘!
时当腊尽春初,山上积雷未融,朔风还在怒号,这高山峻岭之亡,不仅人迹已绝,就是
飞鸟,也难得出巢。
但正有一个背负包裹,斜插长剑的人,刚从山中下来,他在迎客松前,惘然低徊。
瞧他一张俊脸,此时已冻得发紫,但他身上,却丝毫没有寒冷的感觉,只是剑眉微皱,
好似怀着极大的心事。
他,正是初涉江湖,到九华山寻访师叔的方玉琪。
九华山广及二百余里,他穷数日之力,跑遍全山,终于找到了正觉庵。
那是一座小得可怜的破庵,里面只有一个患重听的老太婆在应门。方玉琪花了好大一番
力气,才说清了自己来意。
可是只迟了一步,师叔静因师太已在前一天,带着门人出门去了。
这真是不巧,方玉琪满怀希望,只落得败兴而返!
他留下一封长信,说明师傅仙逝,自己远来不遇,并奉有遗命,要去寻找大师兄龙步青
等语。托聋老太婆转呈,就退出庵来。
找寻大师兄,这又谈何容易,师叔她老人家,在九华山正觉庵,有地有名,尚且如此难
遇!
大师兄,茫茫人海,又到那里去找?他瞧着覆盖如伞的迎客松悠悠出神,他不知下山之
后,自己何去何从?
还有,当日恩师仙逝之后,自己虽然觉得那片金边丹枫,来得十分兀突,但当时自己总
以为恩师是道成仙去,怎会想到枫叶上面,是以忽视了过去。
何况自己不论年龄阅历,都和峨嵋凌云子差得太远,没有妥为收藏,但这回恶穷神之死,
自己就眼睁睁的瞧到,所以这片枫叶,也已特别收藏起来,作为寻找仇家的重要物证。
还有,五大门派的四位掌门人,和双拐樊太公、恶穷神,一个个都死在“摧心掌”之下,
是以临死就发生“心脉断绝”现象。
这一秘密,恐怕当今之世,已只有自己一人知道,如果归驼子推断不错,那么五大门派
硕果仅存的少林古月大师,也难逃此厄。
自己是不是要赶去通报呢?人家一派掌门,武林前辈,会相信一个江湖上无籍之名的话
吗?
他脑海中事情越想越多,牵连也越来越广,从师傅、樊太公、归驼子牵连到整个武林。
假如方玉琪是个阅历丰富的老江湖,也许可以对这些问题,归纳出一个症结,然后抉择
孰先孰后,自己应该如何去做的步骤。
但是方玉琪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孩子,他哪知道这是未来武林的一场大杀劫,现在只
不过是开端而已!
他虽然心切师仇,而且知道杀害师傅的人和金边丹枫有关,是十年前限期解散五大门派
的女人声音,是二种叫做“摧心掌”的功夫,如此而已。但他还是决定先找到师叔静因师太,
和大师兄龙步青,再进行报仇之事。
他正待洒开大步,往山下走去!
抬头之间,忽见十余丈外的山径上,正有一人迎面走来,这条山径,并不太仄,是以方
玉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