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头刀电闪挥出,嘶嘶破空锐啸,眩目耀眼。
只听一声闷哼,其中一蒙面汉子左肩为寒芒划开一道七寸口子,血光迸射。
另一蒙面汉子大喝道:“你找死!”手中长剑疾挥出一片飞星,势如电奔。
闵俊心头一惊,旋身跃了开去,只觉臀股宛如针扎一般,喷出一抹鲜血。
那蒙面人两剑合壁,攻向闵俊,剑虹流转锐啸,势如雷霆。
那面慕容彤与黑衣汉子已对拆了一招,轰的一声大响,劲风四溢,马步浮动。
慕容彤忽地发出森冷慑人长笑,身形虚空提起,双掌交叉,一式鹰搏下击。
火势愈燃愈旺,蔓延入厢房,窗木燃烧起来,却有一股墨黑浓烟涌入。
只听数声闷哼相继腾起,慕容彤低喝道:“闵俊!”
紧接著应道:“属下在!”
闵俊答声有点兢抖。
慕容彤听出闵俊答声不对,似受了重伤,循声疾掠过去,只见闵俊靠在壁角,身上带有剑伤,鲜血染满胸衣袖管,忙道:“闵俊你伤势如何?”
闵俊摇首苦笑道:“伤势谅无大碍,对方剑身淬有药物,伤处辣灼麻痒令人难耐,现已服下本山灵丹。”
慕容彤道:“他们两人咧?”
闵俊道:“死在属下刀下!”
慕容彤如风望胡床前掠至,凝目望去,不禁面色大变,出声惊噫。
原来那蒙首白布之人目中流出两道黑色血水,断线般顺颊淌下。
慕容彤目中神光惨变,顿了顿足道:“一番心血,竟付之水流。”
闵俊较慕容彤心中更难受,他瞧出那人已死去,故作不知,惊道:“为何这般模样?”
慕容彤道:“谅系你对敌之际为人施放暗器致命,我等速离开此处为妙。”
闵俊忙道:“他身上尚有用之物麽?”
慕容彤猛然省悟,疾伸右臂向那人胁下搜去……
蓦地……
三点火星奔电般疾射在端座胡床那人体上,火光疾卷燃烧开来。
狂烈火势之下瞬即焦枯,慕容彤毫发之差竟已无及,顿了顿足道:“咱们走!”带著闵俊掠入厅後,由秘道逃出……
…………
一抹夕阳,垂挂天际。
慕容彤与闵俊藏在一片疏林斜坡上,远远望去,城内浓烟烈火渐熄。
闵俊叹息一声,道:“丁大江手段辣毒,看来就是香主与属下两人逃出火窟了,如果蔓延邻宅,累及无辜就百死莫赎了。”
山坡上忽现在一条人影,踉跄奔上,焦头烂额,衫裤俱被焚灼,一见慕容彤及闵俊,只叫得一声:“香主!”便昏死过去。
慕容彤扶起那人,喂服了颗丹药,唤道:“艾麟!”
只见艾麟缓缓醒转,眼睛似受烟薰过久,充满红丝,流泪不止,凄然一笑道:“属下藏在水缸侧,得以不死!”
慕容彤道:“你是如何逃出的?”
艾麟道:“四邻及军丁勇猛救火,属下趁著忙乱之际得以安然逃出,火势已然遏止,仅焚毁郭府一栋。”
慕容彤点点首,道:“艾麟,且睡上片刻恢复体力,我等前路异常艰危,明晨再作道理吧!”
艾麟委实疲累,倦极欲眠,道:“如属下放肆了。”身形倒下呼呼大睡。
慕容彤望了艾麟一眼,长叹出声道:“天明本座即修书一封,命艾麟赶往恳求苗疆蛊主亲自出山相助。”
闵俊吃了一惊,道:“苗疆蛊主,未必肯应允出山相助。”
慕容彤冷笑道:“他衣钵传人被丁大江及坎离老鬼杀害,如此血海大仇,焉能不亲身出手索偿。”
闵俊不敢再说,心中暗喜,忖道:“若能蛊主亲自赶来,不难索得解药。”但一忆起身中蛊毒仅有保全七七四十九天性命,倘不能在期前赶来,性命危矣。
他一忆起此事,不禁目露忧容。
慕容彤察觉闵俊神色,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损失甚微,因何愁眉难舒,本座如不将丁大江挫骨扬灰,难消此恨。”
闽俊苦笑道:“丁大江显然被赤城山主所罗网,侵扰目的志在救出斯云。”
慕容彤面色一变道:“你为何知道斯云!”
闵俊知一时漏了口,情急生智,道:“香主忘怀了尹老大回禀之语,属下也闻听玉峰二雁言说顾永强已投在邓公玄门下。”
慕容彤面色一惊道:“顾永强投在邓公玄门下麽?”
闵俊道:“仅凭耳闻,难知真假,日後终有水落石出之日。”
慕容彤喃喃自语道:“斯云看来被他们救走了。”斜傍著一株虹松旁,目光沉凝,落入深深忖思中……
暮瞑渐合,夜幕低垂,山野风劲,林木送涛,闵俊似睡非睡,仰面躺著,目凝苍穹,繁星明灭,心头思绪起伏不定,感慨万千。
他几次猛萌杀机,欲将慕容彤除掉,恢复他自由之身,但一念及蛊毒未解,不禁心灰意冷。
突闻慕容彤道:“闵舵主,你留在此处守护艾麟,本座去去就来!”
闵俊挺腰坐起,慕容彤已走得无影无踪。
他不知慕容彤突然离去之故,心内忽生惴惴不安之感,强提著精神不敢稍离。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慕容彤疾逾流星奔矢掠回,手捧著两包食物,席地坐下,唤醒艾麟,打开荷叶纸包。
一包是热腾腾馒首包子,另一包乃红卤牛肉,香味扑鼻。
三人尽情嚼食,慕容彤嚼了一块牛肉後,叹息一声道:“本座至今茫然不解,为了一个斯云竟大动干戈,岂非舍本逐末。”
闵俊欲言又止。
慕容彤道:“闵舵主为何不敢启齿!”
闵俊道:“属下认为……”
山坡下忽随风飘传过来一缕笛音。
艾麟系惊弓之鸟,一跃而起,道:“不好,丁大江又驱役蛇虫,三十六著走为上著。”
慕容彤沉声道:“来不及了!”
突闻近处传来阴恻恻冷笑道:“对极,现在要逃似迟了一步。”
慕容彤厉喝道:“尊驾是丁老师麽?何不现身开门见山,明白说出来意?”
丁大江道:“慕容香主是明白人,何用丁某哓舌,丁某意欲与贵教当家晤面,只有慕容香主知道冯翊去迹。”
慕容彤冷冷一笑道:“敝上行踪飘忽不定,宛如天际神龙,兄弟亦难明冯令主下落。”
丁大江哈哈大笑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慕容堂主,你少在丁某面前花言巧语,片刻之後丁某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难能了!”
笛声愈传愈近,韵律怪异,令人心寒肉颤。
忽闻慕容彤一声大喝道:“孽畜找死!”
闵俊艾麟闻声一惊,抬目望去,只见山後转出一只巨豹,喉中唬唬作吼,眼中逼射两道绿芒,作势欲扑。
慕容彤低喝道:“两位小心!不止一只巨豹。”
两人环身巡视,只见四面八方涌出九只巨豹,闵俊霍地拔出钢刀。
但丁大江送来阴森长笑道:“三位留神,尚有毒蟒!”
一言点醒慕容彤三人,猛然发现环身林木树枝上蠕蠕移动的蟒蛇不下五六条之多,径粗如拳,长可两三丈,张嘴吐信如火,伸缩不停。
怪异笛声如裂帛刺耳,入耳心神欲飞。
那丁大江阴森长笑又起,道:“慕容彤,尚有蝎子、蜈蚣等毒物,你纵有盖世武功,也难安然逃出……”
艾麟暴喝如雷,身如奔矢踏出,长刺一招“裂云断流”,寒虹狂泻,劈向一头巨豹而去。
剑到中途,只闻一声断喝道:“回去!”
艾麟如受重阻,身形倒翻撞出。
闵俊左臂疾伸,一把捞住艾麟,低声道:“我等不可莽撞,端视香……”
声犹未了,那只巨豹为艾麟触怒,掀身一跃,挟著一片狂风扑下,重逾山岳,张嘴怒吼。
闵俊身形矫捷,拉著艾麟旋身错步,右手钢刀一招“金针度厄”劈出。
寒光疾闪,巨豹肚皮豁然中分,狂吼一声,跌下了地来,脏腑随著泉似鲜血涌溢流出。
那面三只巨豹,两条巨蟒夹攻慕容彤,蟒嘴喷出一蓬毒雾。
慕容彤冷笑频频,长剑挥洒,飞星漫空,寒芒电奔,逼得三只巨豹掀腰甩尾连连跳跃。
“卡喳”一声大响,树柯迎剑而断,巨蟒堕下地来。
此时——
蟒蛇受尖锐笛声驱使,发动猛攻,吼声雷动。
三人全力搏击,破空剑啸悸人。
暗中,不时闻得丁大江冷笑声。
闵俊异常耽心蝎子、蜈蚣百毒,心神未免旁骛分心,险被豹爪抓伤。
蓦地——
笛声戛然沉寂无声,蟒豹迅快翻身穿入林中不见,这显得太过突然,三人心头顿泛上恐怖阴森之感……
武林中有甚多不可理解之事,扑朔迷离,黑白难分,即使水落石出之後,亦并无多少真象,可资谙晓其来龙去脉,只知又清偿了一宗恩怨。
眼前就是一项事实,冯翊为何隐去本来面目,扮成金凤堂主慕容彤,甚至他最亲近的亲信也不知情。
第 四 章
他有何图谋,为何要如此,仍是一个谜,可见冯翊城府之深。
谚云青出于蓝胜于蓝,名师出高徒,邓公玄即是一例,师徒二人各扮成慕容彤闵俊,互不察真正身份,彼此勾心斗角,各有所图。
但——
目前情势艰危险困,他们两人即使明白彼此真正身份,也应捐弃私见,同衷相济,共渡危困。
夜虽是宁谧似水,却充满了无尽恐怖。
刺耳尖锐笛音在刹那间消失,随之毒蟒巨豹扬然无踪,慕容彤闵俊两人面色渐趋平静,艾麟尚馀悸犹存,道:“香主,我等速离此处吧!”
慕容彤冷冷一笑,道:“准能安然离去麽?丁大江为何突然撤去蛇蟒,必有缘故,稍待片刻,便知分晓。”
闵俊暗道:“此刻千万不能让艾麟遇害。”
他急於寻获解药,艾麟倘若死去,则永远无法找到蛊主,忖念之间,不由自主地向艾麟身前挨近。
慕容彤双目炯炯慑人眼神,频频巡视四外。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依然平静如故。
慕容彤更心疑不已,饶是他盖世枭雄,也猜不出其中缘故。
蓦地——
艾麟突发出一声凄厉惨嗥,纵身跃起三四丈高下又堕下地来,一动不动。
两人不禁大惊,不知艾麟因何如此,星光闪烁下,只见艾麟腿上蠕蠕爬下一多足怪虫。
闵俊一眼看去,真像一只鬼脸毒蛛,大如铜钱,禁不住骇然色变,忙轻飘闪开去,惊道:“香主,艾麟死在鬼脸毒蛛之下,刻已无救。”
慕容彤亦已看得真切,两指疾伸,一缕劲风射中那鬼脸毒蛛。
鬼脸毒蛛吱吱发出一声怪啼,被指力压成一团毒泥秽浆毙命。
慕容彤右臂迅疾带起闵俊,穿空飞去,去如流星,转瞬已远在三四里外黄土高崖之下停住。
闵俊方才见慕容彤施展旷绝奇学指力击毙毒蛛,暗感骇然道:“怎知此人亦习得如此惊人指法。”他在吕梁仅目睹其师冯翊施展过一次。
他骇异慕容彤具有莫测高深的武功,殊不知慕容彤就是其师冯翊。
冯翊亦不知闵俊即是叛徒邓公玄,但在此刻他们两人不论城府如何深沉,亦不免兴起同舟相济之感。
闵俊道:“香主,你我逃出险境否?”
慕容彤四望了一眼,叹息出声真情流露道:“你只道我等已至穷途未路了麽?这倒未必!因令主未曾料到催魂伽蓝丁大江会从中作梗,致有此失,但亡羊补牢,犹未为迟,咱们令主已布下了数著妙棋。”
闵俊道:“但愿如此,此刻你我何去何从?”
慕容彤道:“令主之命,笼络谷姥姥等人绝不能有误。”
闵俊道:“艾麟已死,香主准备命何人前往苗疆敦请蛊王。”
慕容彤冷笑道:“本门尚未死绝,还未至不能派出人手之地步,目前你我处境,本座不敢断言已安然出险。”
闵俊目露疑容,道:“究竟丁大江图谋什麽?”
慕容彤道:“在本座身上找出令主下落,因为武林盛传咱们令主乃残害川南三煞主凶,叛徒邓公玄更含沙射影,江湖中人益发相信,目前令主又离山他往,又平添了几分真实性。”
闵俊道:“事实上令主有无其事?”
慕容彤摇首苦笑道:“本座断言系无中生有,但令主确有获得五行绝命针等物之意图,是以令主离山即为了查明系何人得去……”说著又是一笑,接道:“令主有无获得五行绝命针等物,并不与你我有关,我等俱是令主手下,自应奉命唯谨。”
闵俊似欲晋言,张口又止,似是无法启齿。
慕容彤道:“闵舵主有话只管吐露,何必吞吞吐吐。”
闵俊犹豫了一下,道:“属下委实猜不出邓公玄为何叛门,谅系武林中人有意中伤,使师徒两人互相疑嫉,形成水火,俾可从中渔利。”
慕容彤点点头道:“令主并非不顾虑江湖中人有意挑拨离间,是以命本座将邓公玄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