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隐身旁观,只看得心中大为震动,忖道:这沈木风果然恶毒,如若他不一举斩断黑白二老的伤臂,只怕两人要屈服在逍遥子恶言恐吓之下了。
但闻沈木风那沙哑的声音说道:“两位左臂伤势甚重,虽有灵药,只怕也难疗治,情非得已,兄弟只好代两位斩去这个累赘了,免被那逍遥子恶言离间了咱们深厚的感情。”
黑白二老伤臂处,鲜血如注,疼的脸都变了颜色,口中还连连应道:“沈大庄主说的不错。”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两位快请运气止血,咱们还有一番恶战。”
黑白二老互望了一眼,齐齐撕下一片衣襟,把伤臂包了起来,低头看两截斩落的伤臂,已然变成了深紫颜色,连那血色,也变成了紫黑之色。
沈木风抬起头来,望了逍遥子一眼,道:“道长以两个随身童子之命,换了敝友两条断臂,那也不算沾光了。”
逍遥子淡然一笑道:“贫道佩服沈大庄主的手段够辣,也佩眼贵友这等壮士断腕的豪气……”
沈木风冷冷接道:“言重了,道长还有什么诡计、阴谋,尽管施展出来,我沈木风倒是要见识一下哩!”
逍遥子突然仰天一阵哈哈大笑,道:“沈大庄主请回头看看。”
沈术风道:“看什么?”
逍遥子道:“看看到了什么地方?”
沈木风回头看去,只见江浪滚滚,已不知到了何处,不禁一皱眉头。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这艘五彩巨舟,高百花山庄越来越远了,沈大庄主若有兴趣,咱们到南海远游一番,再回中原不迟。”
沈术风冷笑一声,道:“道长之意,可是笑我沈木风不识水性吗?”
逍遥子哈哈一笑,道:“你纵然稍识水性,也难和敝君主在水中抗衡。”
孙不邪低声对萧翎说道:“这五彩巨舟,越行越远,对咱们亦是不利,老叫化是旱鸭子,不知诸位的水性如何?”
萧翎道:“在下亦是不识水性。”
孙不邪道:“眼下情势,双方僵持不下,咱们几人实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形势所迫,咱们也不得不用点手段了。”
萧翎道:“什么手段?”
孙不邪微微一笑,道:“你们听老叫化的。”
大步行了出去,说道:“沈大庄主久违了。”
沈木风阴沉的脸上,闪掠过一抹惊异之色,但不过刹那之间,立时恢复了平静,淡淡一笑道:“原来孙兄也在此地。”
逍遥子回顾了孙不邪一眼,道:“另外三位呢?”
孙不邪冷冷说道:“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逍遥子道:“等什么人?”
孙不邪道:“道长心中有数,那也不用老叫化子挑明了。”
逍遥子略一沉吟,道:“这个贫道实是想不出来。”
孙不邪道:“好!道长一定要老叫化说,老叫化就只好说明白了,他们在等待道长的刑具之钥。”
沈木风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逍遥子淡然一笑,道:“是啦!四位可是想乘人之危?”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道长有何危难,怎的老叫化一点也瞧不出来。”
沈木风突然接口道:“孙兄,这牛鼻子猖狂的很,竟然也不把孙兄放在眼中。”
孙不邪心中骂道:如论大奸巨恶,你沈木风确实较这四海君主尤为可杀,口里却哈哈大笑,不置可否。
逍遥子回头向舱中望了一下,笑道:“如是孙兄开过价钱,此事未尝不可谈谈。”
孙不邪道:“就目下情势而论,老叫化乃奇货可居,道长要和老叫化讲斤论两,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
逍遥子道:“就算你孙大侠肯为人用,但形势上,我等仍是占足优势……”
孙不邪冷冷接道:“道长逼我为人所用,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沈木风突然接道:“孙兄如肯助我沈某一臂,沈木风自信可胜今日之局。”
孙不邪道:“帮你们哪一个,老叫化也是难作主意,得和他们商量商量了。”
沈木风道:“怎么?丐帮中还有人在此吗?”
孙不邪道:“如是丐帮中人,老叫化也用不着和他们商量了。”
目光转处,只见萧翎和中州二贾,鱼贯行入甲板。
萧翎陡然间在此出现,沈木风不由一震,比见到孙不邪时,尤过许多,以沈木风为人的阴沉,也不禁为之一呆。
中州二贾手中各自捧了一块木板,望了逍遥子一眼,齐声说道:“咱们拚受重伤,借这两块木板之力,或可挡住那毒水毒针。”
孙不邪道:“时光无多,道长仍是不能决定,只怕要后悔无及了。”
逍遥子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串钥匙,高举在手中,道:“这就是金锁刑具上的钥匙,天下巧手的工匠虽多,只怕也很难自行配制出这等复杂万端的钥匙,如是诸位想迫使贫道就范,我就先把这串钥匙投入到江中。”
孙不邪微微一怔,暗暗忖道:萧翎借一片瓷碗,能断去我手中牛筋,两臂之力,自甚惊人,但是他仍然无法挣断手腕上的金锁刑具,如若那逍遥子,当真把这刑具之钥,投入江中,那可真是一大麻烦的事!
只听沈木风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不是我沈某人故作惊人之言,逍遥子手中那串钥匙,决不是开你们刑具的钥匙……”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孙兄如是肯和沈某人合作,一顿饭功夫之内,可以扫平这五彩巨舟上残余之敌,擒眼逍遥子和那四海君主,那时迫他们交出刑具的钥匙,自是易如反掌。”
逍遥子冷冷接道:“如是孙不邪和中州双贾,这等容易受骗,只怕也难为江湖同道推崇备至了。”
沈木风淡然一笑,道:“沈某人话到此处为止,对与不对,要请孙兄酌量了。”
孙不邪回顾了萧翎和中州二贾一眼,道:“三位有何意见?”商八道:“咱们兄弟,既是孙老前辈相救,不论生死,都由孙老前辈做主。”孙不邪道:“你们这等相信老叫化子,老叫化子倒是要好好的思量一下了。”
逍遥子道:“孙大侠不用思量了,只要你肯出手,生擒沈木风,贫道就开了他们三位刑具。”
孙不邪摇摇头,道:“老叫化一个人不是那沈木风的敌手。”逍遥子道:“我开了中州二贾手上的刑具助你。”
商八接道:“开了我们中州二贾刑具,也将是白费道长一番心血。”
逍遥子道:“为什么?”
商八道:“咱们三人之力,一样不是那沈木风的敌手。”
逍遥子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是了,诸位之意,可是要我解开了那萧翎身上的金锁刑具吗?”
杜九冷冰冰地接道:“不错,当今之世,除了咱们这位萧大哥外,只怕很少有人能是那沈木风的敌手。”
沈木风突然纵声而笑,道:“杜兄这几句话,未免太过小看逍遥道长和四海君主了。”
这几人都是老于世故,饱经江湖险诈风波的人物,虽是互视为敌,誓不两立,但其间诡诈多变的挑拨手段,却是层出不穷,各极其奸。
逍遥子突然横行两步,走到萧翎身前,开了萧翎手上的刑具,道:“贫道相信孙大侠和萧大侠,都是一诺千金的信义人物,既然答应了,决不会变卦,黄道就擅自做主,先开了萧大侠的刑具。”
萧翎伸展一下双臂,长长吐一口气,身心中有着一股舒畅之感。
沈木风心怯于萧翎的武功,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商八禁不住心里的高兴,不由大笑起来!
逍遥子望了萧翎一眼,顿生后悔之感,心知解了他身上刑具容易,如再想套回他的身上,势比登天还难,这一下无疑开笼飞凤,启锁走龙,万一这几人和沈木风等利害相关,联手合作,岂不是要自作自受……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冷冷问道:“阁下笑什么?”
商八停下大笑之声,道:“不错,咱们那萧大哥一向是有言必践,一诺不变,可是他一直未承诺过道长一事,未答过道长一言。”
逍遥子道:“胡……”忽然想到那萧翎确然是未作过一言承诺,不禁住口。
商八微微一笑,道:“道长仔细想想,我商某的话不错吧!”逍遥子道:“贫道仍然相信孙大侠和你们中州二贾都是武林中大有盛誉之人,决不会言而无信。”
商八道:“孙老前辈还在思量是否该助道长,未作决定之前,自是不能算作承诺,至于咱们中州二贾,一向是讲究赔赚,生意亏本,决计不干,朋友交情,先放在一边……”
逍遥子接道:“纵然是做生意,也要有一个行规,应该一言为定……”
商八笑道:“道长说说看,咱们中州二贾又答应了道长什么?”
逍遥子吃了哑巴亏,又无法说出他们的承诺,不觉怒道:“两位别忘了你们还有刑具。”
商八笑道:“道长只管放心,中州二贾决不会求你解除身上刑具。”
孙不邪接口道:“如是道长度量够大,就该连中州二贾身上刑具,一齐解了才是。”
逍遥于略一沉吟,哈哈一笑,道:“这有何难。”
大步行近中州二贾,开了两人身上刑具。
杜九活动了一下双腿,冷冷说道:“道长这等客气。”
商八却顺手把一个金锁刑具,收了起来,笑道:“道长把咱们锁了这么长的时间,这条金锁刑具,算作报偿,不能算贵吧!”
逍遥子一皱眉头,似想发作,但却又忽然忍住了,淡淡一笑,缓步向舱门处行去。
杜九冷冰冰地说道:“道长还忘了一件事。”
逍遥子回过头来,道:“什么事?”
杜九道:“咱们兵刃,道长也该发还了吧!”
逍遥子淡然一笑,道:“贫道连人都放了,难道还扣留诸位兵刃不成,诸位稍候,贫道立刻让他们送还诸位。”大步行入舱中不见。
孙不邪低声对萧翎说道:“这牛鼻子老道,突然间这样大方起来,倒使老叫化大感为难。”
萧翎道:“今日之局,确有着一种微妙的均衡作用,咱们不能凭借一时豪气出手。”
孙不邪道:“不错,沈木风和逍遥子都是老谋深算,狡诈无比的人物,逍遥子开了你的刑具,旨在逐狼斗虎,想坐收渔人之利,咱们可不能上当。”
抬头看去,只见那沈木风盘膝坐在船头之上,黑白二老分站在他的两侧。
日光照耀之下,只见他顶门之上,隐隐间泛升起一片白气。
孙不邪轻轻咳了一声,道:“沈木风已准备背水一战,盘坐运功,显然是在准备全力出手了,咱们不能先挡锋锐。”
只听逍遥子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诸位的兵刃来了。”
商八转脸望去,只见两个青衣女婢,手中捧着中州二贾的兵刃,走了过来,说道:
“请收回两位的兵刃。”
杜九伸手取过了铁笔银圈,放在身上,商八也取过金算盘,目注两个女婢,道:
“两位可以退回去了。”
他自受过那逍遥子的暗算之后,心中对这些女婢,已然生出了极深的戒心。
两个女婢欠身一礼,转身而去,直入舱中。
这时,逍遥子和五彩巨舟上的人,都已进人舱中,舱门紧紧的关了起来。
甲板上,只余下萧翎、孙不邪和沈木风等人。
萧翎一直留心着沈木风的举动,见他头上浮动的白气,愈来愈浓,大约有一顿饭工夫之久,沈木风头上那浮动的白气,突然消失不见。
萧翎伸手摸着剑把,低声说道:“留心了,沈木风只怕要有所举动。”
商八缓步走到萧翎身侧,低声说道:“大哥,咱们要怎样办?”
萧翎道:“看看那沈木风的举动再说,如若他有所举动,今日就借机把他除去。”
只见沈木风张开了双目,四顾了一眼,缓缓站起了身子,低声对黑白二者说了两句话,举步直行过来。
萧翎唰的一声,拔出长剑,沉声对中州二贾道:“你们守在这里别动。”缓缓举步迎了上去。
此刻萧翎心中充满着矛盾,既然想借此机会除了沈木风,又觉得今日不宜和沈木风在此决战,这一战不论胜败,都让逍遥子坐收渔人之利。
心中念头转动,已和沈木风相遇在甲板之上。
两人相距有四五尺时,一齐停了下来。
沈木风轻轻叹息一声,道:“三弟。”
萧翎怔了一怔,道:“什么事?”
沈木风道:“咱们很久不见了。”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沈大庄主有什么话,尽管请说吧!”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三弟这般称叫为兄,不觉得生分了吗?”
萧翎道:“道不同难相为谋,咱们兄弟之义,应该断去了。”沈木风接道:“这么说来,三弟是存心要和小兄为敌了。”
萧翎道:“沈大庄主武功高强,萧某人是早已心慕,如肯赐教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