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真缓慢地走着,他检起一枝枯木当拐杖,就和一般的瞎子没两样,可是他疑心静气,
全神在注意四周的一声一响,他希冀能发现有路人经过,那么他便可以恳求他救治侯爱凤,
至少可以拜托他为自己带路。
走着,走着……
快要半个时辰过去了,邵真始终就是没有碰见一个行人。
背上的侯爱凤的气息愈来愈微弱了,他真心急如焚,真想张口大声呼叫“救命!”
正当踌躇之间,他忽听的二十丈外传来一阵急剧如雨的马蹄声。
邵真欣喜若狂,连忙住步,大声叫道:“那位仁兄君子,请留步!”
邵真高举手中竹杖,在空中用力挥舞着……
须臾,蹄声愈近,终至他跟前停了下来。
邵真深深一揖,道:“这位兄台请止步。”
来者是年近四旬,身高体大,穿着一件褐色劲装,且肩荷长剑的中年男子。
他似乎是赶了不少的路,风尘仆仆,浓眉粗目的脸孔罩着一片疲惫的汗水,他微喘了喘
气,对于邵真的拦路似是感到惊愣,他叱声问道:“阁下是……?”
邵真连忙道:“在下吴知,因敝友不慎为蛇所伤,昏迷不醒,而在下两目瞎盲,不能视
物,故敢请兄台助一臂之力,在下定当没齿难忘兄台授手之恩。”
细细的,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阵子,中年男子方道:“见难相扶,乃吾辈份内事,奈何现
有要紧事,无法相助,还请阁下恕过推托之罪。”
说吧,抱拳一拱,一扯缰绳,便欲驰去。
邵真大急,连忙高声叫道:“兄台既不能助吾,可否带吾至镇上,找一大夫相治?”
面有难色,中年男子道:“非余不助汝,实乃有急事耳。吾乃江湖上人称‘大憨侠’便
是,因三月前与‘剑中宝’姜中铭相约今日两更于云台山对决,事关重大,故实不能有所助
于阁下。”
更急,邵真道:“兄台往云台山是否要经过镇集?”
摇了摇头,中年男子捋着颔下短髭道:“不同路。”
“那,那……”
邵真深恐他驰去,急惶的又道:“兄台与人相约两更,现在不过天黑,离约时尚远,不
知是否能够以快骑负吾至镇集,然后,兄台再赴约,如何?”
中年男子见邵真一副哀乞状,颇具怜心,可又似有隐衷,他道:“君有所不知,云台山
离此足有百里,吾如绕路而行,必不能赴约!”
吞了一口口水,邵真道:“可是吾友危在旦夕,君见死不救,于心何忍?”
中年男子不禁愣了一愣,呆呆望着邵真,一阵犹豫不决了……
邵真赶忙道:“阁下如愿助我,薄酬一千两,必不食言,”
面色骤变,中年男了叱道:“狂妄小子好生无礼,你竟以利诱我,你道我是贪财之
辈?”
邵真不禁当场愣住,万想不到自己以金酬人,反遭一顿骂。
中年男子似是气煞,他怒道:“我‘大憨侠’姬周圣乃江湖上众人皆知的侠义之辈,岂
能为利所动!”
一阵好笑,邵真道:“阁下自称侠义,依在下看不过是宵小之辈罢了!”
陡然大怒,“大憨侠”姬周圣哇哇怒道:“小子口出狂言,要不见你残疾,定当把你痛
打一顿!”
“哈哈哈!”
邵真闻言仰首一阵大笑。
姬周圣震怒非常,叱道:“小子,你笑什么?”
一掀唇角,邵真缓缓的道:“笑你太伪君子了!”
“大憨侠”怒不可遏的瞪着眼,大声道:“小子,你使我忍不住了!”
邵真无动于衷,冷冷一哼,道:“在下以金恳求阁下助危,阁下以不纳金自廉,是
吗?”
傲然一点头,“大憨侠”道:“当然,当今武林一片蛇鼠之辈,见金眼开,见利思异,
往往做出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滔天罪行,我‘大憨侠’独异于人,何不能引以自傲?”
轻笑了一声,邵真道:“金钱与生命,两者何重?”
“大憨侠”似是不解他的意思,疑惑的道:“当然是生命啦,没有了生命,哪来金
钱!”
“说得是!”
邵真笑着道:“阁下既知如此,何以不愿帮助我?”
不耐的翻了б幌卵郏按蠛┫馈贝笊溃骸拔也皇撬倒?我有要事吗?”
说至此,“大憨侠”显然是个脑瓜子不大灵光的人,也似乎才想起的道:“我不能再和
你扯了,否则我便赶不上和‘剑中宝’那家伙比剑啦!”说着,一扯马缰……
邵真大急,正想开口,“大憨侠”忽又问道:“你方才说我不愿助你,和金钱、生命又
有什么相关连?”
邵真差点要喷笑出来,心想真个木头呵!
他咳了一声,正色道:“阁下拒纳在下酬金,此种廉风诚使在下佩服……”
“大憨侠”闻言,脸上一阵喜悦自得之色,他作态的咳了——声,道:“那适才阁下何
以污我为宵小之辈?”
微微一笑,邵真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侠义仁人所崇尚,今阁下不为之,
焉称侠义,与宵小辈何异?阁下摒金而罔视吾友生命,岂非视之金钱重于生命?”
愣了半晌,“大憨侠”抓耳搔腮,急声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邵真不解的哦了一声,道:“敢请明言。”
“大憨侠”道:“我是说我如救令友生命,也不收阁下所赐之酬金。”
邵真愈听愈迷糊,茫然的道:“阁下使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了。”
好像很火,“大憨侠”大声道:“你真笨哪,我不要你的一千两就是了!”
还是迷糊,邵真道:“你,你是说愿意帮助我喽?”
“大憨侠”翻了一下大眼,道:“我什么时候说的?”
愣了一愣,邵真道:“你方才不是明明说救我朋友的生命,而不要我的酬金吗?”
“大憨侠”姬周圣大声说道:“我是说,如果呀!”
火大极了,邵真大吼道:“你简直是在放屁,你不肯救我的朋友,我给个屁,你,你真
大言不惭哪!”
一愣,“大憨侠”急道:“怎么,我又错了?”
一阵好笑,邵真已敢肯定他是个“猪脑袋”了,他忍住笑道:“原来你是以不收我的酬
金为自傲,并没有说愿意帮助我?”
点了一下头,“大憨侠”理直气壮的道:“是呀,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现在才弄清楚?
有什么不对吗?”
好气又好笑,邵真啼笑皆非的道:“和你讲话,真得口里嚼参片才行呢。”
顿了一下,大声道:“我说哪阁下,你救我朋友的生命,而不收酬金,这才是称为侠义
之士,否则,见死不救,你便与那般蛇鼠之徒无二类了,这样,你明白了吗?”
哦哦了几声,“大憨侠”一连翻白眼,似是才在转过脑筋来,他抓了抓耳朵,状似赧然
的道:“我,我,我……”
一连三个我,便“我”不下去了,“大憨侠”傻傻的捉着邵真,真一副愣头青像!
邵真惦念侯爱凤的伤情,内心忧急至极,那还和他扯蛋?
急声嚷道:“我伟大仁慈而又侠义的‘大憨侠’,我求求你,千求万求,只求你带我到
镇上找一个大夫,我便永远感激你一辈子,说你真是高义君子!”
根本听不出邵真话里带刺,“大憨侠”竟还傻愣愣的道:“我,本来就是嘛!”
真是“秀才遇到兵,欣硭挡磺濉保壅嫘闹退驳?天亮也必无结果,当下不管三七
二十几,一吸气,一离身,便跃上“大憨侠”的后座上,且两腿用力一夹马臀,但闻希哩哩
一声,胯下坐骑已四蹄猛张,飞驰而去!
邵真两眼虽不能视物,但凭他精湛的功力和灵敏的听力,就早捏准了“大憨侠”的方
向,以是能一丝不差的跃上“大憨侠”的坐骑上,这还不止,邵真的速度就像闪电般的快,
“大憨侠”连念头都没转起,胯下坐马已如飞而奔。
“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谁允许你上来了?”
“大憨侠”忙不迭张口大叫:“快,快停下来!”
邵真置若罔闻,两足不住踢着马腹,而马便飞也似的狂奔不止……
“大憨侠”大怒,大喝一声道:“小子,你再不下去,休怪我无情!”
邵真硬是装聋作哑……
“大憨侠”没法,用力扯住缰绳,企图使狂驰的坐骑停下来,可是邵真偏是用力踢着马
腹,马受了疼痛哪听指挥,只见它嘶鸣着,循着路飞奔……
悔怒至极,“大憨侠”大喝一声,手肘猛地敲向邵真!
然邵真似是早防他这一手,就在“大憨侠”手肘一动之时,邵真已抢先了一步,两指如
钳,正好捏住他的手臂关节处……
微微一用劲,“大憨侠”猛地哎哟一声,险些坠马!
“放,放手!”
“大憨侠”只觉仿佛被毒蛇噬着而不放一样,他歪着嘴,皱着眉,尖声叫道:“哎唷!
痛,痛煞我也!他娘的,小子!快放手呀!”
微微松了一下力,邵真道:“对不起,委屈你阁下了,只要一到镇上,便不相烦阁下,
绝不食言!”
用力挣了两下手,硬是纹丝不动,“大憨侠”一咬牙,再用劲往后敲去!
“哎!哎哎哎!”
可是,他甫方一动手,邵真陡又一用劲,直痛得“大憨侠”姬周圣咧嘴龇牙,哎声不
停。
邵真松下手,他笑着道:“奉劝阁下乖一点,否则你便要成为‘独臂大憨侠’了,你相
信不相信?”
说着,两指又微微一用劲。
“相信,相信!”“大憨侠”连忙大声回道。
像是揶揄的笑了一声,邵真道:“不错,阁下总算识相啦!”
“大憨侠”显然气怒非常,可是吭声不得,脸上的表情敢怒不敢言,令人发噱。
显然是毒发’了,背上的侯爱凤呻吟得更厉害了,邵真不禁急道:“离镇上还有多
远?”
“大憨侠”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你敢?”
哼了一声,邵真两指一动……
吓得仓惶失色,“大憨侠”连忙回道:“快了,大概只需半炷香的时刻吧。”
闻言,邵真似是感到宽慰的舒了一口气,但他仍是两脚踢着马肚,且口中大声的吆喝
着……
马奔得更快了,简直比飞的还要快。
“喂喂,别把马累死了。”
“大憨侠”吓得全神持缰,深怕坐骑倾跌下去似的,大声叫着道:“慢。慢点,前面有
个弯哪!”
邵真硬是不理,当马拐弯时,差点没撞出道路去,吓得“大憨侠”面无人色,几要昏过
去。
如此快马加鞭之下,竟不过盏茶时间,已达一小镇。
说巧正巧,无巧不成书,就待入镇之时,“大憨侠”远远便见前面几丈处有一屋宇,屋
下挂着一块匾额,漆金招牌,那块匾额招牌上还挂着两盏大灯笼,所以“大憨侠”一眼便能
看到匾额上那几个如斗大的金字——金安药铺。
“大憨侠”连忙叫道:“前面有家药铺啦,快慢下骑势,否则便要过头了!”
邵真闻言一喜,连忙停止吆喝与两脚的踢腾。
眨眼,已抵那家药铺了。
“大憨侠”一勒缰索,停在檐下,道:“到了,就是这里。”
邵真迫不及待的便想下马,忽然脑中一动,深恐“大憨侠”有诈,两指依然捏住他的关
节处,冷声道:“下马!提气飘下马!”
一愣,“大憨侠”道:“你这是干嘛?不是已到……”
不待他说完,邵真两指一用劲,口中冷道:“少噜嗦!”
痛得大叫一声,“大憨侠”连忙一提真气,飘向地下。
邵真也随着他飘下马,且两指依然扣住他的手臂,换句话说,邵真仍紧随着他身后。
邵真咳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敲门。”
甚是愤怒,“大憨侠”道:“你把我当成甚……”
话未完,邵真用力一扣,“大憨侠”惨叫一声,痛得两脚跪到了地下。
邵真微松手,把他提了起来,冷哼道:“敲门!”
哪敢说不——
“大憨侠”乖乖地走上前去,伸手便用力敲门。
“谁呀?”
几声冬冬之后,院墙里传来一声问声,接着门呀的被
打了开来,应门之人方一探头,邵真便连忙说道:“在下有
一位朋友被毒蛇所伤,请求大夫诊治。”
应门之人是一名年约十四五岁的丫鬟模样,她眨眨眼,
看看“大憨侠”那副奇怪的脸色,又望望邵真那顶大斗笠,
再瞧了瞧昏迷不醒的侯爱凤,这才张嘴道:“很抱歉,我们
主母晚间不替人诊疗,请三位明天再来好吗?”
说着,一缩身子,便要关门。
邵真大急,放开“大憨侠”,走前跨进门阶,道:“吾友命在旦夕,哪能等至明天?”
丫鬟急急的说道:“不行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