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
两人已抵京城。
“先到百宝街,那里什么都有。”
小勾领在前头,已往百宝街行去。
说是百宝街,其实是古董店,这些都是老字号,两排店面直通底,大大小小少说也有百
余间,他们全都自夸是最老牌,有的甚至说他的招牌拆下来,也可以当古董卖。
然而内行人都知道,老招牌未必有古董货,新招牌偶尔也有不识货……
亦是老得不知是何古董之意。
在这里,买宝全凭眼光。
也有人是来比阔的。
百宝楼最有名比阔的地方,却是靠底那间通宝楼,它不做小生意,只拍卖古董。
里头三楼全部挑空,一楼吃底角,拍卖台搭得甚是豪华,其实顾客位置三面环绕,每一
丈摆一张长形桌,三张太师椅,居中大,两边小,乃为主仆设计,或是左妻右妾而用,全场
宽百丈,连同二三楼,少说也能容下三百桌,千余人。
来此楼,若非巨商豪富,就是达官贵人,以及有钱的公子、佳人,也有识货的古董商,
不过他们都聚集在最后一排,免得抢了花钱的大爷的位置。
“要坐第一排,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这是通宝楼流传已久的口号,若坐在第一排,而又寒酸得要死,传出去,必定面子扫地。
听说皇宫大内,偶尔有皇帝亲信跑来买古董,只要看中的,必先知会老板,老板也会暗
中通知买客,免得争价太高,而买客自知和皇上争不得,纵便是喜欢,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小勾和小竹找到此处,通过外边四名守卫,进入里头。一片红地毯,显得豪华,千百人
已挤坐满满,二三楼也差不了多少。
只有一样是例外:人多却不嘈杂,因为大家都自恃身份,怎能和市井小民相提并论。
小竹瞧得目瞪口呆,这场面实在浩大,也许比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是白天,此处却吊有十盏悬空大小吊灯,里头全是上等灯火,不冒黑白烟,再加水晶
灯罩,灯火不闪动,照得满楼通明,除此之外,四壁还有无数盏小号灯,若说金碧辉煌,该
以此力量了。
小勾东张西望,找不到位置,正要把人赶起来时,忽而见着前面第一排正中央那张是空
着,他也搞不清,那位置是除了当今皇上或王爷宰相之流,是很少人敢去坐的。
因为这些人也懂得客套,还没嚣张到那种程度。
若坐上那位置,无非已把在场所有的人给比了下去。
小勾不解,大大方方地晃了过去。
要到前方,少说也有五十丈,他走了二十余丈,已引来众人的注意,因为一个小孩,又
无大人带着,很少敢往前再走,谁知他俩晃个不停,又走了近十丈,差那第一位置已快到十
张桌子,众人目光齐齐投来,惊诧、意外的表情直露。
小竹已发现,困窘地扯了扯小勾的衣角,小勾这才见着无数眼晴全投向自己和小竹,干
干一笑地向众人招招手,又自往前行去。
“快来看,有人坐第一张椅子了。”
“他会是谁?穿得不错……可是不像太子、小王爷啊……”
“唉呀,动作有点儿轻浮……见不了世面……”
“我看来却很潇洒……”
“就是太年轻了些……”
“他不敢坐第一张吧?”
“我想可能会。”
“胆大好大……”
四处有人小声议论纷纷,小勾径自往第一桌行去,果真一屁股坐下,坐在铺有软貂毛垫
子上,舒服得很,他坐,小竹也跟着坐下。
众人禁不住哗了一声,各自猜着小勾的来历,及批评种种。
小勾故作有礼地往左右望去,含笑道:“没座了,只好坐这里。”
左边那桌坐个老年文士,看来似是官家,他淡笑回礼,但左后方那桌则得来淡淡的冷哼
声,那里坐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者二十上下,一身白袍,脸色嫩白,长相尚可,稍带
方字脸,剑眉倒飞,给人有一种不可一世之态,尤其嘴角抽动的假笑,让人看来好生不舒
服,他左耳还穿耳洞,挂了坠碧珠,故意一晃一晃的,以表示那股风雅,冷哼声正是发自他
口中。
那女子看来妖艳,称不上什么高贵。
小勾也对他没好感,也投以挑战的眼神。
他左边则坐了三位富豪子弟,油头粉面,小勾一坐下,三人先是一惊,随即窃窃私语,
似在商量该不该对付小勾,见其出身,该为高官儿子,方敢大胆地址坐前排。
小勾坐下,已引来骚动,但拍卖会总得进行。
老板五十上下,长得稍胖,一副员外郎模样,他朝小勾尊敬一笑,他认为不管如何,这
人敢坐第一张位置,必有过人的胆量,犯不着去轻视别人。
在群众稍静之后,他已叫手下端来一红布罩着的东西。置于台上后,他拉开,是一青玉
罗汉,玉质青翠,雕刻更是传神,一罗汉挂念珠,两眼炯炯有神,斜倚坐在玉树下,沉读金
刚经,那玉树枝叶茂密,片片清楚,就连金刚经也刻着密密麻麻的字体,实称鬼斧神工。
老板说道:“佛山罗汉,相传是唐太宗送给魏征之极品,而后又曾跟武则天出家白马
寺,即已流落民间。”
他举高向众人显示一番,又放回原位,目光已落向小勾,希望他表示意思意思。
小勾眉头一皱:“这东西怎会在这里?”
老板惊诧:“这是公子家中物?不可能,通宝楼所拍卖之物,必定是来历正当,而且全
是真品。”
小勾看这老板也不是什么奸商之类,一时不便让他难堪,尤其宝物才刚开始,遂含笑
道:“我是在一位朋友家见过,没想到他会拿来拍卖?”
老板松了一口气,含笑道:“也许令朋友临时想换其它宝物,所以才拿来此拍卖。”
他不敢说缺钱,这对小勾似乎有点儿侮辱。
此时那挂耳环男子已伸出一根手指头。
老板立即喊价:“两万两银子,有人要加价吗?”
丁小勾道:“我可不可以摸摸?”
“自是可以……”
老板正想要拿过去。
那挂耳环男子冷道:“若是我买了,不想给人摸,除非价钱比我高。
“这摆明在整小勾。
老板闻言,一时为难,若给小勾摸着,而他又不买,自对喊价者不妥,而以他的经验,
那人是有意为难,若被摸着,他一定是不会买了。
他不得不向小勾报以为难的眼神,然后又转向挂耳环者:“铁公子,能不能破个例?”
那铁公子淡雅地道:“东西是你卖的,你看着办吧?”
他摆明就是不让步。
小勾闻及老板能指出他姓铁,该是熟客,也就是装痴者,更是为难自己者,小勾连看他
都懒得看,道:“拿来吧,多少钱,我都买。”
老板最喜欢就是听这句话,立即欣笑,瞧往铁公子:“公子您可能要割爱了。”
说着就想把青玉罗汉往小勾送去。
众人不禁为小勾投以羡慕的眼光,能不喊价即买下,除非富可敌国,否则谁敢冒着被赶
出去的命运?
铁公子忽然喝着:“慢着,我出价十万两。”
哗地一声,如此青玉古董,不是举国知名,或许真有其珍贵的地方,但在竞价之下不是
热门物,很少会喊出十万两以上,看来这铁公子当真想拆小勾的台子。
老板双手不由发抖,他买价两万两,预计喊到五万两,现在一冒变成十万两,一赚就八
万两。
小勾连一眼也没瞧人家,向老板道:“你问问,到底要多少价,这样吊人胃口,我很不
耐烦。”
这话惹来一阵笑声,也表明铁仍是风度不够,一次喊完不就得了,还硬要东加西减,让
人生意难做。
老愣立即问向铁公子,他冷哼一声,也不再加价,免得失风度。
老板随又问向所有在场者,已无加价者,才恭敬含笑向小勾:“公子,这青玉罗汉是你
的了……”声音拖长,当然是想等价钱啦。
小勾淡淡伸出两根手指头。
老板脸色一变:“二万两?”
众人哗然,手指一根一万两,未免整人。
小勾笑着:“本公子喊价从来不用银子的。”
老板脸色仍又变:“金子二万两?”
群众哗声更大,此价换银子,至少也有二十万余两,足足多出铁公子一倍以上。
老板抖着手,已不知如何交出青玉罗汉,小勾一手接过它,向众人晃了一眼,轻笑道:
“独一无二,才是珍品,花这样钱,听听碎玉声也值得。”
他竟把青玉罗汉往地上拋。
群众更激动,老板脸色铁青,唉唉想伸出去接,仍自没接着,罗汉坠地,虽有地毯,仍
卡卡地断成数片,一尊极品就这么完了。
小勾淡笑:“被人甘心喊过价的东西,我不要。”
这比被摸过而不要又不知要高出多少倍的尖锐刺人,铁公子当真脸色变得铁青,硬得
很,他冷道:“有宝可摔,不知有没有金子可付?”
小勾淡笑:“本来喊价,是买完离席再算,但宝物过我手,立即付帐也是应该的,小竹
拿钱吧。”
小竹早被唬得一愣愣的,没想到小勾花钱是如此方法,口袋内那些值百万两的票子,恐
怕一下就完了,他怔怔地拿出一张两万金子的银票,力作不在乎地交给老板。
老板自是认得出,这是刚从富祥钱庄领出的钱票,保证信用可靠,收得虽笑哈哈,却也
两眼不住瞄向那碎罗汉,实在可惜啊。
小勾摆摆手:“叫人拣吧,别耽误下场买卖。”
“是是是,公子说的是。”
老板马上唤人出来拣碎片,自己又奔向后台,只听得声音:“佳宾在场,好货色通通上
啦。”
一时群众为之激动,今天终于又见着稀奇珍宝。
接下来,搬出来是一对孔雀,一为铜造,一为玉雕,大小如鸡,尾巴却闪闪生光,尤其
玉雕者,身白如雪,羽如蝉翼,一根根清清楚楚,更透着七彩般的光泽,直如活孔雀一般。
小竹惊喜道:“好漂亮的玉孔雀。”
小勾淡声而带点儿得意:“其实较珍贵的是那只铜孔雀。”
“怎么会,玉孔雀要美得多,也绝难再找出第二只相同者。”
“那铜孔雀也是天下独一无二,而且还在历史中大大有名,它即是三国英雄曹操所亲手
建造,铜雀台中最珍贵的铜孔雀,被曹操送给大乔,小乔也要,才又多出玉孔雀,你想,谁
个更珍贵?”
小竹干笑:“原来还有典故?现在听起来,当然是铜雀台的孔雀珍贵了。”
果然,老板已讲道:“三国至宝,铜雀珍品,曹操送给大小二乔的定情信物,铜雀二十
万两银子起价,玉雀十五万两银子,合购者优先,也可单买。”
老板目光已瞧向小勾,虽未必硬要他买,但老板知道,有小勾在场,今天一定是丰收的
好机会。
小勾淡笑,转向小竹:“你喊好了。”
小竹为此困窘,老板目光瞧来,一时不知所措,只好乱说一数字:“五十万两好了!”
老板诧病璼“是金子?”
这还得了?
小勾淡笑:“你敢收吗?”
这数目太庞大,老板自是手软,干笑道:“还是以银子算好了,给别人一些机会如何?”
小勾淡笑着,并未回答。
老板知道他已答应,遂往众人叫价:“可有更高者?”
那铁公子也想来狠的,立即喊出一百万两,马上多一倍,喊完还往小勾瞄,然而总是瞧
到他后脑勺,瞄了还是白瞄。
小竹暗中嘘口气:“好险,要是五十万两黄金,咱临时要哪里拿?”
小勾道:“喊价也不一定要立即付现,先交付保证金,明儿再提钱也可以,谁会带这么
多钱在身上?”
小竹窘笑:“我只是紧张啊,以后自己喊好了,别害我出丑。”
“真是,教你花钱,你都舍不得。”
“谁像你这么花法?”
小勾得意地笑着:“我是全国最富有的人啊,不花点儿出去世上可会饿死不少,呵呵,
我们这行工作,也算是劫富济贫了。”
小竹说不过他,只好任他大言了。
老板已连喊两次价,目光又落向小勾,而小勾右边那三名富家公子吱吱喳喳,似决定要
三人合买,喊出一百五十万两,喊完四下游目,很是威风。
小勾轻笑着,并未加价。
右边那老年文士,轻轻倚向右侧,淡声说道:“那三人是应王爷和秦王爷及李尚书之
子,他们买来若送给皇上,自是更得皇上心情了。”
小勾轻问他:“你呢?当何官?”
“老夫官拜右史大夫,代表王丞相,所以才敢坐这位子,公子又是……”
小勾欣笑:“皇上的亲信,来发公公。”
那右史大夫立即拱手:“失敬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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