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从钟吟不辞而别后,陈竹韵竟然茶饭不思,偷偷垂泪,吴玉兰发现后,探知了女儿的心事,便和夫君商量,向钟吟提出婚事。
钟吟回来后,马上就说离去,促使陈子钰想在他离开前将婚事定下来。这本是一家人商量好了的。
陈子钰听说钟吟已有两房,觉得自己女儿岂能去做妾,只好另择佳婿了。
不久,吴玉兰回席,陈竹韵却没有来。
吴玉兰找女儿商议,陈竹韵没想到钟吟已定二女,不禁怨叹自己命薄,有心与二女同侍一夫,又怕与二女无法相处,不知如何决定。吴玉兰决定与夫君商量后再作处置。
三人又说些闲话,便各自回屋休息。
晚间陈子钰又到书房,扯些闲话后,又将话题拉到婚姻上来。
陈子钰试探道:“可惜贤侄早已定下两位姑娘,要不,老夫与贤侄甚为投契,若能亲上加亲,岂不是好?”
钟吟这才明白日间饭桌上所议,完全是有为而发,不禁脸上一红,道:“小侄曾蒙老伯救下一命,若事先并无婚约,自当投在膝下,奈何事已先成,不敢屈辱韵妹,只好愧对伯父子。但竹韵妹之婚事,小侄一定代谋位俊彦子弟,可做伯父乘龙快婿,不知伯父以为如何?”
陈子钰觉得只有这个办法了,便点头答应:“如此,就烦贤侄代谋,只是小女心高气傲,等闲怕不能入她之眼呢。”
话刚说完,只听房上有人叫道:“陈子钰,出来说话!”
这声音来自对面屋顶,故两人都未发觉。
钟吟道:“伯父只管出外答话,看看是何来路。”
陈子钰又惊又怒,一个箭步已至院中站定。夫人吴玉兰、女儿陈竹韵及两个贴身女婢梅香、碧荷都相继仗剑跃出。
“嗖嗖嗖”,房上跃下了五人之多。
五人全部黑衣黑裤,黑巾蒙面。
陈子钰怒道:“尔等夜闯民宅,岂不是目无法纪么?”
为首的一人拉下了面巾:“陈子钰,还认得大爷么?”
陈子钰哈哈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郭当家的,十几年后的今天找上门来,就为的是报那一剑之仇么?”
郭大鹏冷笑道:“当年在江西九江道上,你杀了郭大爷拜弟,又伤了郭大爷一剑,这种种恩赐,郭大爷岂能不回报!”
陈子钰道:“郭当家的,陈某押镖护镖,你郭当家的不给面子,非要留下镖银不可,这岂不叫陈某人为难么?你说丢了拜弟性命,陈某手下镖师死有其三,郭当家的受了陈某一剑,陈某又何尝不领教了郭当家的一刀?若能对此事持平之论,倒还是陈某一方吃亏,郭当家的还有什么不平可鸣呢?”
郭大鹏两眼一翻:“依你说来,就是没事儿了?嘿嘿,世上只怕没那么便宜的事。”
陈子钰道:“郭当家的,冤家宜解不宜结,当年只为劫镖之事,既已过去便算了,陈某离开镖行已十数年,再不是武林中人。不如大家交个朋友,郭当家的以后手头若有不便,陈某自当解囊相助,化敌为友如何?”
郭大鹏阴笑道:“当家的既如此说,我郭大鹏岂能不给陈当家的面子?以往的事就此一笔勾销,彼此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
钟吟在房里听得真切,不由舒了口气,陈老伯当真练达,能化干戈为玉帛,这就好了。
陈氏一家也是又惊又喜,没想到事情能如此顺利解决。
陈子钰当即一抱拳:“既如此,郭兄请至寒舍小憩,陈某即命下人摆席接风。”
郭大鹏嘿嘿笑个不住,道:“慢,陈兄,兄弟未说完呢。”
陈子钰道:“在下洗耳恭听。”
郭大鹏道:“不瞒陈兄,兄弟近日手头正紧,陈兄可否借些个银两,以解兄弟燃眉?”
陈子钰道:“这个自然应该,请到屋里小坐,陈某让掌柜的送上一千两银子如何?”
郭大鹏道:“陈兄,这不是太小气了吗?兄弟手下人丁不少,怎够煳口?”
陈子钰心想,就让这厮敲诈,舍财免灾,买得日后清静。
便道:“原来作弟兄们生活之用,陈某人就送与各位五千两吧,如何?”
郭大鹏道:“不够不够,这银两拿来流水般也就用去了,总不能用完再找陈兄借?因此,小弟有个办法,陈兄在芜湖有个绸庄,还有两家酒楼,一间当铺,陈兄这些年积蓄已经不少,就把这些铺子借给弟兄们经营吧,如何?”
陈子钰这才明白上了大当,不禁怒气填膺:“说了半天,郭当家的是要抢夺陈某的家产,这就要看你郭某的本事了。”
郭大鹏十分得意,颇为张扬地大声道:“姓陈的,你站稳了听着,神魔教苍龙堂传命与你,限两日内交出店铺,由郭某接管,你全家着即入教,拨归郭某属下,郭某现是芜湖分坛香主。如今你已听得明白,还不赶快躬身,参见本香主?”
这一席话听得陈氏一家心胆皆寒,想不到江湖上耸人听闻的神魔教,居然找到了自家头上。
陈子钰沉声问:“郭大鹏你自称神魔教分坛香主,何以为证?”
郭大鹏一声断喝:“你看清楚了,这是什么?见旗还不下跪?”
只见郭大鹏从怀中取出一面三角小旗,黑绸底,两朵牡丹花一红一白,非常刺目。
钟吟离他们五六丈,看得十分清楚,与那日在太湖边所见大旗一样。
陈子钰不为所动:“旗子人人会做,岂知你姓郭的不是冒名?”
郭大鹏吼道:“本香主早知你不会俯首贴耳,这就怪不得本香主要下辣手了!”
刀光一闪,一股风迎头砍下,这郭大鹏人称“一刀红”,是绿林中有名的残忍之徒,他一柄刀使得快而狠,常在对方不防中一刀取人性命。
陈子钰早有准备,立即一个“脱袍让位”闪开,接着一式“黄峰出洞”,剑尖点对方胸前大穴。
那四个黑衣蒙面人两个使剑两个使刀,立即和吴玉兰、陈竹韵、梅香、碧荷一对一交上了手。
钟吟并不慌着出手,他想看看敌人有无后援,另外思索如何找到敌方老巢,一次给予打击,否则芜湖百姓、商贾必然遭殃,陈家也无宁日。主意拿定,他溜出室外,轻飘飘上了一株大树,然后摘下一根软枝,折成五六根如针长的短枝,以备运用。然后关注场中斗势。
只见陈子钰一支剑颇为了得,这三星剑法颇有独到之处,舞将起来不时抖出三朵剑花,将郭大鹏一把狠辣阴损的厚背鬼头刀封得连招式也递不完全。
再看夫人吴玉兰,手中两把三尺不到的短剑,挡、封、刺、挑,使得极有章法,与敌手暂时战个子手。小姐陈竹韵一把剑已得乃父真传,三星剑法使得泼辣机巧,两个女婢也似不弱,足能敌住对方。
喝斥叫骂的打斗声,惊动了前院的仆役家丁伙计,只见他们操刀的操刀,舞棍的舞棍,呐喊着将贼人围了起来,二十多号人造下的声势竟不小。
钟吟暗赞陈子钰平日督教有方,遇事不乱,要是平常商贾,除了请来的几个护院外,其余怕早就乱成一片了。
这时郭大鹏见占不了上风,抽个空从怀中抽出一只响箭,抖手朝空中打去,一声尖啸,破空传出。
陈子钰见敌人还有援手,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心中一阵焦急,大喝一声,接连几剑将郭大鹏迫得后退,但一时之间却伤不了他。
吴玉兰双剑越战越勇,对手已经招架不住,眼看就要伤在她剑下。
陈竹韵及梅香、碧荷也加紧了攻势,把对手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忽然,一声尖啸从空中掠来,房头上接连跳下了十几个人来。众家丁一声呐喊,冲上去迎敌。
可是,怪事发生了。
那些跳下来的人以各种姿式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家丁们举棍打来,不招架也不还击,直愣愣站着挨一棍,大声惨叫起来。倒把打他的人吓得退了三大步,莫名其妙地望着躺在地上哼哼的家伙。
拿刀的更是吓得赶紧把手使偏,砍在空处,否则,贼人早没命了。
“噫!这些人怕是扯风了,把他们捆起来!”一个仆役吃惊地喊道。
众家丁有的去找绳子,有的忙着按人,生怕他们跑了。
与陈氏一家交手的贼人也大吃一惊,心神一乱,纷纷被踢倒,被刺伤,除郭大鹏外,全部被擒。
原来郭大鹏见大事不好,拼攻出几刀,把陈子钰逼退,一个纵身上了房顶,落荒而逃。
陈子钰本可以把他刺伤的,但耳中清晰地听到一个声音说:“伯父,把此人放走,待小侄跟到巢穴去,看看还有什么厉害人物。”
陈子钰这才明白,那些跳下来的贼人是钟吟弄的手脚。他不由想到,是用的什么暗器呢?
如此厉害!夜间打穴认得如此准,手法又是如此之快,这钟吟当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在郭大鹏逃后,命令家丁们把贼人带到前院关好,留些人看守,其余人等仍作好准备,以迎战贼人。
此时钟吟却似一陈风,紧蹑在郭大鹏身后不远。只见郭大鹏沿大街转小巷,七转八转转到了一幢大宅院跟前,回头瞧瞧无人,便由房上跃进,直奔第二进院子。
院子颇为宽敞,中间有个花台,上房里还有灯光。
郭大鹏跳下房,直奔有灯光处。
他在窗上“笃、笃、笃”敲了三声。
里面有人道:“郭香主么?”
郭大鹏轻声道:“是。”
里面那人问:“事情办好了么?”
郭大鹏惶恐地说:“点子硬,办砸了……”
“什么?”里面的人口气不善。
“本来万无一失,可援手赶到时,被暗中隐藏的高人将弟兄们都点了穴道,就……”
“该死,你把人都撂在人家手里了?敢莫是把人家也引到这里来了吧!”
“没有、没有,只属下一人逃回。”
“哼!你不是说有高人吗?有高人你还走得了?没用的东西!”
“是、是,可属下来时故意绕了许多巷道,又随时注意有无盯梢的人,请坛主放心!”
屋里没有应声,似在考虑怎样处理此事。
“坛主,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通禀分堂?”
还是没有人理。
钟吟在房上也感到奇怪,这坛主怎么不说话了?
只听郭大鹏又道:“坛主,容属下进屋详禀今夜交手情况,恳请坛主容属下带罪立功,明日属下……”
他忽然停下不说了,站在那儿不动。
“坛主,坛主!”他又喊了两声,见无人应,便将窗纸戳破,朝里窥望,里面哪里还有人?
“怕死鬼!不声不响就溜了,这下老子可怎么办?”他自言自语,十分愤恨。
突然他身后有人说:“好办好办。”
他吓得刚要转身,腰穴一麻,人就瘫了下去,旋即被人挟起,耳边呼呼,有如腾云架雾,刹时身子落地,抬头一看,正是陈子钰的家园,不禁大骇。他连是什么人把他弄来的都没瞧见,这份身手当真是闻所未闻。
把他弄来的当然是钟吟了。
他在房上听见郭大鹏说坛主溜了,方才知道自己也上了大当。他毕竟才出江湖,没有经验。只好把郭大鹏弄来,想从他嘴里知道些情况。
郭大鹏一被放在地上,花丛里就有人窜出来,几下就把郭大鹏捆住。
陈子钰也从上房出来了,见钟吟把郭大鹏抓来了,很是高兴。
他夸奖道:“贤侄技比天人,老夫真是走眼了。”
钟吟谦让一番,就请陈子钰审口供。
郭大鹏圆瞪双眼,拒不招供。
陈竹韵和母亲也从楼上下来看热闹。
陈子钰怒道:“莫非你定要以分筋挫骨伺候,才肯招供么?”
郭大鹏悍然道:“招供回去也是死,不招供也是死,要杀要剐就请便吧!”
钟吟道:“你那个坛主在哪里设坛?”
郭大鹏道:“我也不知,信不信由你!”
又问:“你什么时候当上的香主?在此地意欲何为?”
郭大鹏哼了一声,不回答。
钟吟道:“你可以不说,不过在下要警告你,倘若不洗心革面,继续助纣为虐,下次碰上定不轻饶!”
郭大鹏双眼一翻:“你是何人?凭什么出此狂语?”
陈子钰喝道:“大胆的东西!连金陵侠义会会主钟吟大侠都不认识,还敢如此无礼!”
人的名,树的影,郭大鹏起先一愣,狂态尽敛,但倏忽间又故态复萌。
他冷笑一声:“只怕是冒牌货吧!”
钟吟道:“你不相信?”
郭大鹏道:“老子又不是三岁小儿!”
钟吟微笑道:“好,就让你见识见识,免得你目中只有神魔教。这样吧,在下解开你的穴道,让你逃跑,在下就站在这儿,等你上房时,在下并不移动,自有方法让你回来。”
郭大鹏嘴一撇:“谁不会使暗器?”
钟吟道:“自然不使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