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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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江湖-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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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翔木然良久,喃喃自语道:“难怪他一口咬定那杀害桑、柳两位师伯的白衣蒙面人,就是爹爹,难怪他故意疗好我的外伤,又暗令金刀杨涂追踪前来,打伤我内腑。难怪阿媛早料到青城已有变故,千方百计要跟我同行,原来这些都是有意安排的诡计……”
  他心里把前后事故反复对照,譬如阿媛跟踪自己到青城山庄,以及高升诡橘的行动,藤篮藏人,竹排人水……这些巧合,甚至空棺假灵,神丐符登放火烧庄,竹林外的神秘失踪,连同那封关怀倾注的书信,互相对证,几乎无一不是事先布置好的圈套,自己竟眼睁睁落在他们的摆布之中。
  他越想越怒,霍地站起身来,便欲夺门而出。
  金阳钟一探手将他拦住,沉声间道:“你要干什么?”
  高翔愤愤道:“侄儿要去问问她,我爹爹一番苦心成全他,他为什么反而恩将仇报?”
  金阳钟正色说道:“孩子,事虽如此,你也不可冲动,何况,这些仅是老夫臆测,或许真相并非这样。”
  高翔毅然道:“金伯伯,不必犹豫了,可疑的地方大多大多,爹爹一念仁慈,换来杀身之祸,这仇恨,侄儿要向姓谷的加倍讨回来。”
  金阳钟掌心微一用力,仍旧按他坐回椅上,肃容道:“处大事最忌浮躁,老夫只因诧异姓杨的女娃跟你同行的缘故,才提起这些往事,并非确定谷元亮便是杀害你父亲的人,在尚无确证之前,绝不可仅凭意气用事。再说,那女娃儿年纪甚轻,相貌也不似奸诈之人,也许连她也不知道二十年前的旧事,你怎么能遵而加暴于她?”
  高翔痛苦地垂下头去,喃喃道:“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金阳钟沉声道:“冷静。你现在唯一应该做到的,就是绝对的冷静,此事既有老夫替你做主,明天一早,老夫自会分派能手明查暗访,务必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不过……”
  他语气一转,又道:“那杨家女娃儿,一路紧跟着你,今后你应该特别留意她一些,不妨暗中试探,看看她居心何在。”
  高翔脱口道:“侄儿永远不要再跟她一起了。”
  金阳钟淡淡一笑,道:“那也不必如此决裂,须知此事假如真是谷无亮所为,你这般做法,岂不加速他害你的决心?”
  高翔道:“他既然害死了爹爹和两位师伯,迟早也会害死我的。”
  金阳钟严肃地摇摇头,道:“此时速下断语,尚嫌言之过早,你好好记住老夫的话,事无佐证切忌妄动,尤其不可显露痕迹,否则,徒增困扰,或许更带来意想不到的恶果。”
  他又极力安慰了高翔一番,才回房安息,高翔却和衣躺在床上,眼睁睁过了一夜,何曾片刻人梦。
  这一夜,他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环境的可怕,似乎每一个他所认识的人,个个都可能变成杀父仇人。举目世上,滚滚红尘,竟无一个可值信赖的人,甚至连神丐符登在灵堂对他说的那番话,也觉得疑窦丛生,信念摇动。
  假如金阳钟揣测的不错,神丐符登、高升和阿媛,极可能都已伉崔一气,串通了来欺骗他,如果如此,所谓九天云龙尚在人世的话,自然也是暂时安安他的心罢了。
  要不然,神丐符登怎会故意放走高升?阿媛又怎会习得腹语术?那封信上,又怎会对父亲的下落只字不提?
  这样看起来,父亲只怕早遭了毒手,他们假称尚在人世,不过是怕他急于报父仇,做出激烈的事来。
  但是,神丐符登如果存心在愚弄他,为什么又传他腹语术和瑜伽锁喉大法?为什么又授他八节珊瑚权杖,使他能调动穷家帮弟子?他们大可以一剑杀了他,或者一掌劈死了他,这些作为又有什么用心呢?
  可怜高翔纵然聪明绝代,终嫌涉世未深,被这些扑朔迷离的因因果果颠倒痴迷,思绪纷歧,无所适从。
  转眼间,窗外已泛起一片鱼肚色,漫漫长夜,竟在膝陇迷惘中俏悄逝去。
  他无心再睡,轻轻爬起来,推门而出,沿着回廊,急步向前面客室奔去。
  才转过厅侧花园,瞥见一条人影,正在瞒微曙色中来回踱着显得焦急不安,忧心忡忡的样子。
  高翔霍然止步,从心里重重哼了一声,原来那人正是阿媛。
  阿媛循声仰头,一见高翔,顿时欣慰地展颜一笑,疾步迎上前来,低问道:“翔哥哥,你没有事吗?昨天夜里,直叫我整整担了一夜心事。”
  高翔从鼻孔中里冷嗤了一声,道:“奇怪,我睡我的觉,要你担什么心事。”
  阿媛一怔,又笑道:“我总觉得这儿诡橘可疑得很,昨天庄主又要你搬到书房去住,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高翔冷冷道:“谁可疑?谁安了什么心?自己心里应该明白。”
  阿媛被他一顿顶撞,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了半晌,才道:“翔哥哥,你是怎么啦?一大早讲话就这样冲人,谁给你气受了么?”
  高翔嘿嘿冷笑道:“除了那种不识好歹,恩将仇报的人,谁会给我气受?”
  阿媛疾退一大步,瞪着一双眼睛,怒道:“谁不识好歹?谁又恩将仇报了?你说话要说得明白些。”
  高翔跟珠一翻,沉声道:“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难道你真的听不懂?”
  阿媛明眸一阵转,硬生生将两滴泪水忍了回去,愤然道:“我明白了,—你是喜欢金府千金,嫌我在这儿碍眼,你要是不顺眼,我立刻走。”
  高翔怒目叱道:“走不走是你自己的事,彼此清白,你不要信口胡说,诬谤他人。”
  阿媛气得一跺莲足,泪珠终于扑簌簌滚落下来,一拧纤腰,扭头向园外狂奔而去。
  高翔目送她背影消失在月牙门后,木然未予拦阻,但心中却不免又泛起一抹悔意,暗中呢哺道:“你虽然救过我,但是,谁叫你是冷面阎罗的传人?让你恨我吧,反正咱们仇深似海,终难免有这一天。”
  想着想着,心里一阵酸楚,忍不住也滚落两行热泪。
  正在这时候,金凤仪贴身婢女春兰忽然匆匆奔了进来,惶惑地问道:“高公子,怎么一回事?杨姑娘突然哭着出庄走了?”
  高翔人侧身假作理衣,悄然拂去泪痕,强笑说道:“她另有要事,由她去吧。”
  春兰茫然道:“怎么行?婢子得赶快去禀告老庄主和小姐……”
  高翔忽然拦阻她道:“慢一些,姐姐去见到庄主和小姐时,顺便也代我转致谢意,庄中二日,多承厚待,我……我也不再面辞了。”
  春兰大惊道:“公子,你也要走了么?”
  高翔强忍酸楚,点点头道:“血仇未报,无心久留,让姐姐转致庄主,父仇未可假手他人,关顾之情,容当后谢……”
  话未说完,迅疾奔进客房,取了自己的包裹、筝囊,展步如飞,一口气奔出了金家庄庄门。
  春兰呆呆怔立在花园中,一时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事态严重,慌忙拔足冲人后院,一路脚不沾地,掠登绣楼,人还未到楼口,便气急败坏娇呼道:“小姐,小姐,不好了,高公子走了……”
  呼喊之声荡漾楼际,一轮红日,正缓缓爬上远处山头。
  高翔真的走了吗?没有。
  他料想自己不辞而别,必然会引起金家庄一阵惊乱,玉笔神君雄霸一方,只要一声吩咐,快马疾追,不出五十里,定会轻易地追上他,他虽然不想逃避什么,但一股倔强的傲气,却坚持着使他不愿再回到庄里去。
  所以,奔出庄门,越过木桥,他一侧身形,舍弃了直达开封府城官道,将自己先隐藏在一片茂密的林子里。
  不多久,果闻蹄声震耳,史雄飞亲率四名锦衣大汉,一阵风似地掠过林子,急急向开封追了下去,尘土漫扬,映着旭日,泛出淡淡的金灰色。
  高翔怅立在林中,目睹五骑去远,突然无限感伤地发出一声长叹,刹那间,既侮又恨,百感交集。
  回忆竹排重逢,双辔北行,一路上,阿媛对他是那么体贴温顺,柔情千种,再想想刚才绝袂离去时的悲伤,他这样做,的确是太过份了。就如玉笔神君所说,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冷面阎罗跟爹爹之间那段恩怨,就予叱责讥讽,岂不是大无情了些?最起码,他也应该照金阳钟的叮嘱暂时隐忍,先查明冷面阎罗伤眼看原因,再作取舍的打算。
  不过,事已如此,他并不企求阿媛的谅解,他只是恨自己的命运,恨自己为什么遇上这种恩仇难辨,敌我难分的窝囊事,石穴独居十八年,对这个纷歧诡橘的世界,他实在了解得大少了。
  嗟叹一阵,正要举步,突然,身后有人低声叫道:“高少侠!”
  高翔骇然一惊,急忙旋身,只见密林中缓步走出一个人,白面长髯,一袭黑衫,背负长剑,竟是黄山擎天神剑黄承师。
  这位誉满武林的一代宗师会在林中出现,颇使高翔惊讶莫名,连忙抱拳道:“前辈也在这儿?”
  黄承师似是早在林子里,含笑弟视高翔,颔首道:“老夫向有晨起散步的习惯,这片林子既静又密,正是漫步消闲的好地方。”
  语声微顿,扫了高翔肩后革囊一眼,诧问道:“怎么?少侠携带行囊、包裹,难道要离开金家庄了?”
  高翔愧然垂首,道:“晚辈父仇在身,难作久留。”
  黄承师晤了一声,又问道:“那么,杨姑娘呢?”
  高翔惶恐答道:“她……她另外有事,已经先走了。”
  黄承师点点头,道:“这样也好,不是老夫琐嘴,少侠满肩血仇,自应先以父仇为念,那儿女之情,总该视为次要,少年男女同行同上,虽可砒硕互勉,究竟容易分心旁骛。”
  他见高翔垂首无语,又微笑问道:“少侠仓促就道,难道对仇家踪迹,已经有什么线索了么?”
  高翔轻叹道:“不瞒老前辈说,晚辈正感茫无依从,正不知该从何处着手才对。”
  黄承师淡淡一笑,道:“好徒虽然狡诈,想必总不致毫无破绽痕迹可循,少侠业已智珠在握,怎么倒感无从着手呢?”
  高翔诧道:“智珠在握,晚辈不明白老前辈的意思……”
  黄承师笑道:“老夫说的,就是少侠身边那块银牌。”
  “银牌?”
  高翔猛然大吃一惊,不禁脱口问道:“老前辈你……你怎么知道银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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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屋瓦上的君子
 
  黄承师昂首望大,缓缓说道:“老夫卧室恰在少侠右邻,前天夜里,盛世充的话,老夫已经无意中听见了。”
  这解释,高翔如何肯信?
  他一扫黄承师身上黑衫和肩后长剑,不由的机拎怜从心底打了个寒唉,一错步,慌忙摘下筝囊,怒目喝道:“原来是你杀了他?”
  黄承师神情漠然,冷笑道:“老夫若要杀他,不过举手之劳。何须出手暗袭?”
  高翔扯开囊口,嗡然一声,拔出铁筝,沉声道:“你还想狡赖?凶手不是你,你为什么要窃听我们的谈话?盛大哥被害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现身援救?”
  他自从踏出后山石穴,这是第一次亮出铁筝,十八年来,虽未习练过铁筝招法,但一股激愤之情,却使他浑忘了利害情失,也忘了黄承师号称“擎天神剑”,名望武功,都不在他父亲九天云龙之下。
  铁筝出翼,音弦震荡,低嗡之声,夹着一缕劲风,已向黄承师拦腰扫了过去。
  黄承师肚腹微吸,脚跟半寸未动,上半身已向后疾移尺许,高翔一筝扫到,堪堪贴着他衣摆掠过,竟分毫也没有伤到他。
  高翔一出手便扑了空,怒吼一声,健腕一错一带,硕大的铁筝,登时半途顿止,变扫作砸,搂头又至,竟然快得无与伦比。
  黄承师脸色微变,右手大袖猛然拂出,一抬左腿,横跨了一大步,叱道:“住手!”
  铁筝被他一拂之力震歪少诗,重重砸在地上,“蓬”然一声暴响,只砸得落叶横飞,尘土四溅。
  高翔双手向怀里一收,第三次抡起铁筝,低吼道:“老贼,你还有什么话说?”
  黄承师冷冷笑道:“在你自负聪明,也不仔细想一想,老夫若是杀害盛世充的凶手,今天会向你不打自招吗?”
  高翔道:“谁知道你另有什么阴谋诡计!”
  黄承师气得摇摇头道:“蠢物!蠢物,当时老夫如果现身出手,事情一旦揭穿,今天你怎能平安出得金家庄!你不问皂白,但凭一己愚愤行事,今后随时都难逃毒手,九天云龙一代大侠,竟生出你这种愚不可及的儿子,当真令人扼腕浩叹!”
  高翔被他一顿骂,反而怔怔地忘了动手,许久,才喝问,道:“你且说说看,当时为什么不敢现身?”
  黄承师道:“实对你说吧!老夫隐身窗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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