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琪被她问得俊脸一红,忙道:“小弟还不饿,姊姊,你快吃罢,我……想坐起来运
会功呢!”
吕雪君摇头道:“我也吃不下。”说着站起身子,柔声道:“那么我扶你起来。”
方玉琪心头感到无限温馨,但他已翻身坐起,笑道:“姊姊,你真把小弟当作小孩看待
呢!”
吕雪君噬的笑道:“本来你还是个大孩子咯,姊姊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快运功罢,姊
姊也要休息一会呢!”
方玉琪不再说话,立即依言运起功来。
他这一调息运功,忽然发觉自己每经过一场搏斗,功力总是要精进许多,好像自己体内,
蕴藏着无穷力量,自己不能尽情发挥似的。
于是他又想起那位须发如朗的恶穷神,他老人家把数十年勤修苦练的内力,贯注在自己
身上,才有这种现象,心中不禁起了一阵感激,同时归驼子临死时的情形,也一摹幕的重复
在眼前出现。
红叶!红叶!
那以红叶为记的妖女,这次不知会不会在黄山出现,要是她真的来了,自己又当如何?
他思潮起伏,一时竟然无法平静下来,睁眼一瞧吕雪君已在对面一张榻上,垂帘运功,
一张春花似的脸上,安详得微露笑意,一时可把方玉琪瞧直了眼!
正当此时,忽然听到一丝极其轻微的异声,从自己房上掠过,似乎往大殿方向飞去!
方玉琪自从得了归驼子传人的功力,通常十丈之内,即使掉落一支金针,都能清晰入耳,
不要说有人在屋上飞行了。
但这次他却感到十分奇突,因为那一丝轻微的异声,决不可能是夜行人,因为一个人的
轻身功夫,如果到了这一地步,那简直会飞了。
不!甚至比飞鸟还要轻灵迅疾,那不是成了飞行绝迹的空空精精之流?
心念转动,人也跨下床来。
要知练武之人,虽在调息,原是十分警觉,方玉琪堪堪跨下木床,对面榻上的吕雪君,
也立即睁开眼来,她瞧着玉弟弟,正待问话。
方玉琪突然听到那一丝异声,又从大殿方向往自己这边射来!不由摇了摇手,意思是叫
吕雪君不要开口。
吕雪君终究比方玉琪在江湖上多闯了几年,阅历较多,此时一看玉弟弟那副侧耳若听的
模样,也立即飘身下榻,一口把灯盏吹熄。
这一下当真恰是时候,方玉琪只听那轻微得不类是人的声音,已从右往左,逐渐接近,
似乎在右首几间屋外,都曾停上一停,因为实在太迅速了,所以不是细心听,决难发觉。
吕雪君根本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听到,她因玉弟弟似有所闻,才把油灯吹熄;但就在她眼
前一暗之际,方玉琪已奇快无比的抓住她的纤手,腾身往梁上跃起!
吕雪君不愧是身经大敌之人,虽然她一无所觉,事起仓猝,但她一点也不显得慌张,跃
上屋梁之后,立即伏身不动,连呼吸也紧紧屏住;
这是她知道玉弟弟决不会无缘无故的有这些举动,而且她也知道玉弟弟虽然初涉江湖,
但他得到恶穷神贯注给他的功力,内功比自己要深厚得多,是以更相信玉弟弟一定发现了什
么?
她心中既有这一想法,一双眼睛,自然一眸不眸的凝神往下直瞧。
这一打量,果然有了发现,原来自己房中那扇格子纸窗外面、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影。
因为月光斜照,那个人影十分清晰,似乎是个身穿长袍的矮小老头。他人影才现,立即
伸手向屋内虚空指了一指!
他这一指不打紧,直把梁上的吕雪君瞧得心头咚地一跳,暗想这分明是恩师以前说过,
武林中久已失传的“隔空点穴”,这……
她念头闪电般掠过,窗外那矮小老头,敢情发现屋中无人,干笑了一声,大袖一挥,懊
然腾空飞起!
方玉琪耳中又听到一丝极其轻微的异声,快若闪电,往庵外射去!
“果然是人!”
他心里想着,口中不禁轻轻呼出!
吕雪君只见人家飞身而去,来去无声,不由轻声笑道:“你本来当他什么?”
方玉琪道:“小弟因他飞行之声,极其轻微,还当不是人类呢!”
他说到这里,忽然急急的道:“吕姊姊,我们快去瞧瞧,这人方才在大殿上待了好一会
呢,不知有什么举动?”
吕雪君道:“那么我们出去,岂非刚好碰上?”
方玉琪道:“他已经走啦,是往庵外去的。”
吕雪君心中一动,问道:“玉弟弟,你没听错?他方才确是先到大殿上待了一阵,再飞
到这里来的?”
方玉琪很快的答道:“小弟决不会听错!”
吕雪君点头道:“那么此人可能在这庵中有事,他怕被人发觉,是以到各处巡视了一番,
如果还有人没睡,他可能出手点上睡穴,才出庵而去,我们快去大殿上瞧瞧!”
说着一同飘落地面。
方玉琪听吕雪君这一解释,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姊姊,你真行!你说庵中之人
可能穴道被制,那么我们不如先去解了她们穴道再说!”
吕雪君道:“姊姊只是猜想罢了,他如果确实在这庵中有事,一定会去而复返,如果发
现庵中之人解了穴道,反而不好,我们还是先到大殿上瞧瞧,才是正经!”
方玉琪不由脸上一红,笑道:“姊姊,你想得真周到!”
吕雪君娇笑了声道:“你嘴真甜!”
两条人影,越过偏殿,很快的掠人大殿。
举目一瞧,这殿上收拾得十分清洁,除了佛龛供台,和左右两边,放着五六个蒲团之外,
空无一物,瞧不出半点异样。
两人逗留了一阵,方待退出。
方玉琪已然听到殿外,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之声,敢情还不止一人!心头一惊,低喝了
声:“有人来了!”
两人同时一闪身躲人佛龛后面,隐住身形。他们刚好把身子藏好,轻微的脚步之声,已
走进殿来。
只听一个尖细的婴孩声音笑道:“令主好说!兄弟因听令主说起姬姑娘今晚要来,才特
地找了这个清静所在。”
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问道:“矮子,这庵堂打扫得干干净净,里面的人呢?你可曾收
拾清楚?”
先前那个苍老的声音笑道:“驼子!这还用你说,兄弟早巳收拾好了,你别瞧这小小尼
庵,着实有点来历呢!”
这时又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奇道:“矮子,在你口里说出人家有点来历,想来不会走眼,
你说说是谁?”
此人话声未落,又有一个沙哑嗓子的道:“你们就尽说黑话,咱们令主也在这儿,怎不
点上蜡烛再讲?”
那冰冷声音又道;“凭咱们几个老不死,难道谁还瞧不清楚,不点灯有甚重要?”
沙哑声音道:“难不成等姬姑娘来了才点?”
冰冷的声音哼道:“姬姑娘还早呢!”
这两人为了点灯,却争将起来,只听那孩子声音笑了笑道:“先点起来也好,咱们也坐
下来好谈!”
接着火光闪动,顿时亮起两个火摺子,把供台上两支巨烛,一起燃起,大殿上这时照得
通明!
方玉琪、吕雪君,躲在佛龛里面,他们因殿上五人,口气不小,是以尽力摒着呼吸。
动也不敢稍动。
吕雪君自幼跟随离尘庵主,行走江湖,对正邪各派中著名人物,大都有个耳闻,但殿上
这几个人,其中居然还有令主,可从没听人说过,心中不由感到十分惊奇。
此时烛光大亮,她偷眼往外一瞧,只见五人已各自从左右两边,拿了一个蒲团,放到供
台前面,围成一圈,坐了下来。
再一细瞧,这五个人,全有五十以上的年纪,都穿着一袭绿袍,而且各有特徵,十分好
认。
正中一个,面色红润,形如孩童,敢情就是方才说话尖细的孩子声音。
他左边一个,生得又矮又小,就是刚才见过的那个。
在他下首是一个跛子,右脚黄澄澄的装着一只铜脚。
右边上首是一个驼子,背上高高隆起一个驼峰,整个身子,弯向前面。
驼子下首是一个右手残废,左掌奇大的人。
这五个老人既然各有特徵,而且全都太阳穴高高隆起,目光如电,分明都是功力奇高之
士,何以自己一个也没听人说过?
吕姑娘这阵打量,其实也是一瞥间事。
五个怪老头,坐下之后,只听那声音冰冷右手已残的老头,开口道:“喂!矮子,你说
这尼庵中人,有点来头,到底是谁?”
矮老头嘻嘻的笑道:“你急什么,等令主放起信号,再说不迟!”
踞坐中间的孩儿脸点头道:“你们尽管随便谈好了!”
他说话之间,右手向殿外空中弹去。
“嘶!”
一声轻响,一缕绿光,应手飞出殿外,直冲霄汉!
驼背老头不耐的道:“矮子多肚肠,咱们全等你报告经过哩!”
矮老头支着黄牙,瞥了驼背老头一眼,笑道;“你们当真没看清楚这是菩提庵?咱们是
在黄山!”
“黄山菩提庵!”
吕雪君听得心头蓦地—怔,只听残手老头冷冷地哼了一声,脸露不屑道:“我当是什么
大有来历之人!不过青城逐徒青衣老尼罢了,这也值得卖弄冠子?”
吕雪君却听得从心底冒起一阵寒意,黄山菩提庵青师太,乃是青城掌门铁肩道人的师姐。
青城派玄门剑法,独树一帜,因为他们从不介入江湖恩怨,很少在外面走动。
三十年前,青师太以一柄长剑,诛杀了长江三十七名巨寇,犯下杀戒,被她师傅逐出门
墙,结庵黄山。
她因受了这个刺激,更是嫉恶如仇,江湖上提起青师太,当真威名赫赫,而且她还是师
傅离尘庵主方外至交。
这残手老头居然连青师太都没放在眼里!这班人,到底是什么路数?有恁大的口气?
“五位叔叔,已经全到啦,你们卖什么关子呀?”
吕雪君略一沉思之际,大殿上忽然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赶忙拾眼,只见殿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个身材苗条,面覆黑纱,玄裳曳地的少妇。
同时围坐地上的五个老头;也在这一瞬之间,已全都站起身来。
孩儿脸老头早已笑着躬身道:“姬姑娘来得好快,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玄裳少妇最多也不过二十四五岁,这几个口气奇大的老头,却似乎执礼甚恭,不由瞧得
吕雪君大为惊奇。
只见玄裳少妇向孩儿脸老头还了一礼,笑道:“五位叔叔,快请坐下来好谈!”
五个老头连称:“不敢!”
玄裳少妇目光一扫,忽然咦道:“小师妹呢?”
孩儿脸忙道:“她这几天到处乱跑,今晚还吵着要来,老朽恐怕夫人有什么吩咐,小孩
儿家口没遮拦,才点了她黑甜穴,睡了。”
玄裳少妇微微点头,一面笑道:“这次李叔叔无意之中,得到金透,师傅她老人家极为
赞许……”
跛脚老头连忙躬身道:“夫人赞许,兄弟怎敢当得?”
方玉琪、吕雪君听到他们说到金透,不由相互对看了一眼。
玄裳少妇微微一顿,又道:“不知五位叔叔,可曾找到石室门户?”
孩儿脸老头惶恐的道:“十日以来,老朽等五人,差不多在莲花峰踩了不下百遍,只是
尚未发现。”
玄裳少妇轻唔了一声又道:“师傅要五位叔叔尽可能早日找到。”
五个老头又同声应“是”。
矮老头道:“不知姬姑娘此来,可曾听到江湖上的传言?”
玄裳少妇道:“不错!江湖上近日正谣传着红叶教主的故事,和黄山莲花峰石室藏有一
部‘玄天秘笈’,此事师傅也有所闻,并且要五位叔叔,找出谣言来源。”
孩儿脸老头惶惑的道:“此事老朽也感到极为奇怪,不过据一般传说,这谣言还是从黄
山传出去的,老朽连日正在注意。”
玄裳少妇点了点头,问道:“叔叔可知近日黄山来了些什么人?”
孩儿脸老头道:“五大门派来的,到目前为止,已有昆仑锺先生、武当双剑、峨嵋三云,
听说少林古月和尚,明天也可赶到,其他是一些门下弟子;此外已在黄山露面的,还有恶道
人墨无为、恶郎君崔如风等人。”
玄裳少妇沉吟了一下,向孩儿脸老头道:“这谣言可是少林寺的人传出来的?师傅要叔
叔对付古月和尚。”
孩儿脸老头躬身领命。
玄裳少妇缓缓向五人打量着道:“五位叔叔,还有什么事吗?”
大殿上五人一片寂然,久久不闻一点声息,显然已没有提出问题。
玄裳少妇歇了歇才道:“五位叔叔,既然没有事了,侄女就要回山覆命。”
她袅袅婷婷地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叫道:“各大门派之人,既然全都赶来黄山,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