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又找不出一点伤痕,只似僵冻而死,而且经过了一二日之久,尸体会依然像冰冻过
一般,并无变质和腐烂的趋势!
现在,狄少青、钱老大已经回到了乙青道人藏身的大石附近,华惜春和严娟娟听说另外
还有五个中年人,死状和乙青道人一样,自然大感惊诧!
钱老大只是深蹙双眉,一声不发,他心中正在思索着过去几十年前,江湖上有没有人死
在这种冻僵的手法之下,但任你钱老大可以把几十年,甚至近百年的江湖掌故,说得如数家
珍,也想不出半点头绪来。
严娟娟紧握着华惜春的手,掌心已经泌出汗来,低低的道:“华兄,这五个人一定是乙
青道长一手训练出来的弟子了,他们到这里来,一定有着什么事了。”
“冰冻……”钱老大喃喃的道:“这会是什么功夫,什么手法呢?”
华惜春问道:“老哥哥,江湖旁门中,有没有这种功夫呢?”
“简直没有的事!”
钱老大道:“旁门中掌功最厉害的莫过于‘玄冰掌’,指功最厉害的莫过于‘阴极
针’,击中人身,可以使人僵冻而死,但中了‘玄冰掌’的人,身上必有掌痕,中了‘阴极
针’也有针头大的痕迹,而且也只有中指之处,冻得会结成硬块,肌肉僵冻,一摸便知,从
没像这样的死法。”他举目看看天色,这一阵耽搁,几乎已经昏黑,这就催道:“咱们快些
走吧!”
他领先跃起,不过十几个起落,便已回到了原来的停身之处,目光一动,口中不觉
“咦”出声来,奇道:“两坛酒呢?怎么不见了?”
他听了狄少青的呼唤,在赶去之时,曾把两坛酒放在地上,这时果然没了酒坛的影子。
严娟娟道:“老人家方才是放在这里的么?”
“怎么不是?”
钱老大伸手一指,说道:“你们两个就站在这里,我还怕山石高低不平,把酒坛打破
了,所以还用脚扫开了些乱石,放得很平稳,你没看到这里还有我用脚扫开石子的痕迹
呢!”
严娟娟道:“这怎会丢了呢?莫不是什么人偷走了?”
华惜春轻哦一声,笑道:“是了,一定是道士老哥哥跟着我们来了,他看你放下酒坛,
才偷偷的把两坛酒运走了。”
两坛酒,每坛有五十斤,换个功力稍差的人,也休想偷得走。
那不是说功力稍差的拿不动一百斤,而是钱老大等人都在附近,如果轻功不到炉火纯青
之境,会不被钱老大发现么?
钱老大唔道:“没错,这酒肉道士老是给我捣蛋!”
说到这里,忽然耸耸肩,嘻嘻一笑,问道:“你们可知道老哥哥为什么要买两坛上等女
儿红来?”
严娟娟道:“自然是来喝的了。”
“这不是废话?”
钱老大摇摇头道:“不对,不对,酒不来喝的,难道是来倒掉的?”
华惜春道:“那是做什么的呢?”
钱老大得意一笑道:“老哥哥一生别无嗜好,唯有喜欢喝上几碗,一坛自然给我自己准
备的了。”
华惜春“哦”了一声,笑道:“还有一坛是给道士老哥哥准备的了。”
“不,但也可以这么说。”
钱老大咧咀一笑,低低的道:“另外一坛,原是给酒肉道士的,我约他,他不肯来,但
他是个酒鬼,我有两坛好酒,就不怕他不跟来了。”
华惜春咭的笑道:“原来是老哥哥用的计谋。”
钱老大得意的笑道:“对付这酒肉道士,不用点计谋,他怎么肯来?”
接着笑道:“这样也好,老哥哥已经抱着两个酒坛,跑了七八十里路了,自该让他抱着
去走一段路,我也好松动松动,唔,现在该上路了吧!”
严娟娟问道:“老人家,我们要到那里去歇脚呢?”
钱老大已经开始领先走了,一面回头道:“我也说不出来,咱们到前面去看看,可以歇
脚的地方就歇脚。”
大家只好跟着他走去。
这时天色业已全黑,这黑谷之中,大大小小的乱石,又是黑的,是以看去简直就是一片
漆黑。
走在前面的钱老大,依然颠着脚尖,遇高则纵,遇低则跃,一路上纵跃如飞。
狄少青内功修为不在钱老大之下,从容举步,亦步亦趋,丝毫没有落后。四人之中,严
娟娟功力最差,白天都会落后一段路,这时更是看不清楚,自然落后甚多,华惜春为了照顾
她,就走在了后,和前面两人,相差几乎有二十来丈远近。
狄少青走了一段路,眼看两人落后甚多,就停下来等候。
钱老大看后面的人停下来了,也只好停住,口中说道:“所以一个人行走江湖,千万别
和小娘们走在一起,你看那小女娃走路像绣花似的,真会等出小肠气来。”
就这样等等走走,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两边山势,又渐渐逼仄,这一段辽阔的乱石堆,
好像至此已告结束,前面又到了一处谷口。
钱老大回头笑道:“看来这条山谷走完了,咱们就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了。”
狄少青道:“老哥哥怎么知道这道山谷有休息的地方呢?”
钱老大嘻的笑道:“小兄弟,看来你还是很少出门,这谷口不是有一道溪流么?溪水流
得不急,可见这道山谷之中,必有平坦的地方,而且要找休息的地方,就必须是有水的地方
才成,你跑了半天路,要坐下来休息,要洗把脸吧?既然休息了,自然要吃干粮,吃了干
粮,你不要喝口水么?再说咱们这一休息下来,就是要在这里过夜,明天早晨起来,也要抹
上一把脸,人生是离不开水的,方才那片乱石堆没找到水,所以不能停下来休息了。”
狄少青道:“老哥哥说得是。”
说话之时,华惜春、严娟娟也已走到谷口。严娟娟这段山路,已经走得她满脸通红,连
发鬓都是汗水,口中直喘着气。
狄少青含笑道:“现在好了,我们进入这道谷口,就可以找到地方休息了。”
严娟娟道:“我们不在谷口休息,还要走么?”
钱老大道:“这条山谷不会太长,最多也不过三五里路。”
严娟娟道:“老人家从前来过么?”
“来是没来过。”
钱老大道:“这可以从山势看得出来,我老人家天下名山差不多都跑遍了,山势的来龙
去脉,只要看上一眼,就可以猜得到一半了。”
一面催道:“咱们走吧,别在这里待久了。”
说完,又领先朝谷中走去。
这条谷道,虽然两山夹峙,但右首是一条山涧,不,其实这两山之间,本来就是一道山
涧,山洪暴发的时候,整个谷道,应该全是泄洪道了,如今水势不大,只有右首像带的一
条,水流就并不很急。
事情也全如钱老大所料,走了三五里路,谷道尽头,地势又豁然开朗,成为群山环抱的
一片盆地,地势虽然不算很大,却也有百亩大小,中间有一个十来亩大小的天然湖沼,水光
潋滟!
只是这座山谷,依然是一座死谷,除了湖沼右首,有几方矗立的怪石,整座谷中,不生
树木,也没有青草,都是光秃秃的黑石,但湖边的地势,却是相当平坦!
钱老大走到湖边,回头笑道:“如何,咱们在这里过夜,地力不错吧?”
他蹲下身去,双手掬着水在脸上,头上淋了一回,又喝了几口,才回身在地上坐下,说
道:“大家快去洗一把脸,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吃晚餐了。”
狄少青、华惜春、严娟娟不待他说,早就像渴骥奔泉,跑到湖边,掬水洗脸,痛快的喝
着。
只听钱老人顿着足骂道:“这狗道士,臭道士,真是一点人性也没有,这地方明明是歇
脚的地方了,他还充军一样,不知充到哪里去了?”
华惜春喝了两口水,抽出手帕来抹抹咀角,嗤的轻笑道:“老哥哥大概酒瘾发了,才在
臭骂道士老哥哥呢?”
她把手帕朝狄少青递了过去,低低的道:“你要不要揩脸?”
狄少青用衣袖抹着脸,说道:“不用了,我用衣袖揩也是一样。”
华惜春脸上微微一红,收起了手帕。
钱老大依然恨恨的骂着:“就是要去充军,也该留一坛下来,这不是故意整人么?臭道
士,你给我碰上了,看我钱老大不拆下你几根肋条骨来才怪!”
狄少青打开大纸包,里面还有几个小的细包,华惜春、严娟娟帮着一一打开,里面有烧
饼、有硬饼,也有馒头,另外一个荷叶包里,却是卤牛肉、鸡腿、鸭翅膀和二十几个卤蛋。
严娟娟道:“老人家,快来吃了呢!”
钱老大哼道:“还吃个屁,我老人家没有酒喝,这些东西,如何咽得下去?臭道士明明
知道我不喝酒还没关系,我肚子里的蛔虫没有酒灌下去,会乱咬乱转,你们想想,有十几条
蛔虫在你肚肠里乱咬乱转,叫我老人家如何受得了?”
这话听得两位姑娘都不禁噗哧笑出声来。
狄少青道:“老哥哥,你不用急,道土哥哥看我们不进去,也许会找来的。”
钱老大道:“还会找来?这臭道士只要有酒喝,就是天坍下来他都不管了,非醉死不
可!”
三人看钱老大放着一大堆东西不吃,也就各自围着坐下吃了起来。
华惜春道:“老哥哥,你跑了半天路,总得吃些东西,填饱肚子再说。”
“别烦我了。”
钱老大挥着手道:“你们快吃吧,我可以三天五天不吃东西,酒可少不了,那年住在皇
帝老子的正大光明殿匾额上,也得抓一坛酒上去,慢慢的喝……”
“啊!”严娟娟刚撕了一小块馒头,塞到咀里,忽然轻啊了一声。
钱老大正在生气,回头问道:“你怎么啦?”
四人在湖沼边上席地围着,严娟娟是面向湖沼坐的,她两三口,把一小块馒头吞下,伸
手指指对面,说道:“晚辈刚才看到那里似有火光一闪。”
三人同时回头,朝对面看去,湖沼对面,是一座插山高峰,黑沉沉的,哪有什么火光?
钱老大问道:“在哪里?”
严娟娟指着手道:“就在对面。”
华惜春道:“我们怎么没看到呢?”
钱老大问道:“你没看错?”
“不会错的。”
严娟娟道:“我刚才明明看到火光一闪而没,绝不会看错。”
钱老大回转身来,说道:“这里一片荒山,连鬼都没有半个,哪来的火光?”
大家也各自转过身来。钱老大道:“咱们明天可能还要跑上一天,还跑不完呢,你们吃
饱了,把东西收拾起来,这地方还算平坦,大家好好睡上一晚……”
他话声还没说完。
“啊!”严娟娟又叫了起来,伸手指着对岸,说道:“老人家,快看,那火又起来
了!”
三人急忙回头看去,果见对面山麓间,正有一点闪动的火星,好像天上星星一样,只是
有些绿阴阴的!
华惜春道:“果然是灯火,那里一定有人住着了。”
钱老大搔搔头皮,哼道:“这可不是人的火!”
这话听得两位姑娘毛骨有些悚动!
严娟娟问道:“老人家,那是什么火呢?”
钱老大道:“不是人的火,自然是鬼火了!”严娟娟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华惜春挨近了
些,不敢抬目去看,颤声叫道:“老人家……”
狄少青却目光直注,盯视着对面,说道:“老哥哥,那火光一直没有移动,会不会是灯
火呢?”
钱老大突然跳了起来,说道:“没错,一定是那臭道士弄的鬼,他一向鬼计多端,一个
人喝酒,觉得不好意思了,走,你们吃好了没有,咱们过去瞧瞧!”
严娟娟胆怯的道:“万一不是酒肉道长呢?”
钱老大嚷道:“你怕什么,有我老人家在这里,就是遇上山魈魍魉,我也一样把他活捉
下来,走,一定是那臭道士喝了几口,没东西下酒,才弄个鬼火,好让咱们找过去!”
他不待三人开口,早已颠着脚尖,首先像领路的猴子一般,绕着湖泊走了过去。
这湖泊并不大,但湖泊只是蓄水的地方,这条山涧,却是从山谷里面流出来的。你循着
湖泊走去,依然隔着一道山涧,而这道山涧,少说也有三四丈宽。
钱老大走到湖泊左首,忽然发现山涧上架着一道石梁,像桥板一般,横在涧上。
这石梁当然不是天生的,既非天生的,自然是有人架在山涧上的了。
钱老大究是老江湖了,他发现这道石梁,就俯着上身仔细察看了几眼,便可断定石梁不
是新架上去的。不是新架的,那就证明对面山麓果然有人居住,石梁是居住的人必经之路。
他这一看,陡然想起谷外乙青道人等六人死得离奇,莫非和此人有关?想到这里,脚下
不觉一停,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