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诸僧听见这一串曾名震四方的武林名宿的名字,俱皆动容。
方丈广仁大师道:“善哉,善哉,难怪侠义会叱咤风云,原来有这许多位高手名宿坐镇,彼辈高人隐迹后复出,武林幸甚,苍生幸甚,何惧魔教不灭,妖邪不除。”
达摩堂广慈大师又问:“不知哪几位高人驾临华山?怎么不与施主们一路?”
钟吟答:“前辈们坐镇总会,以防神魔教偷袭总会,只遣晚辈们来此。”
诸僧一听此言,莫不大大失望。
他们曾奇怪侠义会只这一般年轻人,何以能抗拒雄厚的神魔教,现在听钟吟这么一说,恍然明白了其中缘由。怪道是一班名宿高手在幕后撑持,否则只凭几个年青人,又怎能弄得出局面?待到听说赴华山之行,这些名流一个也不曾前来,光这些年轻人斗无名岛,岂不是白白送死吗?
戒律院广度大师道:“无名岛武功怪异,许多门派已被折服,侠义会名宿一个不出,光凭施主们赴华山之会,恕老衲直言,只怕是不妥吧,望施主三思。”
田秀秀妙目一瞥道:“敢问大师有何不可?请一一指明。”
广度大师肃容道:“凭施主们的修为,只怕不是无名岛的敌手。”
田秀秀又问:“大师怎的知道我们不是无名岛的敌手?”
广度大师不好说了,只说:“施主们年纪太轻,修为火候自然不足。老衲直言不讳,也是一番好心。”
田秀秀又道:“既然我们年轻修为不足,大师这般高寿,想必修为火候是很够的了,那大师为何不去华山援救武林同道,光坐在这里无动于衷呢?”
这田秀秀高傲精灵,嘴不饶人,她气和尚看不起他们,就甩了这么几句出来。
这一下,少林诸僧面上变色,神情尴尬。
方丈广仁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指责得对。无名岛人纵横江湖、屠戮武林,迟早也要上少林寻事,但老衲师兄弟乃佛门弟子,不宜主动滋事,以给人把柄,待无名岛人找上少林,老衲到时才好与他理论。”
这道理未必说得通,岂能服人?
田秀秀嘴一翘:“大师所言差矣,天下武林同道,本出一脉,休戚相关,唇亡齿寒,少林若是闭门守山,听任无名岛与神魔教屠尽天下各派,届时少林又何以自保?望大师三思!”
她言词锋锐,又说在理处,叫人无法发火,真是下不来台。
钟吟忙道:“田姑娘心直口快,望大师莫怪。”
广度大师并不生气,道:“善哉善哉,女施主所言,并非无道理,但施主们此行,不是过于冒险了么?”
姚菊秋早就心怀不满,只是不敢开口,见田秀秀说了话也未受到钟吟责备,胆子这就大了起来。
她道:“华山有难,身为武林儿女,援救华山责无旁贷;见危授命,视死如归,碧血丹心,气贯长虹,浩然正气,唯天可表!”
她刚说了两句就没词了,毕竟当着许多人的面,她不免心慌意乱,但她心里转得极快,灵机一动,就把钟吟在演武会上的话搬出一段来,叽咕叽咕,一口气到底,倒也不差一字。
众老僧听她说得慷慨激昂,正气浩然,又是出自一位小女娃之口,不禁俱皆动容。
方丈广仁大师口喧佛号,道:“女施主巾帼英雄,不让须眉,老衲好生敬佩。”
罗汉堂广济大师道:“女施主见义勇为,不畏强暴,精神可嘉,但老衲以为,无名岛人性情凶残,倘若只凭一腔热血,恐未能扭转大局,何苦作此无谓牺牲?”
钟吟怕越说越僵,忙打岔道:“晚辈等少不更事,多多冒犯,望大师原宥。只是晚辈一事不明,欲请教方丈与各位大师,不知当言不当言?”
方丈道:“施主但请明言,老衲知无不答。”
钟吟正色道:“无名岛人若在华山取胜,事后可能光临贵寺,不知方丈以为然否?”
方丈肃容道:“施主所言不差,少林寺为人眼中之钉,无名岛势必与少林一战。”
钟吟道:“据晚辈所知,无名岛人仅出来一名总管和十多个庄中弟子。总管矮雷公上官侯,以失传已久的霹雳掌挫败众家高手。霹雳掌发出时声如雷霆,以其内火侵人心脉,实是厉害已极。此外,庄中弟子会使一种指法,一指点出时,指力化为七线细如针尖的锐风,专破人护身罡气,已伤了不少高手。这还不算,近日又派出一批人手,由庄主公子率队,据称此人功力犹在前述诸人之上,而庄主本人,不久也将亲临中原。此外,神魔教也极不容忽视,其实力只怕比无名岛还雄厚呢!教主其人,极可能是当年横行天下的阴魔追魂长孙治呢!”
众僧听了,莫不惊骇。
罗汉堂广济大师道:“施主何以知之甚详?”
钟吟道:“晚辈与无名岛人交过手,还吃过施阴魔追魂掌人暗算的亏。”
众僧又是一惊,对这个年青人均感到莫测高深,但又令人难以置信。
钟吟续道:“以时下中原武林之危,不知大师有何高见,方能伏魔降妖,救济苍生,平息天下大劫?”
众僧俱都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方丈广仁大师道:“不瞒施主,老衲等师兄弟实有愧于武林。盖因妖邪势大,少林曾遣人前往武当、华山各派,探询对付办法,曾提出会盟一案,武当并无异议,唯华山不作答复。
此外,无名岛人并无固定处所,神魔教又远在江浙,似并无燃眉之急。老衲等又顾虑出头后引火烧山,佛门弟子似不宜惹来无尽烦恼,开启祸端。凡此种种,犹豫不决,故尔坐等事变,处处被动。今观施主等人年纪轻轻,不远千里跋涉,意在武林大义,令老衲汗颜,惭愧,惭愧!”
钟吟等人听方丈说出这番自责的话来,都一时不知所措,继而又深受感动,大师不愧为修为极高的圣僧。
钟吟连忙道:“大师休要自责,天下武林二十年未逢狂风巨浪,各大门派相互联络甚少,以致被人各个击破。少林即使振臂一呼,许多人恐怕只知明哲保身,置之不理,徒使少林惹上强敌,还不为天下人谅解,此为少林之所难也。如今华山之危迫在眉睫,大师准备如何处置?”
广仁大师只见钟吟为少林辩解,不给人以难堪,心中又增多了好感。便道:“少林愿派出精英,与会主共赴华山。”
钟吟等人大喜。
钟吟道:“如此,天下武林幸甚。华山之会后,少林若有差遣,晚辈等甘愿效力。”
广仁大师道了谢。
广济、广慈、广度几位大师心想,方丈见尔等年轻无知,但义援华山,精神可嘉,这才派我寺高手相伴,一则为华山共拒强敌,一则也为保护尔等,少林哪里又会因事要你们插手呢?你们来帮忙,不是越帮越忙吗?唉,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幼稚无知,天真烂漫得紧呢。
只是少林这一插手华山,只怕不得安宁了。
钟吟见已说动少林参与华山之役,此行目的已达,便告辞下山。
广仁大师未作多留,只嘱咐众人小心。
众人刚走出白衣殿,便见知客了尘被两个大和尚搀扶着进来,一脸煞白,似受了内伤。
达摩堂广慈大师惊问道:“了尘,发生何事,被何人所伤?”
了尘强打精神道:“山门外、来了、三个人,自称无名岛、岛、天下、第一、一庄人,硬要、闯进、方、丈,徒儿、说、待、通通、报,彼等就动手、伤、人……”
话未完,接连又有僧人来报,无名岛人已闯进寺内大院,被众僧挡住。
广仁大师念声佛号“阿弥陀佛”道:“众位随我看看去吧!”
说完从容举步,不疾不徐。
侠义会众姑娘相互使使眼色,扮个鬼脸,意为人家都打上门来了,还这么不紧不慢的,真把人急死了,气死了。
来到大雄宝殿,只见大门被一群武僧挡住,似正与人理论。
戒律院广度大师沉声道:“方丈驾到,尔等弟子速退。”
挡在门口的武僧立即躬身向两边闪开。只见站在门前一丈外的是一个美貌姑娘和两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
几位大师看得一怔。
那姑娘妖媚地一笑:“哟,惊动了老禅师啦,不知道哪位是方丈广仁大师?”
广仁大师口喧佛号,道:“老衲便是广仁,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站在老僧们后面的是钟吟等人。钟吟见过此女,在黄山交过手,认得她叫玉蝙蝠孟珠,另外两个男的,却未见过面。
这时,只听孟珠笑道:“小女子奉无名岛天下第一庄总管之命,特来会见方丈,有事奉告,方丈总不能让贵客站在门外说话吧?”
她不说“拜谒”而说“会见”,不说“客人”而自称“贵客”,不说有事请教或相商,竟说是“有事奉告”,口气之狂,实堪少见。
罗汉堂广济大师冷冷道:“女施主要会见敝寺方丈,尽可由知客通报,见与不见,由方丈定夺,女施主怎能就下辣手伤人呢?还请女施主作个交代。”
孟珠笑容一收,也冷冷道:“你那什么知客僧,依姑娘看,一点也不‘知客’。既然听到天下第一庄的名号,还不快快恭迎进寺,居然推三阻四,搪搪塞塞,本姑娘若不加以惩处,他日后尚学不会‘知客’。”
这话说得狂妄至极,侠义会诸侠都愤愤然,被钟吟示意阻住他们出声,并退后散在两边,不让孟珠他们看见,
广济大师愠声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把天下第一庄视为何物?敝寺又成何物?”
孟珠俏脸一板:“天下第一庄是何物,老和尚你竟不知道么?好狂的口气,莫非以为少林乃中原武林之泰山北斗,就觉得了不起么?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下有多大!这个账么,以后再算。今日本姑娘来此,为的正告少林,华山之约乃无名岛天下第一庄与华山派之间的事,若少林出头架梁,就是与天下第一庄结仇,与天下第一庄结仇,便只会落个寺破人亡的结局。切记切记,勿谓言之不预也!”
话说完,紫光一闪,她已到了房头上,再一闪已经踪影全无。那两个男的紧跟其后,也不见怎么作势,人已跃上房头,又是一晃,便消失了。
当着这么多高手的面,只这么一眨眼,人便走了,众僧无不感到骇然。
方丈广仁大师叹道:“阿弥陀佛,无名岛人当真了得,少林不卷入这场是非是万万不能的了,此乃天数,少林该此一劫!”
钟吟等辞别各位大师,离开少林大雄宝殿。一出山门,众女就愤愤嚷开了。
“哼,好狂的妖女!本姑娘倒要斗斗她!”这是田秀秀的声音。
“小姑奶奶最看不惯这种狂东西,非教训教训她不可!”这自然是姚菊秋在叫。
“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下之大,还说别人呢!”丁香说。
“她凭的就是那种阴损的指力,妹妹们不可小觑了她!”罗银凤道。
“艺再高也不能这般狂呀!真让人听不下去!”这是陈竹韵的声音。
“这姑娘当真厉害得很吗?”蒋雪雁问。
叽叽喳喳,你叫我嚷,把林子里的鸟惊得到处乱飞。
方冕笑道:“这个什么玉蝙蝠可要倒霉了,遇上这么多女煞星要找她算帐,往后还有她的好日子过么?”
姚菊秋立即抢白道:“小孩子家,是非不分的,她是个大恶女,你替她操什么心?”
方冕心道:“我倒不为人家操心,要我操心的是你这位小姑奶奶,万一打不过人家,受了伤怎么办?”
可是他哪里敢说出来,只有不作声。
丁辰笑道:“各位姑娘骂也骂得累了,还是上马赶回城里吃饭去吧!”
田秀秀道:“不行,还没骂够呢,气都给气饱了,还吃什么饭!”
他们一行人早过了山门,到拴马的树林前已有一阵子了,所以丁辰才说这番话。
可田秀秀这么一嚷,无异是又重新起了个头,姑娘们又嚷嚷起来。
丁香道:“我本是要上去骂她几句出出气的,可就是酸丁不让,把火憋在心里,实在难受极了!”
她也开了个好头,把火引到钟吟身上去了,这一来可不得了啦,纷纷拿钟吟出气。
姚菊秋道:“我也是呀,当时恨不得冲出去给她两个耳光子,就是这个没用的酸丁,还有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亏他还当什么正旗护卫呢,见了敌人也不领我们去冲杀,只会躲在一边偷看。哎呀!我知道了,那鬼丫头长得那么、那么难看,你就只顾去偷看人家了,是不是?你说呀,是不是?”
她是三句话不离方冕,说着钟吟,不知怎么拐个弯又扯上了方冕。她本想说那女子长得漂亮的,但同性相斥,就硬说人家难看,也不管说了人家难看,又说方冕只顾偷看的话矛盾不矛盾,反正一古脑儿像泼水一般泼向方冕。
方冕马上大叫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