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啸川打开封函,只见函上写道:
“字谕金舵主收悉:
“贵帮中药物,亦是取于他人之手,区区取于贵帮,实乃理所当然,风问贵帮为了此事,决心大动干戈,倾尽贵帮高手,誓必追回失物,独眼老叫化率贵三五高手,已抵长安,黄帮主将亲自贺监。”
“区区想不到为此一点药物,竟引起了如许风波,连台好戏,目迷五以,区区将拭目以观,黄帮主如何取回失物?”下面未署名,却画了一个太极图。
金啸川看完书简,呆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
赵天霄轻轻咳了一声,道:“金兄,那书简说些什么?”
金啸川如梦初醒,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人对我们丐帮中的情形,反而比老叫化还要清楚了,唉!赵兄请看。”
赵大霄接过白笺,仔细看了一遍,脸色突然一变,叹道:“这是我赵天霄有生以来,遇到的第一号强敌。”
金啸川道:“老叫化一生中,不知经历多少凶险,也遇过无数的挫败,但却从未心灰气绥过,这一次,唉!老叫化是栽定了。”
赵天霄道:“世兄有何高见呢?”
田文秀道:“晚辈之意,咱们要反宾为主,以攻代守。”
金啸川道:“不是老叫化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就赁人家在毫无惊兆之中,送上了这封秘函,而且使老叫化遍布四周的人手,毫不知情……”
田文秀道:“金舵主说的不错,不过情势既已如此,咱们不能坐以待敌,目下只有水盈盈的行踪可疑,何不对她下手。”
赵天霄道:“金兄几日来,派有不少眼线,监视着那水盈盈的举动,不知是否有所发现。”
金啸川道:“老叫化唯一的发现,就是那水盈盈确和很多神秘的下林人物来往,老叫化亦曾派有帮中弟子追踪那些武林物,但可惜的是,都被对方脱梢而去。”
田文秀讶然说道:“有这等事?”
金啸川道:“不错,出入于那水盈盈居处的武林人物,曾经三次和我们丐帮弟子照面,如若说他们仍是懵无所觉,那是叫人难信,但他们却是明知故犯,来去之间,不肯稍隐行踪,据老叫化的看法,有些时候,他们似是有意的暴出行踪,似此等情形,岂不是有意的诱我们对那水盈盈下手吗?”
田文秀长长吁一口气,道:“如若金舵主说的没错,此事就更加复杂了,出入于水盈盈宿住这处的武林人物,诱咱们轻举妄动,不外是两个用心:一则是让咱们找错线索,师劳无功。二则是嫁祸于人,使我们章法自乱。”
金啸川道:“老叫化还有一个看法。”
田文秀暗道:“这老叫化平日里嘻嘻哈哈,装疯作傻,想不到竟然是位大智惹愚的人物。”口中说道:“愿闻高见。”
金啸川说:“设若那水盈盈别树一帜,一方劫镖,一方劫药,亦非是绝不可能。”
田文秀道:“金舵主言之有理,综研所见,眼下还难作断论,如其坐而论策,还不如起而行动,不论是否那水盈盈所为,但她实是目下唯一的线索,在下之意倒不如同入雨花台去,质问水盈盈……”
赵天霄道:“如若她不肯答复呢?”
田文秀道:“先礼后兵,万一她坚持不说,说不得只好动强,把她抓来的魁星阁中,囚禁追问,至少咱们可查出和她来往的武林人物,是属于哪一线上的。”
赵天霄道:“好!就依田世兄的高见……”
他目光一转,向金啸川道:“金兄意下如何?”
金啸川道:“老叫化亦有些心,迟迟不敢下手之故,是在等待敝帮帮主之命,生恐一步行错有污我丐帮之名,帮主责怪下来,说我老叫化欺侮孤苦弱女,那可是担当不起的大罪,赵堡主乃一方豪雄,作为随心,自是无此顾忌了。”
田文秀道:“在下和章、谭二位,合共四人,去见水盈盈,金舵主请率丐帮弟子,在雨花台外接应,非到必要,金舵主不用出手相助。”
赵天霄一跃出室,道:“走!”双臂一张,自魁星阁上直飞而下。
紧随着三条人影,联袂追出,闪电一般,直奔雨花台去。
跟在四条人影身后的,是丐帮金啸川带领的十几个丐帮弟子,随后而行。
片刻功夫,已到了雨花台。
金啸川和几十个丐帮弟子,迅快的隐布在雨花台四周暗影中。
赵天霄、田文秀、章宝元、谭家奇等越墙而人,直扑向一所精舍。
这时,水盈盈和桃、杏二婢,似是已经安歇,精舍中不见一点灯光。
田文秀低声道:“咱们是明目张胆而来,索性挑明叫阵,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赵天霄道:“田世兄做主就是。”
田文秀高声说道:“赵家堡大爷亲临,求见水盈盈。”
精舍内传出一个娇慵的声音,道:“有劳上复赵大爷,我家姑娘已然不胜酒力,今宵难再会客,转请赵大爷明天再来。”
田文秀回顾了赵天霄一眼道:“赵大爷一向不打回票,水姑娘活着咱们见人,死了咱们见尸,姑娘还是早些开门的好!”
那娇慵的声音,应道:“啊哟!好厉害的赵大爷,咱们姑娘真的醉酒未醒,神志还不清,可是并没有死……”
章宝元早已按不下胸中怒火,抬腿一脚,踢了过去,两扇紧闭的木门,吃他一脚踢开,怒声接道:“臭丫头,啰啰嗦嗦,惹得章二爷离了,一把火烧你雨花台。”
一掌护胸,一掌蓄势,大步直人厅中。
精舍中灯光一闪,一个身着绿衣的美婢,缓步出现厅中,举起手中白纱灯,道:
“我道什么人?声音很熟,原来是小球儿!”田文秀只觉脸上一热,接道:“难得姑娘还记得小的这不雅的名字。”
举灯的美婢正是碧桃,只见缓缓把纱灯放在木案之上,神志从容地说道:“小球儿,哪一位赵大爷,请给小婢引见引见。”
田文秀虽然能言善辨,此时却有着口拙词空之感,正在为难之际,赵天霄却大步行了进来道:“在下便是。”
碧桃打量了赵天霄一眼,突然躬身一礼,道:“小婢碧桃,见过赵大爷。”
赵天霄一摇手,道:“不用了,在下深夜来访,惊扰姑娘,本来不应该,只因有一件重大之事,非得面询水姑娘不可……”
碧桃道:“我家姑娘醉得人事不省,如何能救我赵大爷的问话。”
赵天霄一皱眉头,道:“抬她出来,冷水烧醒。”
这几句话斩钉截铁,大有一方霸主的气度,碧桃脸上神色一片平静,毫无震动惊慌之意,淡淡一笑道:“赵大爷名重长安,欺侮一个小窑姐,就不怕别人耻笑吗?”
赵天霄被这丫头一句话说得脸上发烧,半晌答不出话。田文秀接话道:“碧桃姑娘倒是沉着得很。”取出一方绢帕,拭去脸上的易容药物,恢复了本来面目,接道:“在下不叫小球儿……”
碧桃娇声笑道:“嗯!田少堡主!”
田文秀愣了一愣,道:“你如何知我姓氏?”
碧桃道:“少堡主风流潇洒名倾长安花街柳巷,别说小婢了,雨花台中姊妹们,哪一位不认识你白马堡的少堡主?”
田文秀冷笑一声:“姑娘的耳目,倒是灵敏得很。”
章宝元道:“这丫头利口如刀,田世兄不用和她啰嗦了。”左手一探,疾向碧桃右腕扣去,右掌力暗蓄内劲,内要那碧桃避过一击,露出武功,右手立时将以排山倒海之势劈出。哪知事情大出章宝元的意外,那碧桃不但没有闪避,竟是毫不抗拒,让章宝元扣住了右腕上脉门要穴。章宝元呆了一呆,道:“你不会武功吗?”
田文秀冷冷接道:“不要被她骗过。”
章宝元长叹一声,缓缓松开了扣在碧桃腕上的左手,说道:“我章宝元是何等人物,岂肯伤害一个毫无抗拒的弱女子。”田文秀突然侧身而上,一掌后下。
他劈出掌力去势劲急,微带啸风之声,显然是大有一掌击毙碧桃的用心。
碧桃眼看掌势近身,力道不衰,再也沉不住气,娇躯一闪,纤指点出,指袭田文秀的腕上脉穴。
田文秀腕势一沉,避开点来一指,冷冷说道:“原来你很怕死。”两掌连连拍出,连攻八掌。这八掌出手极快,而且招招都攻向碧桃要害穴。
但碧桃娇躯闪转,异常灵活的避开了田文秀的八招急攻。
田文秀不待碧桃反击,就收掌而退,冷冷说道:“姑娘武功不错。”
赵天霄、章宝元实未想到这个娇弱的少女,武功竟然是如此之高,闪避身法的快速灵巧极是罕见,心中暗惊道:“婢如此,主人那是更厉害了。”
只见碧桃脸色大变,粉脸眉目间,如罩一层寒霜,冷冷说道:“彼此保持颜面,什么话都好商量,田少堡主既然一定要把脸撕破,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不知少堡主意欲何为?”
赵天霄哈哈一笑,道:“姑娘可做得了主吗?如果做不了主还望清水盈盈姑娘来谈谈。”只见绣帘轻挑,一个艳绝天人的少女缓步走了出来。她披着一身简单的白衫、白裙,脂粉末施,长发披垂,显然刚从床上起来。
素服淡妆,掩不住天生丽质,只是眉宇间微泛起一般愠意。
碧桃急急躬身说道:“小婢该死,被迫还手,犯了姑娘约言,愿领责罚。”
白衣少女缓缓说道:“你站开。”
目光转注到赵天霄等身上,冷冷说道:“诸位找我有何见教?”
赵天霄浓眉一扬,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赵某想请教姑娘一件事。”
水盈盈道:“夜寒风冷三更已过,雨花台虽然是人人可来,但风尘中也有风尘规矩,赵堡主有事,明日请早……”
目光一转,望着碧桃,道:“送客。”
章宝元怒声喝道:“咱们又不是嫖窑子来,谁要听你这些规矩。”
水盈盈脸上更是冷肃,一对圆圆的大眼睛中,暴射出冷电一般的神光,逼注在章宝元的脸上,缓缓说道:“出口伤人,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章宝元只觉她双目神光如刀,不可逼视,怔了一怔,怒道:“臭丫头口气可真不小。”
水盈盈冷笑一声道:“赵堡主这位是什么人?”
赵天霄道:“在下结义兄弟。”
水盈盈道:“这等狂妄,要不给他一点教训,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要代你管教管教,碧桃,打他两个耳刮子。”
碧桃早已跃跃欲试,闻声出手,侧身而上,左手虚攻一掌,一引章宝元的掌势,右手疾快地伸了出去,左右开弓,拍拍两声脆音,章宝元两颊红肿,指痕宛然。
她举动之快,出手之奇,章宝元明明看她挥掌击来,就是无法闪开。
赵天霄、田文秀虽想救援,但心念刚动,还未及出手,那碧桃已然得手而退。
章宝元在赵天霄威名翼护之下,西北武林道上朋友,人人都让他几分,一生之中,从未受过此等之辱,只觉羞忿交集,怒火高烧,大喝一声,一拳击向碧桃。
碧桃一闪避开,也不还手。
水盈盈冷笑一声道:“这不过是略施薄惩,如再放肆,可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赵大霄目睹那碧桃出手之快,实为牙林之中罕闻罕见的手法,心中暗生震骇,沉声喝道:“二弟住手。”
章宝元一生中最是敬服那赵天霄,闻他呼喝,果然停下了手。
赵天霄拱手说道:“姑娘身负绝技,隐身于风尘之中,倒叫在下等失敬了。”
水盈盈冷冷道:“不劳夸奖。”
赵天霄道:“在下等今宵打扰,只想向姑娘打听一件事情,水姑娘乃巾帼英雄,想必是不会虚言掩遮。”
水盈盈道:“什么事?快些说。”
赵天霄道:“成都镇远镖局中一趟暗镖,在长安被人劫去,而且还伤了三人,不知是不是姑娘所为?”
水盈盈道:“不是。”
赵天霄怔了一怔,道:“不是姑娘所为,哪一个还有这个胆子?”
水盈盈道:“不知道。”她每句话,都说得短暂坚决,截钉断铁。
赵天霄一时间,倒也想不出措词。
田文秀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也有几句请教姑娘。”
水盈盈冷冷道:“我不愿再回答你们问话了。”回身步人卧室。
田文秀道:“姑娘止步。”
水盈盈浑似不知,头也不回地走回室中。碧桃突然望着纱灯,道:“我家姑娘今夜已对诸位百般忍耐,诸位还不快走,还留在此作甚?”
赵天霄看今宵形势,已难和平谈判,当下说道:“我为暗镖被动而来,在蝉镖未有确讯之前,我等决然不走……”
碧桃接道:“你们不肯走,等在这里干什么。”
田文秀接道:“咱们要等那水姑娘,答复得明明白白。”
碧桃怒道:“我家姑娘从不打诳语,说没有就是没有,那还要欺骗你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