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动啦!”
“真的?”“黄蔷薇”闻言大喜,连忙停止祷告,转过身来急道:“吴公子,段老前辈
活过来了吗?”
邵真更加紧,更用劲的在“虎形剑”周身各要穴推拿,只见他双掌快速游移,掌影如
飞,撩人眼花。
邵真抖动了一下喉结,低声道:“我想大概是……”
正说着,忽闻昏迷的“虎形剑”哇了一声,吐出了一滩血!
邵真一个躲避不及,竟被吐了个满头满脸!
“真个要命!”邵真捂着脸站起来,苦着脸嘟哝了一句,只觉浓烈的血腥味使得他也想
吐。
“黄蔷薇”却脸色一变,脱口道:“啊!完了,这是回光返照哪!”
邵真掏出一条丝巾,用力擦净脸上粘腻的血渍,然后蹲下身子望了望“虎形剑”,凝声
道:“不错,这显示他的内脏已破裂,我们的力量只能到此为止,柯姑娘,他可能马上就醒
来,但也就只那么一下子,你把握住时间问问他是谁干的。”
“黄蔷薇”悲戚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虎形剑”忽地轻轻的哼了一声,紧闭的眼帘抬动了一下……
“黄蔷薇”连忙俯近身道:“老前辈!老前辈!”
又哼了一声,“虎形剑”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但两眸无神,空洞虚泛,直愣愣
的……
“黄蔷薇”悲戚的道:“段老前辈,我是‘百艳帮’的总护法‘黄蔷薇’,是谁干
的?”
“虎形剑”的身子猛烈的抽搐了一阵子,微张的嘴忽地吐出了大量的血!
“黄蔷薇”抑住心中的悲愤,双手猛摇他的肩胛,大声道:“段老前辈,快说啊,到底
是谁干的?”
经过这么一摇,“虎形剑”似乎是清醒了一点,他痛苦万状的哦了一声,艰辛的抬起右
手,巍颤颤的向前指去,张了张口,吐了一个字:“超……!”
突然猛地咳了一声,大口的血喷嘴而出,“虎形剑”的脸孔痛苦的抽搐了一阵子,翻了
翻眼,头腾地往旁一偏……
“段老前辈,段老前辈……”“黄蔷薇”见状,用力摇他的身体,大叫着。
可是“老形剑”却寂然不动。
邵真把视线移向他处,淡淡的道:“柯姑娘,他死了。”
“死了?”“黄蔷薇”凝视了“虎形剑”一阵子,才缓缓站了起来,哺哺自语道:“死
了?这等好人居然死得这么惨?”
邵真的表情显得很淡,很静,似乎生与死他已看得很透了,何况眼前的人和他毫无关
系。
他一言不语的抱起“虎形剑”的尸首往林里一放,蹲下身子,五指箕张,猛地戳入地
下,但只见腕脉以下之掌俱没于地!
“黄蔷薇”跟上来见状,讶道:“吴公子,你这是做啥?”
邵真用力一扳手,地下现出了一个小窟窿,但只见他那双手完好如昔,像双铁铲似的,
他不理“黄蔷薇”,把另外的一只也插进地里去,一掘又是一个窟窿出现!
“黄蔷薇”看傻了眼,连道:“好功夫!好功夫!”
忽又道:“吴公子,不用埋葬了……”
一愣,邵真停止挖掘,侧首道:“柯姑娘莫非要让他暴尸荒野?”
“黄蔷薇”摇了摇螓首,含悲道:“不,我要把段老前辈的尸体带回洛阳,交给他哥哥
咙形剑’老前辈安葬。”
邵真惊讶道:“洛阳离此有数日路程,恐姑娘未至尸体已发臭矣!”
一顿,俏脸露出坚毅之色,继道:“纵算尸臭,我亦不怕,我怎忍段老前辈埋骨异
地?”
“黄蔷薇”仰脸道:“你如果了解段老前辈的整个为人,你就会觉得我这般做实在算不
得什么,再说‘龙虎镖局’与本帮素来修好,且常加惠于本帮,我今日不见则罢,既已看
见,怎敢置身于事外?万万不能!”
走出树林,“黄蔷薇”一下跃上马鞍,邵真急问道:“姑娘做啥?”
“黄蔷薇”道:“这就赶赴洛阳!”
邵真道:“段老前辈临死时指了指前面,似想说什么,姑娘不去看个究竟?”
“黄蔷薇”嗅了一声道:“嗅!要不是你提醒,我真给忘了呢!”
邵真跨上马背,指道:“他指的是前方。”
两人驱马前去,不一会,发现左旁林中有一镖车,上前一看,只见约莫十来具尸体东倒
西歪的横躺着,俱皆中箭而死。
邵真和“黄蔷薇”下马察看,但见诸人皆死去多时,尸体已冰硬。
缥车初看是一辆,近看却又发现两辆翻覆于地,都已破损,每辆镖车两匹拉马,也皆中
箭而亡。
两人翻看镖车已空空如也,只于地下寻得一缥旗,上写“龙虎镖局”四字。
“黄蔷薇”悲愤道:“这是劫镖!”
邵真道:“劫镖者显然不是一两个人,他们先以暗箭偷袭,射杀众人,后围殴段老前
辈,但被段老前辈负伤脱走。”
“黄蔷薇”接道:“不错!这显然不是仇杀,他们并不是追杀段老前辈,只抢了东西便
去!”
邵真低首望了望四周,低沉道:“劫镖者似乎没留下一点痕迹。”
“黄蔷薇”也望了望凌乱的现场,道:“手法干净利落,明明是高手,何况段老前辈勇
冠衰宇,这绝非是普通人干的案子!”
一停,接着道:“我必需火速到洛阳告知‘龙形剑’!”
邵真忽道:“柯姑娘,你这就去吧!这里交给我好了。”
一愣,“黄蔷薇”讶道:“吴公子,你不一道去吗?”
摇一摇头,邵真笑笑道:“不了,沿途我还有些事必须料理,再说这等事我这局外人如
插上一脚,总是多余的。”
“黄蔷薇”张了张口,似想说什么,忽又改口道:“既如此,这就告别了。”
说着,粉拳一抱,即策马驰去!
待邵真抱拳说声请时,“黄蔷薇”娇美的身影已没在一片黄尘里了……
眨眨眼,邵真说了声:“急性子啊!”
逐转身将众人掘了个大坑埋妥,这一耽搁已近晌午了。
因为人多,当然坑就大了,邵真当然不愿用手挖,掏出“一刹刃”可就省事多了。
一切事毕,邵真略事休息一会,即在一棵树底下食用“万重寺”“璇玑神尼”为他准备
的冷斋。
他一面吃,一面自思……
老实说“虎形剑”等人之死,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没有必要与“黄蔷薇”赶赴“龙
虎镖局”,硬管上这档子事为自己添上烦脑,“找回自己”是他首要目标,在这之前,他决
不管任何闲事!
但他忽然后悔没和“黄蔷蔽”同行了,因为他究竟还没问出像自己的那人是谁,是不是
就是自己?
他真有点懊恼了!
可是回头一想,和她分手也是好的,万一“黄蔷薇”知道自己不是“百艳帮”主的朋
友,准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正当他吃着,想着,忽然一阵缓沉的蹄声传来……
邵真本能的抬头望去……
只见眼前好几丈远处缓缓走来单人一骑。
邵真忽然看得目不转睛!
眼珠里的瞳孔倏地睁大!
他张大着嘴,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呆若木鸡。
可是他的脑海里却汹涌澎湃,激荡起伏!额角,鼻尖已出现了汗珠,斗大的!
忽然,那人啊一声,勒住坐骑,木愣愣的瞪来!
邵真那睁大了的眸孔一直没有缩小,他把那人完全的捕捉于眼底——瘦瘦高高的身形,
马脸般的长脸,八字儿眉毛,深黑的眼眶,鹰钩鼻子,以及厚黑的唇皮儿——这一张算起来
该是很丑的脸孔,如针如刺般的送到他波涛滚滚的脑海里!
那人愣一愣,忽地一转马首,便想驰去……
蓦地!邵真暴喝一声:“站住!”
那人猛地一惊,似是骇惧非常,缓缓的又转过了头来。他看来是顶多四十的中年人,身
上穿着一袭华丽锦袍,但脑瓜子上却戴着一顶很不相称的貂皮瓜帽,以致令人有股古怪滑稽
的感觉。
他脸上此刻的表情只是惊与骇!
邵真忽然缓缓站起身来,他仰天用力的透了一口气,唇角牵起了一个带着颤抖的笑容,
他阴悔而迷茫的两眸倏地射出一股神光,那股神光强而有力,清而明!浑沌噩然的脑海里也
激腾得刹时开明起来!
他,终于知道自己叫邵真了——他终于恢复从前的记忆了!
哦?这又为什么呢?
拂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惯有的微笑又浮在唇角,邵真向那人招呼道:“老友,多时不
见,不想叙叙么?”
一骨碌滚下马,那人朝邵真诚惶诚恐的打揖到地,浮笑道:“小邵,想不到在这里会碰
着你。”
邵真神采飞扬的一轩眉,轻笑道:“那当然是了,如果让你想到的话,咱们碰不成面
了,你说对不,老友?”
邵真左一句老友,右一句老友,叫得怪亲热的,可是那人却一脸的不自在,打了一声干
哈哈,咳声道:“小邵,我们是老朋友一场了,你怎么说这般话来啊?说真个的,我一直在
找你哪!”
邵真哈一声道:“真的?”
那人连忙道:“当然是真的了,小邵,你不相信我么?”
邵真啧了一声,龇龇牙道:“噢,不,不,我怎会不相信老朋友呢?”
一顿,怪异的睨着他接道:“只是不知道老友有何贵干哪?”
那人走上前来,一面摇摆着双手道:“小,小邵,我知道你还记得上次‘牧家堡’那件
事,其实那次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并非我不够意思,实在是我手头紧了些,老妍头又催着
要,我只好多拿了点,小,小邵,你不见怪吧?”
邵真缓缓摇了摇头,微笑道:“这是什么话?老友,你把我看成这般小气么?其实我有
今天,还不是蒙老友开窍指教,所谓饮水思源。老友多拿了些,这是理所当然哪!”
那人喜形于色,连道:“小邵,我真没看错人,当初我决定把我的‘祖传秘诀’传授给
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最够意思的人了。”
扯动了一下嘴角,邵真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只是到现在我还不太明白,那次老友你
又为什么不告而别呢?”
那人脸色一变,支吾了两声,随即浮上一层老奸巨猾的笑容,他哈哈一声道:“小,小
邵,你是知道我那个老姘头是个十足的母老虎,我最怕她不过了,她限时要我送银子去,我
实在是来不及向你说一声,所以我就先离开牧家堡了……”
说着,两国上下一转,改口道:“小邵,上次我们一共赢了五万多两,你知道我输了一
些,是四五千两吧,扣除起来是五万平平,拆帐起来,你我各均分二万五!贴回你的五千,
你是该得三万两。”
口中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大叠的飞钱,那人低头数了数,抽出四五张来,递给邵真
道:“哪,这是你的,小邵你收下吧。”
邵真接过去,翻看了一下,笑道:“噢,老友挺得意的嘛。”
那人笑道;“老样子,者样子罢了。”
邵真突然把那些飞钱递回去,道:“拿去。”
猛然一愣,那人道:“小邵,你,你这是……”
轻嗤了一声,邵真皮笑肉不笑道“我说过我无所谓
那人呐呐道:“小邵,这是你该得的份啊?”
淡淡一笑,邵真把飞钱塞到他手里,道:“算是你当初教我的拜师金吧。”
“这,这……”那人似是猜不透邵真的心意,一连“这”了几声,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邵真的脸色突然一沉,阴鸷怖人,他转过身去,背向那人冷沉发话道:“在‘金
银帮’里,你出卖明姑娘的事情又怎么讲?”
邵真此语一出,那人神情猛的一震,啊的一声,张口结舌说不上话来!
邵真依然背着身,声音渐渐转寒:“‘毒心郎中’,我的老友,怎么,不好解释是
么?”
“毒心郎中”?原来那人就是“毒心郎中”邵肇赓?
这就怪不得了,邵真怎么忽地能够恢复记忆,原来就是碰着了“毒心郎中”啊!
“毒心郎中”——当今武林道行最高的赌徒,他身怀“绝技”——偷天换日,瞒天过
海,神不知,鬼不觉的高超诈赌绝技。
他是无赌不精,无赌不诈,无赌不赢也!
在赌圈里,他是太出名了,是以只要赌徒门一闻“毒心郎中”,泰半裹足不前,不敢与
之聚赌。
所以,当他名头最顺的时候,也是他最潦倒落魄的时候,何以故?盖没人愿意和他共赌
也。
三年前吧,“毒心郎中”不幸碰到了一班“吃红”的地头蛇——这实在是因为他阁下的
武功太糟糕的缘故,他被地痞流氓“吃红”是很通常的事,但那次没有人愿意和他赌,没赢
钱,“红”照吃,又正逢他老兄最潦倒之际,哪来“红”呢?
幸好适时邵真和明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