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乙直直地朝后希平望了眼,才道:
“穷酸,咱醉老头儿可不是加油加酱,来个危言耸听,‘魔神’在岳口东门外‘九如湾’‘剑虹山庄’所施的那套‘玄天七嵌掌’,确是十分了得,照面交手几下就将‘七爪修罗,闵堪,来个尸分八块……”
后希平冷然一笑,道:
“醉兄,‘魔神’戈青早已魂归地府,说不定已转生投胎,做了第二辈子人……此番露脸江湖的,那是老魔头的弟子传人所扮装……”
端起杯子喝了口酒,又道:
“‘铁旗山庄,固若金汤,有天堑之险,岂能轻易容人闯入,十里周围内有‘响铃箭’布置……刚才你醉兄与鸣峰,尚未抵达‘铁旗山庄’庄院大门,老夫已知道两位来此……”
“杯中神游”侯乙,找不出接下该说的话,大口酒猛向嘴里灌下。
静静听着的石鸣峰,接口道:
“后前辈,十年前你断下‘魔神’戈青左臂……这件事你现在想来,认为如何?”
“翠竹临风”后希平,朗声哈哈一笑,道:
“鸣峰,老夫做啸江湖数十年,谈到大快人心,得意之事,非此莫属……”
“杯中神游”侯乙,醉眼圆睁,看了看后希平,又朝石鸣峰看来……
石鸣峰嘴角含着一缕笑意,显得十分感到兴趣似的,听着一件值得他注意的事。
眼前他们所谈的话,丝毫并未使这位湘君所注意……
她想插嘴,却又插不进去……两颗星星似的眸子,不时地朝石鸣峰这边,悄悄看来。
后希平喝了口酒,接着道:
“‘魔神’戈青,杀人盈数三千,朗朗乾坤笼下一片惨雾愁云,使江湖罹上腥风血雨的浩劫……我等忝列武林侠义门中,岂容这等魔头逍遥法外!”
后希平说出这些话,“杯中神游”侯乙两眼直勾勾又朝石鸣峰看来……
石鸣峰似乎有此同感,点点头,道:
“后前辈说的不错,身怀艺技,荡魔除奸,乃是侠义门中份内之事!”
“杯中神游”侯乙,把石鸣峰的这几句话听进耳里,心头不禁暗暗一怔……
难道完全不是那回事,咱醉老头儿人醉,连心也已醉啦?
这位石兄弟回答老冬烘这几句话,干净利落,一点没有拖泥带水……
他跟“魔神”戈青,根本搭不上边际的两回事?
“杯中神游”侯乙百思不解……“咕嘟!咕嘟!”大口酒送进嘴里。
湘君姑娘看得有趣,脆生生“咭”地一笑,道:
“醉伯伯,你肚子真有这么大,藏得下那么多的酒?”
侯乙醉眼一眯,道:
“湘姑娘,这你就不知道啦……酒进你醉怕怕肚子里,能化作气,放一个响屁,这股气全没有啦!”
湘君脸上一红一热,把头低了下来。
后希平视线投向侯乙这边,道:
“醉兄,此番你陪同鸣峰来此,就在‘铁旗山庄’多逗留几天……”
“杯中神游”侯乙道:
“老冬烘,‘铁旗山庄’藏有这么好的佳酿美酒,没有把这些酒喝个尽兴,就是你撵咱醉老头儿,咱还会赖着不走的。”
湘君姑娘脸一红,轻轻一笑,道:
“石家哥哥,你在咱们这里‘铁旗山庄’,多逗留几天才是……”
石鸣峰含笑道:
“多谢后家妹子,只是鸣峰来这里‘铁旗山庄’,要打扰你们了?”
“翠竹临风”后希平,不见外的道:
“鸣峰,‘魔天神龙,向道友将你抚养大,你以师门为家……这里‘铁旗山庄’,你也不妨视作自己的家,只要你喜欢,就在老夫这里一直住下去……”
湘君见爹向石鸣峰说出这些话,没由来地“噗”地脆笑了一声。
石鸣峰欠身一礼,道:
“谢谢后前辈的盛意!”
“杯中神游”侯乙,大口的酒直往嘴里送,没有开腔,但他一面喝酒,一面却在想一件事……
鄂南“剑虹山庄”内“魔神”戈青夜战“七爪修罗”闵堪的那回事……
凭自己浪迹江湖数十年的见闻、阅历,难道这次走了眼?
谈话中的石鸣峰,移转到一个话题上,问道:
“后前辈,十年前,你在鲁中徂徕山斩下‘魔神’戈青的一条左臂,至今还留在‘铁旗山庄’?”
“翠竹临风”后希平听来不由微微一愕……
于此刻谈话的气氛中,问到这件事上,不但扯得太远,而且问得也太突然!
但,倏然再一想,酒中聊谈,本来就没有一个固定的主题。
眼前这年轻人问出此话,应是钦慕自己这份,‘英雄”的事迹。
后希平微微一笑,道:
“不错,昔年老夫斩下‘魔神’戈青的那条左臂,将其晒成骷骨后,还留在‘铁旗山庄’……”
石鸣峰接问道:
“从人体砍下的一条肢臂,留下何用?”
“翠竹临凤”后希平哈哈一笑,看了看女儿,才向石鸣峰这边,道:
“鸣峰,这话你问对了……老夫将从‘魔神’戈青身上斩下的左臂,晒成肢骨,保存下来,那是日后留给后裔子孙作为警惕……”
一顿,又道:
“老夫要让后裔子孙知道,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最后的收场……落得一个尸体不全,肢骨遍散天下各地。”
石鸣峰轻轻“嗯”了声,替代了给“翠竹临风”后希平的回答。
后希平又道:
“一个人不能作恶多端,坏事做绝,不然要给天下人唾弃,即使身怀绝技,也落不到一个善终。”
石鸣峰若有所思而沉默下来……
他当然不会接受,眼前“翠竹临风”后希平对恩师“魔神”戈青,如此的批判。
石鸣峰心念所沉思的,那是对“翠竹临风”后希平的公案,要作如何一个交待。
他们在说着时,“杯中神游”侯乙,嘴里在喃喃嘀咕的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几杯灌下肚,咱醉老头儿要梦见周公了……”
湘君银铃似的“咭”的一笑,道:
“爹,醉伯伯醉啦!”
“翠竹临风”后希平抬脸朝这边看来,含笑问道:
“醉兄,你可是醉了?”
“杯中神游”侯乙醉眼一瞪,道:
“谁说咱醉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樽……樽里酒未尽,两腿……腿软……软荡荡……”
后希平哈哈大笑道:
“不错,醉兄千杯不醉……但既是‘两腿软荡荡”,待老夫叫人扶你去后面客房休息,明儿再喝吧……”
“杯中神游”侯乙,嘴里还在嚅嚅嘀咕,已听不出在说些什么。
后希平吩咐两名庄丁,把侯乙从座椅搀起,扶向后面客房休息。
席上后希平,石鸣峰,和湘君姑娘三人……后希平虽然酒未曾喝下很多,此刻因为有石鸣峰在座,却似酒中逢知己,兴趣不浅,天南地北,话不中辍。
石鸣峰似乎想到一件事上,指着刚才两名庄丁,扶侯乙走向大厅通往里端处那扇侧门,问道:
“后前辈,刚才两位扶侯前辈去何处休息?”
石鸣峰问出此话,在一般听来,那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才会问出这稚嫩的话……
“铁旗山庄”占地辽阔,廊字衔接,来此地的嘉宾,当然有接待安息的客房。
但眼前“翠竹临风”后希平,听石鸣峰问出此话,却没有作这样想法……鸣峰年岁尚轻,踪游江湖,才离师门不久,显然对外面情形不甚清楚。
他含笑不厌其详的道:
“老夫吩咐庄丁,扶你侯前辈去后面客房休息……‘铁旗山庄’接待来宾的客房,分有数种,后面一列精舍,贴近老夫起居卧房,乃是老夫接待武林知己同道,江湖好友所用的……”
石鸣峰似乎很注意后希平所说的那些话,是以接口问道:
“后前辈,待会鸣峰何处安寝?”
湘君听来有趣,“噗嗤”一笑,道:
“石家哥哥,爹不会让你睡去外面客房的……你和醉伯伯都住后面那列精舍。”
后希平含笑点头,道:
“不错,鸣峰,就是刚才湘儿说的……那列精舍贴近老夫起居卧房,待会可通宵夜饮……”
几杯酒下肚,老兴更炽……后希平毫不保留的又道:
“你我眼前名份未定,不妨先来忘年相交……”
湘君听到从爹嘴里说出“名份未定”此话,姑娘家心眼乖巧,已听出弦外之音……朝对座的石鸣峰注视了眼,脸蛋一阵红热起来。
石鸣峰听到后面的那两句话,没有作更多的表示,只是微微一笑。
“翠竹临风”后希平,看到石鸣峰那付跟他年岁极不相称,沉着的神情,不由微微一愕……
这个大男孩子,谈到女儿之事上,居然没有一些异样的神情,是这等沉得住气!
但后希平这份诧异的心情,由于他眼前的几份酒意,亦随着消失……
没有更进一步,对石鸣峰有所猜疑,而去找这个原因。
湘君脸红红的,轻轻道:
“爹,时间不早了,你和石家哥哥,都可以去休息啦!”
后希平点点头,道:
“是的,湘儿,你先去睡吧……爹陪你石家哥哥去后面客房……”
湘君从座椅站起,向对座的石鸣峰嫣然一笑,像只花蝴蝶似的翩然走向大厅通里间的那扇门。
后希平望着女儿离去的后影,侧过脸含笑道:
“鸣峰,你也可以休息了,待老夫陪你去后面客房!”
石鸣峰站起身,道:
“是的,后前辈……”
两人离开前面大厅,穿庭绕廊,走向进深后面……
“铁旗山庄”内宅,屋宇衔接,占幅面积辽阔,但静悄悄的,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外,未见有其他人影出现。
来到后面一列精舍,后希平一指,道:
“老夫知己好友来此地,就止宿在此列精舍!”
石鸣峰循着所指精舍看去,问道:
“后前辈,侯前辈住那间客房?”
两人脚步渐渐移近,万籁沉寂的四周,传来一缕浑浊的鼾息声……后希平含笑道:
“这位醉兄真是醉了……不错,就是那间……”
后希平伸手推上客房房门,里面并未上闩,房门应手而开,一股浓浓的酒味,迎面扑来……“杯中神游”候乙,烂醉如泥,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后希平替侯乙拉上被裳一角,道:
“醉兄这一倒下睡去,明天日上三竿,恐怕还起不了床……鸣峰,老夫陪你去那间客房。”
两人来到这列精舍中另外一间客房……后希平打着火苗,燃起桌上油灯,含笑道:
“鸣峰,今晚你就在这间房里休息……明天老夫吩咐他们腾出后面一间书房、卧室相连的屋子,你可以安心住下‘铁旗山庄’!”
石鸣峰应声道:
“谢谢您,后前辈!”
后希平道:
“鸣峰,老夫起居卧房,就在廊沿尽端,你若无法入睡,我二人不妨通宵夜饮!”
话落,拉上房门离去。
就在这一短暂间,石鸣峰沉静下来……
这位“翠竹临凤”后前辈,视自己不只是晚辈,殷殷叮咛,犹若子婿……
心念闪转之际,十年前,鲁中祖袜山寒鸦岭“卧云谷”的一幕,又浮现起脑海……那时,“翠竹临风”后希平哈哈得意大笑,一剑断下恩师“魔神”戈青左臂。
不但断下左臂更将恩师手臂晒成枯肢,收藏起来,作为后裔子孙警惕。
将恩师视作杀人不眨眼的巨憨魔煞……
昔年恩师杀人逾数三千,但并未错杀一人……“翠竹临风”后希平,为了“七海盟”弟子私仇,乱朱成碧,颠倒是非……
如此行径,岂是侠义门中所作所为?
石鸣峰心念游转,轻轻吁叹了口气……解下背负囊袋,朝客房回顾一匝后,将囊袋藏入床底下。
眼前的石鸣峰,心智交击,心念起伏……如何替自己决定下来?
最后,缓缓点头,替自己决定下来……完成“卧龙山庄”恩师断颈临危前的遗愿!
收集恩师遍散江湖各地的肢骨,还有他老人家那把“湛玉剑”。
石鸣峰对自己的行动有了个决定后,运用吸自桐柏山“龙巢地穴”的那口“龙涎香雾”,功贯全身,提起一股内家功力,把刚才喝下的“酒气”,全部逼出体外。
经过一番周密策划、思忖后,石鸣峰轻轻拉开客房门,朝向廊沿尽端走去……
来到一扇闭上的房门前,门缝间的灯光外泄出来,显然屋子里人尚未就寝。
石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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