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你的记忆,那时你一切都可以想起来了,不是么!”
“是的!”
一股浓浓的希望以及一股浓浓的喜悦填满邵真的心房,他在期待着,深切的期待着那天
到来,噢,那将是多么令人高兴的日子啊!
他低着声,但却掩藏不住他的欢愉与兴奋,道:“那天的到来,我就是我了!”
白花花的雪片,像鹅毛,在空中飞舞着,乱飘着。
放眼大地一片无垠的银白,好漂亮好漂亮哦。
哦,已是隆冬了。
“光阴似箭啊!”
邵真如此叹息飞逝去的日子,好生的快,三个月的日子已成了昨日黄花。
邵真在雪中踌躇着。
他如此当然不是在欣赏雪景,事实上他的双眼还被一层白布包裹着,他只是午醒后感觉
到万般无聊,到外头的庭院散散心罢了。
他嗅着冷冰冰的空气,这使他沉闷的心胸感到舒展,他静听雪片坠地的声响,这又使他
觉得大地有生气。
他负着双手,踱着方步,看起来是那么一股子的洒脱味道。
可是,再仔细瞧瞧他依然滞留有些睡态的脸孔,却又是一片的肃穆、阴霾和沉闷。他在
想着什么吗?
是的,他在想侯爱凤,“剑中宝”和“大憨侠”。
这些日子来,每当午夜梦醒,便要情不自禁勾起往日愁肠。
他料想侯爱凤是凶多吉少了,一旦落入“六魔煞”那般凶残之辈的手里,她不被凌辱而
死吗?
每忆及此,邵真便怒发冲冠,悲愤填膺,痛不欲生。
他想起自己这条命是侯爱凤帮自己捡回来的,而自己却不能帮她挣脱魔掌,让她几番吃
苦受难,终至落入歹人手里。
他无时无刻在痛恨自己的无能而自疚自己的疏忽。他总觉得要不是自己把她一个人撒在
客栈里,她怎会被“六魔煞”那些鼠辈抓去!
他想起在茅屋的那段日子,有欢笑,有眼泪的日子,尤其一想起她那段甜蜜蜜的一吻,
邵真真是心痛如绞,久久不能自己。
他也时常会想起他不曾看清他们的面孔,而却为他杀身殉命的“大憨侠”和“剑中
宝”。
他和他俩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大憨侠”和“剑中宝”却对邵真推心置腹,以致于肝脑
涂地,捐躯殒命,这债,何等的沉重啊!
每每想到这里,邵真便要哀伤欲绝,痛不欲生!
正当邵真沦于愁绪万转,愁肠百结之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盈的娇喊:“吴兄。”
轻哦一声,邵真转过了身子,道:“琴姑娘。”
“吴兄,你又在想什么了?我一连叫你好几次你都没听见哪!”
随着娇滴滴的声音传来,一名身裁窈窕,模样儿可人的姑娘走下了阶梯——正是小琴。
她的身后跟着一名年龄相仿的俏丫头,她提着药箱子。
拂去鼻尖的雪花,邵真从容道:“我想,大概是我太用心听雪片坠地的声音了吧。”
仰起俏脸庞望望空中,小琴娇笑道:“雪片坠地的声音很轻微,你也喜欢听?”
耸了一下肩,邵真道:“我看不见,我只好用听的了,是不?”
“可是……”
忍住笑,小琴道:“雪早就不下了呀。”
“噢……”
猛一愣,再细心听听果真雪停了,邵真不禁难为情,想不到自己搪塞之言不拆自穿,一
时竟也接不上话来……
“这回你可赖不着了。”
小琴娇声笑着,显然她和邵真很熟络了,她睨着美眸,噘着小嘴道:“告诉我,你在想
什么?”
莞尔一笑,邵真反问道:“你以为我在想什么呢?”
眨了眨眼帘,小琴娇笑道:“我猜哪,八成儿你又在想,侯姐姐了,对不?”
脸色一黯,邵真道:“我想她是凶多吉少了。”
“吴兄,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
小琴凝眸道:“家母曾为她相命,侯姐姐决不是凶死之辈,吉人自有天相哪,你何用耽
心呢?”
摇了一下头,邵真苦涩的道:“相命术再准也不过是臆测之言,它究竟不是事实啊!”
跺一下脚,小琴似乎有些不高兴,她努着嘴几道:“你怎么不相信家母的相命术呢?我
跟你说过家母的相命术很准很准呢!”
不知道她是在有意在安慰他,还是当真坚持她娘的相命术。
邵真也不想去拂逆她,只是默默的垂下头,不发一言
似乎不忍看他那副模样,小琴走近他轻声道:“吴兄,侯姐姐被‘驱蛇魔煞’那么厉害
的蛇咬着都没有死,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一定安然无恙的……”
一提起“驱蛇魔煞”,邵真禁不住浑身怒火中烧,他咬牙,他切齿,他紧握着双拳,怒
不可遏的道:“‘六魔煞’,我会把他们的肉一块一块的撕下来!”
看到他那副神情,小琴轻声道:“吴兄,你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六魔煞’迟早会偿命
的。”
轻抚着环目的白布,邵真轻声叹息道:“只是这两只眼睛瞎苦了我,否则我早就……”
言下之意不胜悲切!
见他那副歉苦神情,小琴无限歉疚道:“吴兄,原谅我至今仍不能让你重见光明,我,
我很抱歉!”
“不,琴姑娘,请你不要这样说,这样只有增加我心中的不安。”
邵真连忙道:“我给你添的麻烦太多了,而你给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又是何其的多,你的
自责只给我太多的不安,甚至于痛苦,要是我能够看见你的话,相信三个月前的你和今天的
你一定消瘦了不少,我无法说出我心中对你的感激,我更不知如何的来报答你,真的,
我……”
抬起头来打断他的话,小琴灼灼的逼视他道:“我们都不要再说这些好吗?”
邵真欲言又止,一声轻叹,俯首不语,他发现:他一直欠人家的债——人情债。
仰首望了一下穹苍,小琴扯紧了绣花衣领,柔声道:“外头有些冷,我们进去好么?我
们必须换药了。”
说着,伸出纤纤玉手,带引邵真入房里去……
厢房里,邵真端坐着,小琴小心翼翼的为他解下眼上的白布,当白布被拿开之后,现出
的是一层黑色药粉敷在邵真的双目上,婢女端上一碗清水,小琴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沾湿了以
后,然后轻轻擦试邵真的两眼……
她显然是非常小心而且仔细,她全神贯注着一点也不敢分心,她显得很熟练但却很缓慢
的轻擦那层薄薄的黑色药粉,每当她擦了两下,白布被沾黑以后,便把白布浸入碗里的清
水,但只见那黑色药粉一浸入碗里的清水,立即化为乌有,显然那碗里的清水并不是单纯的
白水而已。
小琴如此反复的擦拭着,但速度着实的缓慢,仿佛快了会弄痛邵真的眼睛。这工作看来
一点也不繁重,而且简单极了,但它事实上是一项具有高度技巧与非常耐心的工作——那黑
色药粉具有强烈的渗透作用,所以它虽敷在眼皮上,实则药力,深入眼睛内部里去,但如果
不小心被弄散在面部上,也会渗入肌肤里去,那就造成了不对部位下药了,这不打紧,黑色
药粉是主治眼疾,但一旦渗入其他肌肤里去的话,反使肌肤腐蚀糜烂,后果堪虞!
是以,小琴决不能大意,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在邵真那张俊美英挺的脸庞印上个疤,那
才真糟!
当小琴擦净邵真的左眼时,几乎费了半个时辰,而她也累得香汗淋淋了。
丫鬟看得过意不去,张嘴道:“姑娘,让奴婢来为公子擦拭,你休息吧。”
掏出丝帕擦擦额上的汗,小琴摇头道:“不,还是我自个来。”
说着,继续她的工作……
将近一个时辰,小琴总算顺利的擦净那层粉末,她轻吁一口气道:“吴兄,好啦。”
俯下一直仰着的脸庞,邵真转动着颈项,轻笑道:“这次怎么比往日要久?天,我的脖
子几乎要僵过去了哪。”
小琴和丫鬟不禁掩唇轻笑。
小琴喜形于色,道:“这是好现象,药粉不好擦表示药力深达眼睛内部里,这有助于吴
兄早日恢复光明。”
心头一喜,邵真兴奋道:“我真希望现在我能张开眼睛,以便能一睹佳人真面目。”
芳心一阵羞喜,小琴忸怩道:“瞧你也跟我嚼舌起来了。”
说着,蹲下娇躯,小琴接过丫鬟的另一块药布,细心的在邵真的眼帘上一阵轻拭之后,
嘴里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挺了挺腰杆子,邵真说道:“怪怪的。”
蹙起了蛾眉,小琴神情倏地凝重起来。
她问道:“怎么怪法?”
轩了轩两眉,邵真沉声道:“我说不出来……嗯,不太舒服哩。”
柳残阳《眨眼剑》
第二十五章
芳心猛地一跳,小琴大为紧张起来了,她急急道:“会痛么?”
蹙起了额角,邵真道:“不像是痛,倒像是酸涩的感觉。”
大为疑惑,小琴隐入了一片沉思,她口里哺哺的自语道:“奇怪……我弄错了么?我是
依照娘开的药方配的呀
突然,邵真双手捂眼睛,痛声叫了起来:“哎唷!痛死我了!”
小琴花容失色的扶着他的肩肿,紧张问道:“吴兄,你忍受得了吗?”
说着,转首朝身旁也吓得脸色发白的丫头急促道:“快拿止痛药来!快!”
丫鬟慌忙翻药箱子去了……
邵真显然痛苦非常,他哼叫着,竟然捂着双眼在地上打滚!
他只觉得两眼像火在烧,针在刺,痛得他浑身打颤,冷汗直冒,不一会,他整个脸,倏
忽地苍白起来!
小琴急得眼泪直流,她惊慌得手足无措,显然邵真的疼痛并非在她的意料中,她几乎是
哭着道:“吴兄你忍忍……”
这时丫鬟急忙的送上一瓶药水来,小琴用嘴咬开塞子,便要把药水洒在邵真的眼上,可
是邵真打滚得很厉害,她洒出的药水不但不能洒在邵真的眼上,反而把邵真的棉袄弄湿了一
大片!
丫鬟见状,上前去抓住邵真的两臂,企图不让邵真滚转。
但邵真似乎疼痛得失去了理智,他一味的打滚翻转,力大无穷,纤弱的丫鬟怎能制服,
此刻看来像疯兽的邵真,一不小心,她反被邵真摔了出去,摔跌两尺之外!
那名丫鬓不知道是不懂武功,抑或是摔跌的劲道太大,只见她樱桃小嘴一张,嘤咛一
声,倒在地下昏厥不起!
小琴见状叫了一声,跑前去想扶她起来,但邵真的大嚷大叫却使她两头无法兼顾,站在
那儿,眼泪直流,恨不得此身能一分为二!
就在她十分为难不知所措当中,幸好来了四五名家丁,他们显然是听到邵真的叫喊声才
来看个究竟的。
于是乎,两名家丁看顾昏迷的丫鬟,另外三名身强力壮的家丁七手八脚,费了九牛二虎
之劲,方把邵真滚翻的身子按捺住,让小琴能顺利的为邵真擦上止痛药水。
那上痛药水显然非常灵验,不过一下子,邵真便感不痛了,自然,他的喊叫也停止了。
而此刻那名丫鬟也悠悠醒过来,看来她没有什么碍事,只是受了些惊吓,两名家丁扶着
她下去休息了。
、另外三名家丁小心的把邵真抬放在床上躺着,见已没事,也皆退下去。
邵真静静的躺着,他看来是好受多了,只是仍有些微的喘息。
小琴泪痕未干,余悸犹存,一颗芳心仍怦怦的跳着,她搬了张椅子坐在邵真身旁,两眸
眼也不眨的注视着邵真,生怕他又有什么变化,她蠕了蠕嘴,怯怯的叫了一声:“吴兄。”
“唔。”
邵真轻应了一声。
掏出丝帕轻拭着他的额角、脸颊,小琴关注道:“还痛不?”
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邵真道:“一点儿也不痛了。”
美目眨了眨,倏然,泪水又簌簌的落了下来,小琴哽着声说道:“我,我感到抱
歉……”
邵真连忙张口道:“琴姑娘,请你不要这样,你瞧,我不是不痛了吗?”
泪水成串的滴了下来,小琴泪汪汪道:“三个月了,这么长久的日子,我非但不能让你
重见光明,今天反使你吃了这么大的苦。”
邵真支起上半身,想坐起来,但小琴按住他的肩胛,示意他躺回去,邵真只得依旧躺在
床上。
他道:“琴姑娘,在下请求你不要再说这种话好么?你该知道你这样做,将给我太多的
不安。”
轻轻一顿,语锋一转,邵真接道:“方才,我的失态,还请琴姑娘你不要见笑哪。”
“才不会的。”
收束泪滴,小琴紧蹙蛾眉,接道:“奇怪,我完全依照家母告诉我的方法调理配药,怎
会使你的眼睛疼痛呢?”
深思了一会,接着问道:“方才是怎么个痛法?”
面上露出余悸,邵真道:“起先是感觉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