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再快的奔驰着。
半炷香时刻,他已走完了这条平坦的道路,开始迈上了一条斜斜的羊肠小道,然而这崎
岖的山路,对他仍似是平地一样,飞奔之势,依然是那么快,就像是一条脱缰之马。
地形开始很明显的高耸起来,这是一座山,一座高峻挺拔,峰入云霄的大山,其间只有
一条小得像鸟道的石子路,路面布满春笋般的石子,越发显得道路的崎岖难行,尤其两旁黑
压压的森林,几乎遮住了全部的月光,看起来是那么的阴森恐怖。
然而邵真却是一刻短短的停留也没有,已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一颗颗豆子大的汗珠,开
始在他宽敞的额角出现,不知是他已感到疲倦,抑或担心明敏秀的伤势所致?
万仞的山峰,已被他抛下大半截,密集的森林已全被他甩脱,倏地眼前豁然开朗,一条
五尺宽底下铺有大理石的平坦路面,直得像条带子似的向左侧山腰伸去。
抹了一把汗,没有停留,邵真的脚步更加快速,不到弹指工夫,这条足有三十来丈长,
两旁种植着数不清的红花绿叶的通道,已被踩完。
于是,一座虽不很大,但也不很小的楼阁历然映目。
借着膝胧的月光,那屋里给人的第一个印象是美极了。
碧绿色的阁顶,配合着朱红色的楼墙,是如此地精美华丽,竟然瞧不出一丁点的俗味,
尤其两扇红色大门前,两棵高且大的柏树,傲然驻立在一片绿茵如毡的草地上,予人一股鹤
立鸡群,超然脱俗的直觉。
再且屋宇的两侧丛生着数百来株的枫树,已是半红的枫叶,随风仰偃,啊,那韵味,简
直就是抹上了一层诗意哪。
对那—一美得像人间的仙境,邵真连瞥眼一瞧也没有,微微喘息了一下,抡起拳头便在
门扇擂下:“娘,开开门,真儿回家来啦!”
“哥哥。您终于回来了!”
屋里头的人反应好快,那娇滴滴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夹含着许多讶异与惊喜,紧接着一撮
光伴着急促的脚步声出现。
“呀”的一声,紧闭的门被打了开来,一条娇小玲珑的身躯现了出来,嗯,是女的,模
样儿挺是不错的,但只见她姣美的脸蛋充满无限的欢愉,高卷的秀发依然端庄纹理,显然是
入睡不久。
“小珍,快去把娘唤醒!”
急急的跨进门槛,邵真向那名少女吩咐道。
“哥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红如樱桃的小嘴张了张,如星的眸子掺满了大多的惊异,俏龄少女似乎才发现邵真背后
的血人,一时之间竟然愣在那里,吃吃的问。
“我的朋友受了伤,桂珍!把她抬到你房里去,打盆水帮她擦去身上的血渍。”
邵真喘着气息叫道。
“哦——”
轻哦了一声,邵桂珍眨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仿佛如梦初醒,连忙过去,接过满身浴血
昏迷未醒的明敏秀……
“真儿,你这么晚才回来?”
正在此时,一声慈祥苍老的语音响起,右侧厢房踱出了两名素衣老者。
“爹,娘。”邵真忙不迭趋步上前,双膝跪地,恭谨的朝两名至少也有五十岁的老者拜
下。
两名老者看起来红光满面,和谒慈祥,给人一股亲切可人之感,显然他俩便是邵真的双
亲。
“咦,真儿,那是谁?”
邵母正想扶起邵真之时,忽见邵桂珍抱着一名看似奄奄待毙的陌生人,吃一惊,张口问
道。
“她是怎么了?”
邵文也惊声问道。
邵真道:“爹,她是真儿的好友,受了暗算,我把她带回家里来医治的。”
站起了身子,邵真转首向邵母接着:“娘,她受了严重的刀创与毒伤,真儿请求娘为她
一治。”
“这还待你说么?”
急急的走到邵桂珍脸前,邵母查看了一下明敏秀的伤势,脸色一变,低呼道:“快,珍
儿,快把她抱至房里,她的伤势不轻,慢了怕不好。”
显然是很急迫,邵母话落一半,一把抱过明敏秀,促声接道:“珍儿,你快到丹房里把
‘回生散’拿来!”
不待邵桂珍回答,便急急入厢房里……
邵桂珍也手忙脚乱的拿药去,接着又端了一盆清水于是乎,邵桂珍母女俩便在房里头为
明敏秀诊治。
邵真父子是男人,只好被摒弃于门外了。
轻轻的吁了一口气,邵真微蹙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显然他已放下了心,扭了扭脖子,开
口说道:“爹,幸好娘她老人家精擅医术,否则真不可想像。”
“谁说不是。你娘自小便从你外祖父学习医术,天底下之人,谁不知道她的名号——
‘女华陀’?”
打了一个爽朗的呵笑,邵父面漾得意之情,显然深以有此贤妻为傲,拂了拂颌下的短
须,邵父在一张檀木椅坐了下来,转动着眼珠,望向邵真说道:“那女人是否便是名噪江湖
的艳屠煞明敏秀?”
像是一窒,邵真舔了舔唇角,呐呐的道:“爹,您老人家怎知道?”
“呵,你未免太小看为父的了,真儿,你以为我退隐武林,便不知江湖事么?”
邵父眯着两眼,笑着说。‘摊了摊两手,邵真也坐下身子。
“其实我才没空理那武林之事呢,只不过你与她两人的名头似乎来得响亮一点,对
不?”
邵父望着爱子说道:“那传言,哦,是说你俩在江湖上双栖双飞,是否真实?”
“爹,您知道人总是有一个通病,尤其那些吃饱饭无事干,专管别人闲事的俗人,总是
喜欢加油添醋,画蛇添足,仿佛他们不这样,就会对不起自己似的。”
耸了一耸双肩,邵真微露苦笑道:“我和她的关系绝对是纯洁的,不过是一个很要好的
朋友罢了,爹,您不是说过,在江湖上闯,一定要有知心,能同受甘苦的朋友么?她便是真
儿共生死的朋友。”
朗声打了一个呵呵,邵父似乎是很信任他的爱子,微笑着道:“真儿,并非你一回家
门,爹便与你唠叨个没完,事实上,即使是你俩人如传言所说,爹也不会反对,感情之事
么,两心相悦,两厢情愿便可,何况你又非小孩子,你当可自主自个的终身大事,谁也管不
着。只是,你娘她呀,可就不是这样了。”
微微一怔,邵真问道:“娘她老人家又怎么说呢?”
“其实你娘也没如何说。”
唇角始终露着微笑,邵父又道:“你知道她是守旧了一点,她总认为男女之间,只有爱
情的存在,而没有友情的存在……”
说至此,顿下语音,两眼凝深的注视了一下邵真,仿佛要看穿他的心底,然后才缓缓接
着道:“只是那传言把你们渲染得太过份了,真儿,你能不能解释你们响当当的名号——
‘鬼见愁”
与‘艳屠煞’,这,意味着大多邪味儿,是不?”
轻舒的笑了一下,邵真道:“爹,您定知道‘立德务滋,除恶名尽’这话儿,昔日您也
是武林中人,您一定知道江湖上人心的险诈,尤其是那些宵小之辈,心之毒,计之险,尤比
猛虎毒蛇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付这般人,如果讲仁义道德,不就是替自己掘坟墓,爹,您以
为然否?”
邵父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当然,爹,您会说人性本善,并不须要赶尽杀绝,得饶人处且饶人,不错,这种人只
须略施薄惩即可,但对某种人讲迁善改过,徒然令他们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用尽一切无耻
的方法,不择手段的向你报复罢了……”
润了润两唇,邵真接着道:“这,不是自掘坟墓是啥?
真儿与明姑娘的见解是相同的,虽是出手过重,但这些都是该杀的人,是的,我俩的外
号显示着残酷,毒辣,险狠,但这只针对着那些罪大恶极的人是如此,除此之外,真儿可把
心自问无愧,并没有做出悖天理,伤地义的不法事情!”
“知子莫若父,为父的当然相信你。”
轻轻地颔首,邵父抚着短须道:“嫉恶如仇是富有正义感的表现,但每事得探讨它的因
果本末,如果求之心切,错杀无辜,那良心的自责并非你所能招架的了!”
“孩儿谨记父训。”
脸上一片肃穆,邵真恭谨的道。
“得了,为父的并非板着面孔说教。”
话题一转,邵父关注的接着:“你行走江湖的日子,头尾算来有四年啦,在这一千多个
日子里,武林中的一切风险,相信你都经过,这四年里,为父交待你的事儿,办得怎样
了?”“孩儿赶着回来就是要告诉您老人家这件事的。”
邵真沏了杯茶,恭顺的端给邵父一杯,然后自己轻呷了一口,润润嗓子继续道:“孩儿
一步入江湖,便着手查探‘九指血煞’,但历三年都毫无头绪,直至半年前,孩儿才听说那
厮藏于西疆,于是真儿便只身出塞,深入荒漠,经过三个月来的查访,总算有点眉目
了……”邵父神情一片肃穆,凝神倾听着没有接腔。
“但,爹,您知道那厮在十七年前干了那事儿之后,便一直隐名埋姓,蛰伏江湖,真儿
虽能知道他隐于西疆,并且也找到了三个如爹所说的,缺了左手尾指,非仅如此,他们也皆
是中原汉人,年岁也差不多,五旬上下的汉子,一时孩儿竟搅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九指血
煞’。”
邵真凝着脸色,继续说道:“爹您又说过,定要让小珍手刃仇人,孩儿为了避免打草惊
蛇,便不动声色的赶着回来……”
话语至此,房门忽然打了开来,只见邵桂珍捧着一堆血衣走进来。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柳残阳《眨眼剑》
第 二 章
邵真立即停下谈话,与邵父互望了一眼,递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妹子,可忙坏了你哪!”
邵真笑着招呼道。
“还用说?哥,怎么搞的.一去就好几年不回来,一回来就带了一个血人,吁,可没把
我吓坏了!”
邵桂珍噘着小嘴儿,淡绿色的罗衫沾了不少的血渍,两只水汪汪的眸子溜转了一下,姣
挺如玉雕的琼鼻皱了皱,那模样儿,好生娇俏哪。
听言之下,邵真父子一阵轻笑。
立起身子,邵真体贴的把茶杯送至邵桂珍唇畔,笑着道:“妹子,别生气,为兄的向你
赔个不是,下次我不会再带回来一个血人了,嗯,带回来的将是一个又挺又帅的美男子,你
丫头便不会怪我了对不?”
邵桂珍正俯首暖着邵真手里的茶,那副情景,写满了手足之情,一听邵真的打趣,两边
吹弹得破的粉腮子倏地泛起两朵红云,娇羞无限的啐了一声,邵桂珍白了一眼,表情恨恨的
跺了一脚,又娇又嗔的道:“你呀,比以前更会欺负人了,哼,早知道我才不日夜盼望你回
来呢!”
说毕,扭着那盈盈可握的水蛇腰子,轻盈的走入内房里。
“小珍几年不见,长得更妩媚,更可人了。”
望着离去的纤柔的绿影,像是有所感触的,邵真轻轻耸了一下肩,哺哺自语着。
“谁说不是?你娘差点就没把她疼入骨髓里去了,简直就是她的心肝宝贝儿哪。”
邵父试探着说,唇角含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眸里漾着怪异的神情望向邵真。
“自从你离家之后,那丫头成天嚷着要找你去,可把你娘给吵昏了头哪。”
怔了一怔,随即爽朗一笑,邵真明显的避开邵父的眸光,坐回身子,岔开话题道:
“爹,自孩儿离家后,家中一切可好?”
颔了一下首,邵父喝了一口茶,望着爱子道:“只是你离家的时间大长了,一去就是四
年,可把我们给想坏了。”
俊帅的脸庞漾起一丝歉疚,邵真舔了舔唇角道:“真儿该死……”
话落一半,旋即笑着道:“但爹您是过来人,江湖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好玩了……”
“你就这样玩昏头。把家给忘了?”
不知甚么时候,邵母已自房走出,接着邵真的话尾说道。
“娘,事情怎么了?”
紧张的站了起来,邵真问道。
“看你急得这副样子,未免太不信任娘啦。”
笑了笑,邵母边走边道。
在邵父身旁坐了下来,慈祥的脸上微露疲惫之色,显然是在救治明敏秀之时费了很大的
劲。邵真连忙双手捧过一杯茶,邵母饮了一口,笑着说道:“‘一切不打紧,休息个十天八
天便可痊愈……”
话锋一停,放下茶杯,两眼眯了一下,眼角挤出不少皱纹,旋道:“真儿,她叫什么名
字,你怎么和她认识的?”
“叫明敏秀。”
抹了一下鼻子,邵真微笑着道:“孩儿离家第二年,在河北‘万佛寺’进香之时,两人
不期而遇,嗯,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
邵真显然是有意加强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