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知道了香妃娘娘在清宫里殉节的噩耗,心灰意冷,便自离开京师的,金弓郡主孟丝伦的师傅飞龙师太,因为二十多年以来,她自己芹心独创的飞龙剑法,始终没有法子盖过智禅上人的雷电披风剑,羞愤难当之下,冲到雍和官里,跟雍和宫里面的喀刺血战一场,结果和红教的第一名手阿难陀尊者,同归于尽,智禅上人师徒埋葬了飞龙师太的尸首,便和金弓郡主三人,连骑西去,一路上征尘仆仆,披星戴月,日以继夜的走,两个月后,他们已经重新返到新疆口外,出现在哈密城以西的北疆大草原之上了!
孟丝伦自从师傅惨死,香妃殉节之后,一路上精神恍惚,郁郁不乐,和以前的谈笑风生,脱略不羁判若两人,史存明看在眼内,暗里焦的,可是当着师傅面前,又不能向她说些什么亲密安慰的话。这一天他们绕过了哈密城,一路行来,不经不觉,夕阳西下,金乌潜形,天色已经晌晚,智禅上人坐在马上,东张西望,找寻牧民的帐幕,老禅师突然用马鞭向前一指,说道:“那边有一座喇嘛庙,咱们到那里求宿去!”
蒙古新疆一带,喇嘛教十分盛行,规模宏大的喇嘛庙到处都是,譬如新疆的首城乌鲁木齐(现在称为迪化);便有好几十座富丽堂皇的喇嘛庙,每座庙都有喇嘛一到几百人呢!至于各地较小的喇嘛庙,真个是指不胜数,史存明望着师傅的马鞭方向一望,暮烟霭霭之中,果然现出一列红墙来,史存明不禁大喜,问道:“师傅,你要向喇嘛庙借宿吗?”智禅上人点了点头,说道:“这说不定,看情形再说吧!”
三个人纵开辔头,望着红墙跑去,须臾之间,一座巍峨的喇嘛庙,已经呈现在三人的眼前,智禅上人来到庙前,翻鞍落马,山门内走出两个小喇嘛来,合十问道:“大师来找人的,还是来进香的呢?”智禅上人笑道:“我们不是香客,只是沙漠中的旅人,因为错过宿头,迷失了路,找不着蒙古包,逼不得已。所以向贵庙求宿了!”小喇嘛哦了一声,说道:“这个我们不能做主,各位还是请进去问问主持吧!”便把三人迎进庙门,来到一座佛堂里面落座,须臾之间一个中年喇嘛由外面走进来,向智禅上人合十一揖,说道:“主持做着夜课,小僧是这里的知客,据主持说,出家人住的地方,是十方抄化得来的,施主借宿一晚,算不了什么一回事,请喝过了乳茶,再到里面坐地吧!”这知客虽然是个维人,汉语说得十分流利,小喇嘛送进三杯灰暗暗的乳茶来,这是喇嘛款客之礼,史存明在沙漠里走了一整天,正要端起乳茶来喝,智禅上人袍袖拂处用手一拦,说道:“徒弟!这杯茶喝不得!”老禅师向哪知客喇嘛正色说:“贫衲跟贵庙里的主持素未谋面,不知冤仇何来,这几杯乳茶怎的下了迷魂药,请说!”这两句话一说出来,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不由吓了一跳!
沥血伏龙第二十七章 射影含沙 旧仇逢狭路
第二十七章 射影含沙 旧仇逢狭路
原来智禅上人走惯江湖,不但见多识广,而且阅历丰富,他看见知客喇嘛进来的时候,眸子闪动不定,不时望着金弓郡主孟丝伦和史存明两人,心里已经起疑,再看见小喇嘛递进乳茶,更加灵机触动,他拿过乳茶一嗅,鼻管里嗅出一股腥味来,分明挽了迷魂闷药;智禅上人虽然涵养高深,但一生最恨人家使用迷烟闷药,所以一嗅之下,当堂变脸,单手一抄,把羊角的杯子,连着乳茶向那知客喇嘛劈面打去!那知客喇嘛身手却是不弱,立即把头颈一缩,腰身下挫,只听扑通两声大响,那羊角制造的茶杯,贴着知客喇嘛头顶飞过,打在墙壁之上,当堂片片开花,落地粉碎!
史存明半声不响,一个箭步,窜到那知客喇嘛的身边,左掌虚晃,略分对方眼神,右拳平时穿出,砰的就是一拳,他这下名叫“怀中抱月”,知客喇嘛武技了得,虽然在低头闪避茶杯的当儿,精神却没有松懈,史存明拳风一响,知客喇嘛掉臂一格,使了个铁门闩,把史存明右拳挡开,右腿接着蹴出,旋风似的一扫,这一下借势还腿,名叫“风扫落叶”,史存明急不迭忙,纵身向上一跳,避过了他的扫堂腿,知客喇嘛趁势一个倒窜,向着客厅门口纵去!
原来这知客十分机警,他明白眼前这三个对头,个个本领厉害,自己用蒙药乳茶暗算他们不成,就要抽身倒退,知客喇嘛才一窜到客厅门槛,猛听呼呼连响,一连申几颗弹丸,劈面飞到,原来金弓郡主摘下弹弓,发了一排连珠弹,知客喇嘛躲闪不及,啪啪啪啪,头脸肩腿同时中了四弹,他忍住疼痛,拼命一滚,抢出客厅,史存明正要跟踪追出去,冷不防格格两声,当的一响,客厅的门框顶,突然降落一道千斤铁闸来,智禅上人急忙叫道:“明儿留神!”
史存明向后一退,轰隆,那千斤闸恰好把客厅的门闩住,严丝密缝,半点空隙也没有,智禅上人师徒三个、当堂被困在屋子里!
史存明估不到这喇嘛僧竟然装置着机关,又骇又怒,霍地抽出断虹剑来,就要去砍那千斤闸,智禅上人喝道:“明儿!这铁闸是精铁铸的,你难到要像刨木一般,将它一片一片的削下来吗?”史存明一想也是,这铁闸是浑然整体一块大生铁,不比铁栅铁笼,留着空隙,可以用剑削砍,一剑刺去,顶多留下窟洞罢了!金弓郡主却窜到佛堂左边的窗口,伸出玉手,一捭窗间的雕花间隔,发觉这些间格全是精铁铸的,外表裹了红漆,乍眼看不出来,她正要用力去拗,间格外面嗤的一响,飞进一点寒星,直射金弓郡主的面门,孟丝伦扭身一闪,那寒星贴着她的发际穿过,掉在地上,原来是一支透骨钉,史存明勃然大怒,向智禅上人叫道:“师傅,这客厅外边埋伏了敌人,你老人家用排山掌打碎窗口间格,我们由这里窜出去!”
智禅上人喝道:“不用这样!我有主意!”老禅师话声甫歇,身子向上一纵,像气珠也似的直升起来,一手捞住佛堂屋顶的正梁,挥掌向上一击了智禅上人用的是大力金刚掌法,轰的一声大响,屋瓦纷飞,烟尘迷漫,这客厅的屋顶,居然被他打穿了一个大洞!
史存明估不到师傅想出这样的一个主意来,连声叫道:“妙呀!”这间囚屋的屋顶揭了的瓦片簌簌跌落,顷刻之间,屋顶的正中心,裂开四五尺见方一个圆洞,智禅上人双掌一拍屋梁,两腿一飘,由屋顶破洞窜出客厅外,老禅师眼光瞥处,只见佛堂外边的空地上,错错落落的站立了四五十名喇嘛,个个手执刀枪器械,他们看见智禅上人打破屋顶钻出来,这一惊非同小可!纷纷向后倒退。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也紧接着用“燕子飞云纵”轻功窜了出来,三个人并肩站在屋顶上,孟丝伦一扬金弓,就要向喇嘛人丛里发弹,智禅上人伸手一拦,遥向对方高声大喝:“贫衲跟各位素昧平生,无冤无仇,因何故要设局相害!”
话未说完,喇嘛人丛里红袍一闪,窜出一个豹头环眼,身穿大红烈火袈裟的番憎来,振吭大喝:“智禅贼秃,你还说跟我们素昧平生吗?你看看佛爷爷是哪一个!”史存明立即认出来,这番憎不是别人,正是三年以前在北天山阿特朗玛峰下,被飞龙师大杀败的天龙派番僧法都罗,少年壮士失声叫道:“师傅,这是神力尊者哩!”
神力尊者呵呵狂笑道:“小狗,你的眼睛还没有瞎,记忆力也不差,这叫做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你们老少三人,也有一天撞在佛爷爷的手里!”番僧说到这里把面孔一沉,眼放凶光,向智禅上人狩笑道:“老秃驴,这三年来,你把俺们天龙派的人欺压得够了,雷木大师被你杀死,天籁禅师被砍断臂膀,我法都罗今天要给他们报仇,你别想活着离开这喇嘛庙!”智禅上人还未开口回答,孟丝伦已经在旁边喝道:“不要脸的家伙,你们天龙派的喇嘛,引狼入室,助纣为虐,投靠满清皇帝,带领满洲的鞑子到新疆来,残杀草原上的牧民,你当年庇护孽徒,败在我师傅飞龙师太的手里,今日狭路相逢,用鬼蜮无耻的手段来暗害我们,暗害不成,方才出面,羞也不羞!你那一点本领,我们在北天山时,已经领教过了,不外如此,凭你也配收拾我们,瞎吹大气!”
金弓郡主这一席话,真个把神力尊者骂得狗血淋头,法都罗见她揭露了自己当年出丑的事,真个怒不可遏,断喝一声,就要作势扑上,他背后却转出一个中年瘦长的喇嘛僧来,叫道:“尊者且慢,让我来看看峨嵋派掌门的手段!”
原来这瘦长的中年喇嘛名叫额音达,是寺里的护法,也是天龙派的人物,不过写到这里,要把天龙派和智禅上人投宿这问喇嘛庙的来历交代清楚,原来天龙派是青藏派喇嘛里面一支武术派别的名称,在西域流传了好几百年,天龙派在西域的名头,跟少林派在中土的地位于无二致,同样人多势大,代有能人,天龙派在西域总共拥有四间规模宏大的喇嘛庙,两间落在南疆阿克苏和疏勒两城,一间落在青海玉树县,还有一间落在哈密,即是智禅师徒遇伏这一间喇嘛庙了,这问喇嘛庙回人叫它做乌罗庙,占地很广,富丽堂皇,在庙里修行的喇嘛足有四五百人,这些喇嘛个个练习天龙派的武功本领,乌罗庙的主持名叫赤陀上人,是掌教阿难陀尊者的同门师弟,赤陀上人自从执掌了乌罗庙之后,不惜工力,花费了大量的钱银,把乌罗庙每一座佛堂和殿阁全都装置了各式样的机关埋伏,他为什么要把一间清净修为的喇嘛庙安装上机关呢!
原来赤陀上人虽然做了喇嘛,他的行藏和江洋大盗一无二致,赤陀上人不但勾通附近沙漠的马帮和刀客,给他们做耳目,刺探来往商家,供给消息情报,窝藏分肥,还串通了一班人贩子,到各地去诱拐掳劫妇女,送到蒲帮城去卖给老毛子,换取金银,供他在庙里吃喝淫乐,总而言之,他除了善事不作,无所不为,无恶不作,乌罗庙等于他本身的老巢,为了防止江湖人的窥探所以要装置机关了!
至于神力尊者怎会出现在乌罗庙里?原来法都罗自从三年以前,为了要给自己徒弟出气报仇,到北天山找寻飞龙师太算帐,结果不但报仇不成,反而大大的丢了一次面子,神力尊者本来是后藏腾格里海五间大喇嘛庙的主持,自从在天山挫败回来之后,威名大损,不到一年,拉萨方面传来了达赖喇嘛的法旨,说法都罗好勇斗狠,私德不修,革掉主持之位,达赖喇嘛是全藏的法王,他在西藏的权力,比中原的皇帝还大,法王命令一下,神力尊者就有天大本领,也不敢稍为抗拒,只好悄然离开。
经过这一次变故后,神力尊者对飞龙师太越发仇深似海,可是他自己知道技力不如对方,如果不把本领练好,再去寻仇,等于白送性命,他立即投到北疆乌罗庙,找着赤陀上人,告诉一切,在法都罗心目之中,本来是想邀请赤陀上人给自己出气报仇的,哪知道赤陀上人在这些年勾通人贩马贼,发了大财,尽情酒色快活,哪里肯替神力尊者冒险犯难,管这些闲帐呢?法都罗央请了他几次,赤陀上人始终推说没空,神力尊者虽然心中不忿,可是自顾寄人篱下,还有什么话说?只好索性罢了!
神力尊者住在乌罗庙里晃眼三年,在这三年里面,法部罗对武功方面,勤练不辍,他自问有了很大进境,正要起程到北天山去,恰好智禅上人师徒投到乌罗庙来,要求借宿,神力尊者虽然不认得智禅上人,却认得史存明和孟丝伦,立即向主持赤陀上人告诉,赤陀上人便吩咐知客喇嘛格罗音布见机行事,暗算师徒,方才有下蒙汗药在乳茶里面的一幕!
哪知道智禅上人阅历丰富,并没有中他的诡计,反而当面斥破阴谋,史存明抢先和格罗音布动手,格罗音布十分狡猾,他知道智禅本领厉害,好汉不吃眼前亏,立即发动埋伏机关,用千斤闸闩了客厅的门,要把智禅师徒关在这小小佛堂里,谁知智禅上人武功卓绝,居然运用大力金刚掌法捣破屋顶,飞身出来,乌罗庙的喇嘛不禁为之哗然!
护法额音达沉不住气,越出人从向智禅挑战。
智禅上人哈哈大笑一阵,向史存明说道:“原来这间喇嘛庙是天龙派的,要跟老纳清算旧帐,那好极了,存明,你先下去,讨教这位大师的本领!”原来智禅上人过去跟过天龙派的成名人物如天籁雷木之流交手,又在易水河岸见识过天龙风火剑阵,明白天龙派中人的本领,不外如何,老禅师要想使自己的徒弟增长阅历,便下令史存明出战!
史存明不假思索,霍的抽出断虹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