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城山主道:“你尚未看出他们志在逼使自己现身麽?”
李彬冷笑道:“山主太多虑了,慕容彤等人系虚张声势而已,不待片刻对方必然退去。”
赤城山主诧道:“这为什麽?”
李彬道:“武当三仙不是不知山主武功绝伦,才华盖世,宅内布设宛如森罗地狱,必不敢冒险进袭。”
忽闻又是一声长啸腾起,赤城山主不禁面色一变,不知慕容彤施展什么花样。
须臾,只见郗伦遍体带有血迹进来,禀道:“慕容彤等人突然回撤无踪。”
赤城山主立即命人再探,替换人手,将郗伦田大昆等人撤回地穴中休息。
郗伦田大昆并肩随众人进入地穴甬道,向指定的居室走去之际,忽大喝一声道:“什么人!”
後行不远一匪徒冷笑道:“郗老师眼花了乱,见了鬼不成。”
郗伦沉声道:“郗某没瞧见鬼,倒瞥见一条可疑人影穿过通道尽端,似非自己人。”
那人冷笑道:“怎见得不是自己人,分明危言耸听!”
郗伦意待发作,被田大昆制住,五指扣住腕脉拉入居室,只见是一土室,点著一盏油灯,散出昏黄光辉,土壁乾燥光平,壁角凿有通风气孔,非但不感窒息,而且凉爽宜人。
室内设有两张草榻,并有一张小桌,茶壶瓷杯等物。
郗伦四平八交仰躺在榻上,道:“倦极欲眠,田老二你把房门拴上,你也歇上一会,不久恐还须枕戈待旦咧?”说著示了田大昆眼色。
田大昆会意,反身拴牢房门,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道:“说真的,你方才瞥见可疑人影并非眼花么?”语音虽带沙哑,但是田大昆嗓音。
郗伦哈哈一笑道:“郗老大怎会眼花!”
田大昆缓缓倒下,诧道:“但怎可断言不是自己同道?”
郗伦道:“事实虽显然,但难能解说清楚,譬如捕盗能手,目光锐利,能在千百人群中找出凶恶盗邪,百不爽一就是此理!”说著慢慢闭上双目。
田大昆亦闭上双目养神。
片刻。
门外起了剥啄声。
郗伦一跃而起,喝道:“谁?”
田大昆倏地翻出床外,落向壁角,撤出鬼头刀,屏息蓄势。
只听门外响起赤城山主语音道:“二位请开门!”
郗伦暗暗冷笑道:“饶你奸狡似鬼,在下这渐进之策,不怕你不上钩。”忙惊哦了声道:“原来是山主?”
说时已自疾步趋前开门。
赤城山主飘身走入,目注郗伦道:“你来时发现一条可疑人影。”
郗伦躬身禀道:“不错,属下发现一条人影掠过丁字屋端。”
赤城山主道:“那人身法迅快么?”
“正是。”
赤城山主道:“倏忽之间,你能分辩出敌我,目光之锐敏,我亦难能。”
郗伦道:“山主莫非心疑属下之言不尽不实……”
言犹未了,门外哨声大作,一个劲装汉疾掠入道:“禀山主,出口处留有三具尸体,俱是本门高手,系用阴毒绝高手法点破穴道致命。”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同著郗伦田大昆二人疾奔而出,只见出口梯阶下倒著三具白衣尸体。
三尸致命伤痕同是左太阳穴上,部位不差分毫,被点破豆大伤孔,孔内尚汨汨流出黑色鲜血,目瞪口呆,死前似极恐怖,馀悸犹存。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命众严密防守後,身形抢出地穴外而去。
郗伦暗扯了田大昆一把,低声道:“时机已至,你我不可错失机会。”联袂回望自己居室之前走去。
两人不慌不忙,行云流水般走至室外,忽见宋杰急步行来,两人一闪而入。
宋杰只听门内郗伦一声低喝道:“朋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进来,还不束手就擒,真要郗某辣手无情么!”
接著又听一个森冷彻骨语声道:“兄弟闯龙潭虎穴,如入无人之境,就是赤城山主亲自来此,兄弟亦未必惧他,两位不如归顺了兄弟,还可留待一条活命。”
郗伦怒道:“朋友你已是笼中之鸟,待宰之兽,尚敢大言不惭。”
此本郗伦一人扮演双簧,神似逼真。
田大昆守在门侧,不禁暗暗窃笑。
宋杰不虞有诈,飞身抢入。
室内一片沉暗似漆,宋杰疾如闪电掠入,唤道:“郗老师,贼徒何在?”
“碰”的一声,厚铁门被田大昆迅疾关上。
宋杰不禁一惊,左掌呼地劈出,右手短剑挥舞出弧形寒芒。
从剑光闪烁中,可清晰瞧出郗伦田大昆二人身形,并无第三人在,猛然省悟出中了郗伦诡计,不禁目露凶光,阴恻恻一笑。
郗伦忙一摆右掌,道:“宋老师你该守在门外,防贼人逃遁,郗伦所以出声音使是有意让宋老师听见,那知此贼竟趁著宋老师掠入门内之际错身飞出,郗某误伤宋老师,是以……”
宋杰将信将疑,冷笑道:“宋某眼中不揉砂子,郗老师你就认罪了吧!”
一道熊熊火光升起,田大昆已燃著了桌上油灯。
郗伦冷笑道:“莫须有之罪,郗某无法担当,宋老师倘定欲冤诬我等,则你我同归於尽。”
宋杰沉声道:“是与不是,端凭山主睿智明断,你我无冤无仇,宋某何能冤诬,事实俱在,不容强辩!”
郗伦冷冷一笑道:“那是说宋老师坚欲强我入罪的了,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宋杰一剑击出,绝顶内功灌注剑身,疾逾奔雷,无可退避,剑式之奇,武林罕睹。
田大昆暗中一惊,道:“这宋杰一身武学堪为一派宗师,为何自甘居屈人下。”心神悬念在郗伦身上。
只见郗伦竟是不闪不避,俟剑势堪近,突施身反腕向宋杰手中利剑抓去。
倏忽之间,手法变幻,奇奥莫测攻了五招。
这五招均是“空手入白刃”上乘武学之奇招,神奥莫测,源源不绝攻向宋杰。
宋杰不但剑势被封了开来,而且无还攻机会,先机一失顿为郗伦克制。
只听郗伦冷笑一声,倏地反腕,滑步进身,五指迅疾如风扣在宋杰腕脉要穴上。
田大昆似已受郗伦指教,身法电疾,落指如飞,在宋杰身上点了数处无名重穴。
宋杰不禁面色惨变,机伶伶打一个寒颤道:“原来两位久已处心密虑,山主看错人啦!”
郗伦微微一笑道:“本门有一宗奇学,名唤戳魂手法,不知宋老师可习成了么?”
宋杰一听,不禁心胆皆寒,却佯装坚毅不屈,冷冷一笑道:“此是本门不传之秘,宋某无缘习得,不信两位习成此项奇学。”
郗伦望了田大昆一眼,笑道:“这大出意料之外,郗某已习成戳魏手法。”手指缓缓点向宋杰颈右一处无名阴穴。
猛地。
门外又起了敲门击指声响。
郗伦指式一斜,疾如电奔,点在宋杰睡穴上。
宋杰闷哼一声应指倒地。
郗伦忙向田大昆低声吩咐,两手将宋杰推入榻下。
田大昆一跃上得草塌盘膝面外而坐,眼观鼻,鼻观心,生似老僧入定。
郗伦把门开启,只见是赤城山主,忙道:“原来是山主,属下替田老二治伤,山主有何吩咐。”
赤城山主点点头道:“两位瞧见宋杰麽?”
郗伦道:“属下两人同返房中之际,望见宋老师经过门外,但不知何往。”
赤城山主诧容道:“怎么遍寻无著?”说时面色倏地罩下一层严霜,神态冷森,接道:“五鼓天明,在前面大厅聚集计议。”
郗伦道:“属下尊命!”
赤城山主毫未起疑郗伦田大昆有诈,疾转身躯消失在门外。
郗伦关上门户,将榻下的宋杰拉出,拍开睡穴。
宋杰悠悠醒来,发现两人依然无恙,不禁面色大变。
郗伦先不问话,施展戳魂手法。
只见宋杰额上青筋爆乱,冷汗滚滚顺颊流下,遍体蚁走,脏腑毒蛇啃噬著,忍不住喉中发出惨嗥。
郗伦迅快出指,止住戳魂手法发作之苦,冷笑道:“宋老师,可是戳魂手法么?”
宋杰面色如同败革,苦笑一声道:“郗老师,明人不说暗语,制住宋某意图如何?”
郗伦微微一笑道:“不瞒宋老师说,在下亟欲知道无相天君余旭天池逸叟葛慕九下落。”
“这个……”宋杰摇首苦笑道:“恕宋某不知情!”
郗伦淡淡一笑道:“宋老师,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手指缓缓又向宋杰身上点去。
宋杰淡然—笑道:“两位怎知宋某知情。”
郗伦道:“山主在我等面前提及。”
宋杰默然须臾,长叹一声道:“即使宋某详细指点,但在重重禁制之下凭两位之力难以相救,何况要救之人尚有甚多。”
郗伦微笑道:“此不劳宋老师费心!”
宋杰冷笑道:“如无宋某带路,两位纵有盖世绝学必难救出,一时之间怎能说得清楚。”
田大昆挥掌疾伸,叭的一声,宋杰颊上现出一只红手印,冷笑道:“宋老师最好不要枉费心机。”
宋杰逼射两道怨恚已极的眼神,怒道:“宋杰若能说清楚,须耗去三个时辰,两位既然坚持,宋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郗伦忽道:“好,就依宋老师就是。”
宋杰只觉肩後针刺了一下,右肩痛彻骨,但闻郗伦冷笑一声道:“宋老师如敢谎言欺骗,所受之惨非可言宣,走吧!”
田大昆拉开门拴走了出去。
郗伦与宋杰趋出。
甬道内昏黄光辉,并无一人,阴森恐怖。
宋杰低声道:“两位随我来。”迈开大步走向甬道西端。
三人正行之际,忽闻郗伦低喝道:“宋老师且慢!”
宋杰满脸惊愕之色,回顾郗伦田大昆两人道:“两位有何指教?”
郗伦微笑了笑道:“郗某一向光明磊落,话要说在前面,希望宋老师不要意存歹毒,口不应心,谨防灭门之祸。”
“什么!”宋杰变色道:“灭门之祸从何说起!”
郗伦笑道:“宋老师家小不是在大同六槐庄么?”
宋杰面目惨变,心神巨震。
郗伦一摆右掌道:“宋老师无须惊惶,在下并无害人之意。”说著沉沉一声叹息道:“在下并非坏人,宋老师之所以忠诚顺服赤城山主,不敢怀贰,因为赤城山主在你家小身上下了极辣毒的禁制,但在下非但将宝眷救出虎口,而且还解开宝眷身上的禁制……”
宋杰先是一惊,略现喜容後倏又变色摇首道:“此话若出自他人口中,宋某尚有三分相信,但出自你们天目双丑穷凶极恶之辈之口,宋某虽至愚亦无法听信是实,何况赤城山主禁制手法奇奥无比,岂是你天目双丑能办得到的?”
郗伦知以天目双丑身份无法使宋杰听信,不禁望了田大昆一眼,微笑道:“宋老师真认为我等是天目双丑麽?”
语音一变,宋杰听出有异,目露惊容道:“两位究竟是何来历?”
郗伦道:“此非谈话之所,望宋老师能听信在下,尊府宝眷均由在下送往极为隐秘安全之处。”
宋杰目露感激之色道:“两位快随宋某来!”
前行数步,进入一间密室,将门关好,道:“救出葛慕九余旭两位老英雄谈何容易,但须从长计议,我等三人之力过於单薄,恐不能成事,但宋某须问明一事,阁下怎知宋某家小在大同六槐庄?”
郗伦长叹一声道:“赤城山主与冯翊一生均在算计别人,殊不知别人也无时不刻在算计他,在下在赤城山主门下卧底已久的一位朋友口中得知宋老师一切,是以才设下此计。”
宋杰点点头道:“余旭等人藏处并非在此,但此处是一必经之地,到达囚处须闯过十数处险伏,决非一蹴既成之事。”
郗伦诧道:“闻听宋老师口气,囚处距此尚远?”
“正是。”宋杰自露忧容道:“就是我等闯过十数处险伏,恐为时过久,被囚之人不是被迁走,就是杀之灭口,爱之反以害之。”
田大昆道:“赤城山主有如此狠毒么?”
宋杰道:“他行事一向斩钉截铁,乾脆俐落,就是用心歹毒,残忍凶恶,未免上干天和。”
郗伦长吁了一口气道:“宋老师可否将由此处通往天池逸叟葛慕九等人囚处沿途形势险伏详细叙明,待在下筹思良计,使赤城山主自动领我等前去。”
宋杰将信将疑道:“此话当真,恐未必如此容易。”
郗伦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不妨与赤城山主斗智,自然并非顺利,势必耗费一番手脚不可,不过在下似可稳操胜算。”
宋杰暗道:“好大的口气!”遂将去余旭囚处沿途布置详细说出……
忽地,门外传来一声急促脚步声,只听人声隐隐,吵杂异常。
宋杰道:“他们在找我们了。”
郗伦道:“无妨,宋老师还是把要紧的话说完,一切皆由在下来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