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故意欺骗自己的事实。
并且,这也提醒了他,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而是还有白鹿洞庞大的势力在背后支撑着、或者说让他不由自主地推动着他;而宿老堂的眼睛、耳朵也一刻不离地在暗中跟随在他左右。
要下手暗杀她吗?什么时候比较好?目前这个节骨眼上,宿老堂未免太心急了——公瑾对于自己的计划受到干涉,感到很不满,但他并没有深思,也许他不敢深思——自己接到密令要暗杀小乔的时候,心里究竟有什么感觉。
“不好!大家快退!”沉思中的公瑾,忽然听到一声惊呼与连声惨叫,本来在矿坑深处处理碎石的小乔,连同几名浑身血淋淋的战士一起奔出,在他们身后追着某种不知名的巨硕凶兽,似有形、若无形,不但一口吞噬掉走避不及的战士们,而且小乔的平等神锤还轻易穿透它们的身体,伤之不着。
这不是什么真实的野兽,是力量或魔力所形成的能量体,小乔似乎看出了这一点,抛开平等神锤,想用魔法设下屏障,而这个做法确实发生效果,一道急速形成的结界屏障,暂时挡住了那些如象如豹的恶兽,让其他人得以逃逸,但全力张设结界的小乔,却没发现一头恶兽由岩壁穿出,往她背心空档攻击过去。
“趴下。”为了隐藏身份,公瑾所惯用的长鞭兵器没有带在身边,这时只能高速冲过去,尝试把人拉开,至于什么时候该下手刺杀,公瑾已经管不着,脑里唯一存在的念头,就是不能让这女孩死在这里、死在此刻。
白鹿洞最快的身法,让公瑾抢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小乔扑撞倒下,而在两人面容相距不过短短数寸,他看到小乔眼中闪过感激与谢意的同时,自己背心传来一阵骨肉分离的剧痛,跟着……他就失去意识了。
第四章 自由魔环
艾尔铁诺历四一九年一月武炼刚果自治区花果山
公瑾由昏迷中醒来,听到一片嘈杂人声,长年培养出的习惯,让他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只是静静地先聆听周围的声音,然后运气审查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是趴在床上,背部的痛楚像是火烧一样,逼得他猛皱起眉头,不过,久经战阵历练的肉体,对痛楚的忍耐性远超常人,普通人早就狂叫着晕去的重伤,却只是叫他皱眉而已,连冷汗都没有多掉一滴。
脊椎骨应该没有断裂,但是这痛楚……大概连皮带肉被扯去老大一块,除非有魔法师的恢复咒文辅助,否则没有三五个月的时间是不能复原了,真是不好……一边想着,公瑾睁开眼睛,看到一群人围在自己床旁,除了蒋忠、胭凝,剩下都是与己相熟的其他势力领袖,见到自己醒来,好像松了口气似的感谢老天。
“周兄,你真是福大命大,那个伤只要再严重一点,就会打断脊椎,纵使大罗金仙都没有得救了。不过你舍身相救盟主,这点是大功一件,往后盟主一定对你另眼相看啊,哈哈哈。”胭凝摸着脸上两撇假胡子,像是很庆幸似的大笑着;但从友人晶莹的眼瞳中,公瑾却看到担忧、疑问、关切、责备,似是不解素来冷静的他因何会这么冲动,以致为了救人而受伤。
这点公瑾回想起来也觉得吃惊,当时一下子就冲出去,仿佛如果不采取行动,自己将会后悔一世。
伤疲不堪的公瑾陷入昏睡,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寂静无声,一片漆黑,冰寒的空气贴着皮肤,已经是深夜时分,而前方不远处好像仍坐着某人,那个黑影与压力,让公瑾瞬间从意识半昏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但他随即发现,坐在那里的是一名女子。
睁目望去,小乔就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两手垂下,双目紧闭,早就已经沉沉睡去,看那个毫无戒心的睡容,甚至睡得比公瑾还要舒服,这点实在让他有点哭儿笑不得。但是,这个女孩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吧?在她能干精明的形象下,很多人好像都忘记了,她其实只是个花样年华的少女。静静地看着她的睡容,看看她纤瘦的肩膀,好像比两个月前比武夺胜的时候更瘦了。这么纤细娇弱的肩,到底是怎么承担这么庞大重任的呢?
轻轻地从床上坐起,小心不让背后伤处碰到,公瑾屏住气息,近距离凝视小乔的睡容。皎洁的象牙月光,从窗口斜斜透入,照过空气中的烟尘,洒在小乔如白玉般细嫩的脸蛋上;精细的秀鼻、小巧的红唇,正随着呼吸频率吐着香气;垂在两侧的手臂,像是感受到山区夜晚的寒气,又似回避着公瑾灼热的视线,不时交提起来,环抱守护着花朵般娇柔的香躯。
“她……真小……”在公瑾看来,这个少女是一个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自己只有凭着有心算无心的优势,才能够稳操胜券,但是现在看着她的疲倦睡容,心里不存有任何竞争念头,公瑾好像才忽然发现……这个女孩好娇小。
她的手掌,和自己的手掌相比,像是一片细小的叶子;她纤细的手臂,细得像是没有骨头般;整个身体就像一朵初绽鲜花,那么的美,那么的细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危险。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个少女是对自己最危险的人呢?
更贴近一点,她细细呼吸的香气,像是柔柔的春风般吹拂在自己的面上;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即使额上有角、面有花纹,都无损她动人的美丽;白瓷似的柔细肌肤,连摸一下都怕会破;而那点浅浅的樱唇,有点儿苍白,有点儿绯红,有点儿……
在回过神来之前,他已经低头将自己的唇轻印下去,没有任何猥亵意味,像是亲吻春风般的轻啜着她的香柔唇瓣,一次又一次,任那少女独有的馥郁芬芳,在鼻端一再盛放。虽然是隆冬,虽然只是简单的亲吻,但是长长的一吻间,公瑾觉得自己好像品尝了整个春天的甜美。
直到这时候,公瑾才清醒过来,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也看到那个本来熟睡的少女,已睁开明曜星眸,很平静、似乎还隐隐带着一丝笑意地望着他。
“我……”公瑾本来想要解释,小乔已经抢先说话。
“我是第一次与男人这么亲近,这是我的……初吻。”
小乔的语气很轻松,听不出有任何怒意,还好像有点儿欢喜。
“瑜兄,你知道吗?女孩子的每个第一次,都是非常珍贵的,初吻对每个女孩子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回忆喔。”
“嗯……是的……”
仿佛是对公瑾呆若木鸡的样子觉得有趣,小乔微微一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起身的刹那,翠绿色的短裙旋舞飘扬,像是晶莹的翡翠,衬着雪白粉嫩的肌肤,煞是好看。
“今天在矿坑里,我很高兴是瑜兄你来救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你肯在那个时候冲过来……”不想太过叨扰伤者,本身也已经疲累不堪的小乔,一下子移到门边。
“……能够与瑜兄分享那个回忆,我……也很高兴……希望以后与你有其他更多更美的回忆。”
匆匆一句话说完,小乔关门离去,但那一瞬间面颊通红的羞涩风情,却令公瑾深深惊艳,尽管还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他却有个感觉,觉得自己在往后的悠久岁月中,都不会忘记那一刻的惊艳景象。
胭凝再次找来小乔,说自己找了一个同样懂得白鹿洞道术的能手,预备合三人之力,再次尝试探索矿坑。小乔得知那人是重伤的“周瑜”后,大力反对这项提案,但是禁不住胭凝与公瑾的强势要求,最后被迫同意,三人一起往矿坑深处行进。
被他们三人的气息所触发,那些有若实质的恶兽由黑暗中出现,如狮、如虎、如豹、如猿,化作不同形态的恶兽连环袭来,三人闪电应接,各以不同的本事与兵器破敌。
在这个三角形的攻守同盟中,公瑾的刀光是最弱的一环。重伤的他,虽然已经用特殊功法抑制痛觉,提升战力,但出手的力量与速度终究有差,又还要刻意隐藏力量,这下子情形更是不堪,幸好每当公瑾的刀网出现破绽,五岳神雷的掌劲、平等神锤的飞砸,就会及时从左右闪至,为他消灭敌人,解去危机。明明是三个人联手作战的局面,公瑾却不住“左右逢源”,这种备受呵护的感觉,实在让他觉得很别扭。
三人且战且走,速度虽然不快,却是很稳定地朝前方推进。一刻钟后,终于突破了上次小乔与胭凝被逼折回的区域,周遭的大小恶兽忽然消失,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盟主,为什么你会一口答应我们的行动?我实在很好奇啊。周瑜兄弟坚持来,是因为盗贼对财货珍宝的执著;我急着想探索矿坑,是因为你之前答应,只要能找到矿坑的秘密,你就让我痛吻一次,陶某要色不要命,这才为你卖命,但你又为什么执著于矿坑的秘密呢?”
小乔看了公瑾一眼,跟着就把这些时日一直压在心头的重担说出,问胭凝与公瑾,当众人离开山谷举兵,会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是谁?
“不是艾尔铁诺吗?”
小乔摇了摇头:“真正会阻碍我们的敌人,不是艾尔铁诺的大军,而是白鹿洞。”公瑾与胭凝迅速对看一眼。
“我并不打算要建立王朝,白鹿洞也绝对不会给我们这条路走的。那些讲究民族大义的儒者,不会允许由鬼夷族建立统治政权。”小乔说着,本来沮丧的表情,忽然出现一丝怒容,声音也提高了几度,“那么,是什么人给白鹿洞这种权力的呢?为什么一个国家的命运,不是取决于国民们的思想方向,而是取决于白鹿洞的许可与否呢?白鹿洞也只是一个门派,是这个社会组织的一部分,不是社会的主宰啊。”
“不为什么,因为白鹿洞有一棵够大的遮阴树,除非你能打倒月贤者陆游,否则白鹿洞在风之大陆上的地位,将永远都是根深蒂固,无法动摇。”说到这里,他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小乔的用意,“所以,当你发现这个矿坑里有一股力量,只要你掌握到矿坑里头的力量,将来就不用再把白鹿洞放在眼里了?”
她没有多说,只是飞快地点了点头,想要继续往前走。
“等一下,一切事情就只有如此吗?我觉得盟主好像少告诉我们一些事。”
“我以前听到一个传闻……”从她的话里头,胭凝与公瑾得知忽必烈一直派人暗中搜集相关情报,甚至亲自出马,小乔手中的两大神器,便是由此而来。关于“自由魔环”的传说是,最后一任持有人前来花果山,为了鬼夷族的某个古老传说,寻找一个藏着秘宝的洞窟,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你甘冒奇险来此,就是为了找寻自由魔环?唔……感觉好一点了,起码我们知道自己是要来找些什么,不是茫无头绪。
三人稍事歇息,正要持续往前走,忽然有种无声的颤动,似在诉说着危险,在三人有所警觉、浑身寒毛直竖的时候,从黑暗中悄然出现。公瑾和胭凝同感震惊,这样令胸口呼吸不顺的压迫感,只有恩师陆游施展力量的时候,他们才曾经感受过,在这一刻,他们不约而同猜测起藏在洞中的东西是什么。胭凝朝公瑾使了个眼色,做出撤退的建议。但公瑾却不愿意。
“小心!”小乔的警告来得及时,从黑暗中吹出的那股腥风,蕴含着莫可匹敌的强大力量,瞬间就压倒三人。敌人不只速度奇快,而且力量雄浑至极,公瑾在黑暗中招架,只觉四面八方全是闷雷般的轰响,他甚至无从判断敌人的数量,而背后伤处隐然作痛,显然强压痛楚的功法已经快要崩溃,到时候光是失血,就足以让自己力尽倒下。
可恶,这东西怎么会这么强?我怎么会在这情势渐趋不利的时刻……公瑾脑里有很多东西不能控制地飞转着,他感觉到那头魔物的腥臭气息,感觉到它森寒獠牙的冰寒,正逐渐贴近自己的咽喉,渴求着自己的鲜血。背后伤口开始大量出血,手上豁出每一份力量挥刀,毫无保留地抵抗着利爪的闪电扑击,但心里却感受到死亡的逼近,脑里反而开始想着自己死后的事。
有什么人会来自己的墓前致意呢?恩师陆游不会出现。虽名恩师,但他对自己只有恩,并没有什么师徒情谊,自己没出息、不出色地死在秘密任务中,身在永恒冰窟中的他,只会把自己当成一名调教失败、没有资格抗衡魔族的失败者,就此抛诸脑后,永不记起。
在无数知交被自己亲手送上断头台后,生命中并没有任何可以称作朋友的东西,唯一的知己就是胭凝。与自己有着近似的灵魂颜色,当自己死后,她会像平常那样穿着一袭飘扬白袍,到自己坟头浇上一壶浊酒,悼念已经不在的友人。
除了胭凝,还有什么人吗?记忆像是走马灯似的轮转跑过,无数张悲愤、怨毒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