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瑾最后那一句话,充满震撼力,让本来垂首黯然的胭凝一下子抬起头来,一双漂亮的水灿凤目中,挂满惊愕之情,娇艳的红唇半张,似怒似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不过,这辈子,你值得一个更好的男人。”
公瑾所期待的东西,就在两人谈话后的第三天发生。更激烈的内战爆发,但这次不是发生在最前线,而是发生在白鹿洞,三名长老在情势的快速演变下,无法再保持深沉与冷静,正式翻脸动手。
以过去长老为主的弟子群,攻击了未来长老的一派,烧毁房舍,杀伤了许多弟子,而未来与现在两名长老联手起来,要求过去长老为此付出代价,过去七百年间奇异的平衡状态被打破,三方各自召集弟子,进行惨烈的战斗,前后历时三天半,过去长老的弟子群被消灭殆尽,他本人则在少数弟子的舍命掩护下,逃离了白鹿洞。
“情形对我军有利,根据青楼联盟昨晚传来的紧急情报,过去长老预备来收编这一带的军权,先消灭我们,再回去反攻白鹿洞,而这也正是我们的机会。”
公瑾道:“后天他会经过地图上的这个山谷,我们就在这里伏击他,让不幸的过去成为过去。”
公瑾对胭凝说:“战斗进行的时候,我们两个人负责杀掉过去,小乔率领其他高手肃清他的弟子,并且防止白鹿洞方面出现什么援军,干扰此战。”
战斗很快爆发,众人远射程的强弩武器,化作漫天箭雨,落在敌人的头上,造成不少死伤。以过去长老的武功,本可察觉到山谷内的杀气与埋伏,但公瑾与胭凝的计算准确,在他察觉到不对,还来不及有所动作之前,他们两人已经闪电冲出,先行一步攻击过去长老。
过去长老的武功之强,更在想象之上。一千多年的内力修为,精通白鹿洞三十六绝技的九成,这名锦袍老人的厉害,让公瑾几乎相信对方已经突破地界,胭凝的五岳神雷与他硬碰,本应无坚不摧的掌力,完全发挥不出效果,被他同样一式五岳神雷反震,腕骨险些当场断裂。
不过,交手数回合后,公瑾和胭凝渐渐察觉到一些古怪,最后得出结论,那就是在之前白鹿洞的激烈内战中,这名老者已经受伤,如今实力已有减退,并且不耐久战。察觉到这一点,公瑾和胭凝发挥着无声的默契,一人以快捷身法游斗,一人则是强行承受过去长老的无俦掌劲,尽可能让他多耗力气。
双方都心有所忌,不愿意战斗拖得太久,当胭凝还有几分迟疑,忌惮着抢攻的危险性,公瑾却已经扑冲上去,不避不闪,纯以自己的护身真气硬挨了一记“两仪翻天震”,左侧肋骨立刻断裂,伤及内脏的结果,大口鲜血狂喷了出去。过去长老狂妄地大笑,既然公瑾全力运护身劲保命,这一口血与随后的一击,又还能有多少力道?
这个狂妄的念头,在鲜血喷洒在面上,剧烈灼痛感焚烧面门时,让过去长老明白自己错得有多厉害,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个陆游的得意弟子,居然比被称为魔狼的陶贱更狠更凶,竟在动手的时候自行服毒,一口血喷出,来自大雪山的奇毒让他面门瞬间烧了起来。
跟着的那一击也不寻常,拳头上是没剩下多少力量,可是当拳头逼近面门,一指陡然弹出,拇指上不知何时戴上的锋锐暗器,配合三十六绝技之一的金刚指雷,一下子刺进过去长老的眼窝,插瞎了他的左眼。被夺目之痛激发潜力,过去长老狂吼着还击,一掌几乎打塌了公瑾的胸膛,让他像是断线风筝般远远地滚飞出去,可是就在他进一步追击前,后头风声响起,过去长老急忙回身,一掌全力轰出。
瞎眼和流血,影响了他的视线,当他看见砸下来的东西,是一块成人高的巨厚大石时,已经晚了一步,掌力虽然将大石击得四分五裂,但却被胭凝欺近到背后,趁着他真气衰弱的瞬间,五岳神雷粉碎了他的背脊。狂吼出声,过去长老鼓尽残余力道的一腿,让胭凝小腹重创,跌飞出去,可是公瑾却没有放过机会,重伤的他无视痛楚、无视胭凝的危险,在过去长老踢腿的同时,也将匕首送入了他的小腹,横切斩破内脏,让这头猛狮般的强横老人号叫着,重重倒了下去。
“你、你们两个……好卑鄙……用这等手段……”
“谬赞了,长老大人似乎不曾想过,过去三位在我们武功未成时,派我们去做一些必死的任务,我们两名小辈是如何存活下来的。人从磨炼中学到东西,今日我们很庆幸有机会活用那些知识,多谢三位长老的苦心栽培了。”
记起敌人临死反扑的教训,胭凝并没有走得太近,远远地鼓劲甩出一块大石,不啻重杵巨柱的一击,打碎了敌人的脑袋,把这数百年来压迫自己的可恶家伙作个了结。心头仿佛放下一块大石,胭凝这时才想到公瑾,也才发现他已经倒地昏迷不醒,身旁全是鲜血。
隔天早上,当白鹿洞把周公瑾元帅潜入敌阵破坏,化名周瑜的消息,故作不经意地传出,得知此事的一众叛军将领协同胭凝,一起破门而入,屋内只剩下一张染满鲜血的床,还有一扇开了整夜的摇晃窗户——人,已经不见。
第八章 浴血突围
艾尔铁诺历四一九年十二月艾尔铁诺南方桂江流域
公瑾不但要养伤,更要设法躲避大批人马的搜捕与追杀。以前的潜伏工作,每次受伤虽然也会被敌人搜捕,但公瑾总能躲入白鹿洞的势力范围或暗桩,不受打扰地安静疗养。但这次不行了,不仅鬼夷叛军派出高手四面搜捕,过去白鹿洞的庇护所也不能再去,同时受到两大势力围搜的结果,公瑾只感觉天下之大,竟似无处容身。
幸好,公瑾从来就不是一个没有危机意识的人,狡兔三窟的道理,他数百年前就已经知道,也早就付诸实践。公瑾所挑选的藏身处,是中都城内的一处武馆,那本是某个外国富商招揽门客、培养人才的地方,许多想要出头的流浪剑客,都会投奔这样的场所,希望有一天出人头地。理所当然,武馆内龙蛇混杂,来自各方的武者、剑士整天比斗,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竞夸武勇,这样的混乱所在,却是藏身的好地方。
白鹿洞为了搜捕刺客,让官兵配合清查中都城内的每个地方,还贴出了高额的悬赏,着实闹了好一阵子,结果为了领赏的官兵与奖金猎人,只有胡乱捕杀了一些城内的鬼夷人与其他种族,然后不了了之。
时间一晃眼就是一个多月过去,公瑾的身体渐渐恢复,在这段时间里,鬼夷叛军的进攻就缓慢得令人失望,虽然又多吞下一些版图,可是在艾尔铁诺军的反攻下,双方进行拉锯战,频繁交换着手上的占领区。
“奇怪,鬼夷人里头的那个漂亮小妞呢?以前每场战役都会听到她的,最近怎么都听不到了?她没有再出来作战了吗?好可惜啊,能死在这种美人手上,做鬼也值得啊。”说话的人,是武馆里头一个无名的怪老头。衣衫褴褛,个头矮小,脸上的皱纹多得看不出年纪,像是一只老猴子似的外形,看来仿佛风吹会倒,这所武馆中人人配剑,他却只挂着一柄破烂竹剑,当每个武者都努力让自己看来龙精虎猛、气盖山河的时候,这个怪老头就成了武馆中的怪人,如果非要为他的“气势”找个形容,那就是一个扫地、倒垃圾的阿婆。
怪老头之所以古怪,不是因为他像只丑老猴似的滑稽外形,他常常在一些练武的剑客旁边晃荡,毫不避嫌地看着人家练剑,然后胡说些什么肌肉好壮,筋骨不错,愿不愿意和他回家接受调教,保证每天快活得像是上天堂等等的话语。多数人看到他走近,都是明显露出嫌恶表情,只有少数喜欢听他说话,或是喝他自酿的猴儿酒的人,才会与他结交。
公瑾对美酒不感兴趣,但却愿意聆听怪老头的说话,这是他一个月来苦闷生活的最大娱乐。起初,他并不是那么愿意接近这个丑怪的矮小老人。公瑾偶尔与老人谈话,论及目前艾尔铁诺的战争情势,他有些言语却让公瑾心惊胆跳:“白鹿洞派公瑾小子进入叛军,会只是探查情报吗?老头子拍胸保证,将来鬼夷人的失败,全都要拜公瑾小子所赐。”
“哦?可是近日来听各方人马的讨论,公瑾将军并没有在叛军内部造成什么伤害,现在他已经离开,还能再作些什么?难道老丈以为他还在叛军内留下奸细吗?”
“嘿,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奸细自然是有的,但以白鹿洞杀人不见血的手段,需要搞到用奸细这么下作的程度吗?他们最擅长的东西,就是让人不攻自溃,公瑾小子虽然走了,他下的毒可在发作啊。鬼夷族为什么无法与人类和睦相处?这些歧视为什么会发生?就是因为不公平。人类自以为高贵,歧视鬼夷人与兽人,所以今天才会招致反扑;鬼夷人现在喊着反抗迫害的口号,得势之后却加倍歧视人类,种族间的裂痕只会更深,这种心态,我姑且称之为鬼夷沙文主义,在打天下的时期很有帮助,但是…… 不要说得天下之后,恐怕即使是现在,叛军中也该有些问题浮上来了。”
嘿嘿冷笑了两声,怪老头仰头饮尽葫芦中的最后一口酒,抹了抹嘴巴,这才对旁边的公瑾说话:“不战而屈人之兵,杀人不见血,这是白鹿洞最喜欢玩弄的一套手法,我不知道叛军的那些政策是谁创订的,可是周公瑾如果真是白鹿洞调教出来的人,又当真如传说中那般能干,他在叛军中几个月,已经足够他使出这些手段了。嘿嘿,小兄弟,你说是不是啊?”
公瑾沉默不语,难掩心中的诧异。这个老人竟然一眼就看破了自己的手法,这份眼光委实非同凡响。
“不过,白鹿洞大概很快就可以验收成果了,公瑾小子听说很快就要回来,十天以后,中都城会举办很盛大的欢迎典礼。”
“老伯,你说什么?”
“你没听人说过吗?年轻人,白鹿洞刚刚才对外宣布,周公瑾预备在十天之后返回中都,好多人听了都嚷着要去看呢。”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公瑾的困惑,也同样发生在叛军里头,当遍寻不获的仇敌,传出了即将公开现身的消息,本来稍稍平息的混乱气氛,又再次喧扰起来。
这样的问题,同样也困扰着小乔,当鬼夷人群起向她要求,希望能组织高手团潜入中都刺杀,干掉白鹿洞重要人物,尤其是取下周公瑾人头时,她才顿时明白过来,曾经尝过鲜血甜美的人们,不可能再归于平淡,以前公瑾掌军时使用的黑暗手段,虽然人们畏惧而且不耻,但是他们却渐渐迷上这些手段带来的轻易胜利,当公瑾已经离开,他们仍希望使用这样的方式去作战。
结果,在情势与胭凝的坚持下,小乔只有答应组成高手团,由她与胭凝亲自统率,前去刺杀回到中都的公瑾。答应的理由,不是为了誓杀敌人,只是为了不想让前去的成员全军覆没而已。
临行之前,小乔站在城门口,策马回望,看着那扇渐渐关上的高耸城门,心里尽是迷惘与失落。
见到公瑾骑在马上,在人们的欢呼中缓缓入城,金属面具迎着朝阳映出千串耀眼光芒,尽管看不见真面孔,身形也与本人毫无二异,但小乔与胭凝仍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种气质绝对不可能是公瑾,这个看不见面孔的男人只是个冒牌货而已。
“死家伙,早就叫他没事不要一直戴面具,现在别人要假冒他,戴一张面具就成了。”她与小乔下令立刻撤退,但是在周公瑾的凯旋队伍中,几名衣衫不整的鬼夷族妇女被推在前头,由后方的执鞭者用力笞打,软鞭发出凌厉的破风声,重重打在雪白的肌肤上,让女性发出凄惨的哭叫,白嫩肌肤上迅速浮现血痕。
整个鞭打的表演,在周公瑾将军亲自手执长鞭,挥打出去的那一瞬间气氛达到高潮,两旁的群众齐声尖叫,尖叫声中满是喜悦与赞叹的味道,像是最好的鼓励,请持鞭之人再释放出更多的血腥。
小乔觉得很难过,那不完全是对女性的侮辱,也为着人与人之间必须要这么相互伤害而为之黯然,但剩下的鬼夷人可就不只是黯然,他们义愤填膺,无视小乔的命令,挥舞兵器冲了出去,绝不让那侮辱鬼夷人的狗贼活下去。
结果当然是不难想象,当这群自以为是的鬼夷刺客,大摇大摆地冲出去时,数以百倍计的埋伏士兵也从两旁冒出,像是潮水般地急涌出来,一下子就驱散群众,把他们围在中心。双方人数比例太过悬殊,白鹿洞又一早掌握了地利,硬弩对长剑,兵器上也占尽优势,战斗几乎一开始就决定了胜负,假如不是小乔与胭凝及时杀出,挡下了敌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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