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脸上浮现了气愤、无奈、沮丧、绝望等等的表情,可是鲍管家不像往常那样让步,一个鞠躬后便离开了。
红着眼眶的少年,抬起头,他的视线彼方是一艘比「多娜星号」更大、更宽,不亚于一艘航空母舰的邮轮。
「欧阳,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父亲的作风。只要是他要求的事,四周的人都不能反抗与拒绝,我们只有顺从他意思的分。」
追着威廉的视线,英治跟着仰望她。
好厉害……仰望着这艘船的时间久一点,脑部都会产生缺氧感,「史塔特号」非比寻常的震撼力具有多大的压迫感,由此可见一斑。在庞然大物的「她」身边,任何的船都相形见绌,渺小如虾米,「多娜星号」显得阳春了起来。
「但以后我不再做个听话的小孩了!今天我绝对不去『史塔特号』,我偏不!」威廉咬咬唇说:「今晚的约定一切照旧,好吗?欧阳。」
英治摸摸他的头发,笑着点头。
威廉突然扣住他的手,把英治吓了一跳,但是威廉什么话也没说地,把脸颊靠在他的掌心,叹了口气。
一会儿后——
「欧阳,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想先回房休息了……晚点见。」放开了他的手,金发少年说。
「好,你小心慢走。」
威廉落寞地拄着拐杖,一拐一拐地离开。
那身影看了令人不禁同情起他,同时也让英治对未曾谋面的威廉的父亲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姑且不论威廉述说的、有关他父亲的「十大罪状」,仅是从刚刚鲍管家转述的口吻,就让人听了很讶异——这岂是父亲对儿子说话的口吻?简直把儿子当成是家里养的狗或是猫了,不听话就威胁打屁股!
一个对待儿子像对待家畜的「父亲」,与一个对待另一半像对待所有物的「男人」,这两人不知给周遭的人们制造了多少生活上的痛苦。
自己第一眼看到威廉会产生心疼、怜爱,直觉他们能处得很好,全是出于「同病相怜」,「同仇敌忾」的心情吧?
三十分钟前,「多娜星号」停靠在蚬港,前面不远处则是「史塔特号」。
船上同行的乘客们,多数的人一听到船东开放「多娜星号」的乘客自由到「史塔特号」参观,马上楼上招楼下、阿公牵阿婆地下船。所以留在「多娜星号」上的乘客只剩小猫两、三只。
英治走到船上供应东南亚料理的「大月餐厅」。威廉早上说晚上想吃泰式柠檬鱼汤,因此他们订了餐厅的位子,约好晚上六点在这儿碰头。可是英治等了等,还是不见威廉的人影——或许威廉终究不敌自己的父亲?
「欸?金丝猴的保母怎么落单了?是腻了,还是终于弄明白金丝猴不能满足你啊?」揶揄的话跟着一道高大的影子,朝英治走过来。
「夏寰,停止你孩子气的挑衅行为。很难看!」蹙眉。
「不会比某人巴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更难看!怎样,只要对方有钱,那种幼儿你都能勾引啊?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干脆来跪着求我不就好了!」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他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男子冷冽地掀起唇。
「威廉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十二岁。确实,他的年纪不如你大,但显然你的心智比他幼稚。这几天没有人在我身边吵吵吵,我乐得清静,日子也过得神清气爽,一点都不『饥饿』。多谢你的关心!」
「你在强辩!不然眼底下的黑眼圈是什么?」
该死的!夏寰坚决不信,英治绝对是在扯谎,他的平静是伪装的!身边没了自己,这小子不可能不痛不痒、没感觉!
(如果这小子不是说谎,那……我又怎么会一没有了英治在身边,脾气就变得暴躁、完全没有耐性,连最爱的赌博都不再能让我的肾上腺素飙高?结果可想而知,输得一塌糊涂。这可是我打三岁开始摸牌以来,输得最扯的几天!)
「我没必要和你讨论我的黑眼圈。失陪,我要进去用餐了。」
夏寰出手扣住他的手腕,英治低头看了下他捉得死紧、发疼的地方,再抬眸冷瞪,想以眼神让他知难而退。
这个眼神,在饿了好几天的野兽看来,简直太逗人、太挑情、太欠「吻」了!
「磅!」地,夏寰把英治推压在墙上,强行索取他双唇的自由。英治瞠眼看着他强欺上来的唇,摇着脑袋左右闪躲。夏寰只好腾出一手,固定住他的下颚,再次尝试着吻上去。
「嗯……嗯嗯……」
强厚的唇吸吮着暖热的粘膜,舌头上细小的蕾突在光滑细致的肉上来回摩擦。不过是多久没接触到对方的嘴,刺激竟异常的强烈,甚至到了两个人都能感受一波波小电流在他们之间流窜。
「哈啊、哈啊……」
夏寰刻意让自己的吻发出咕啾、咕啾,挑动官能的口水声,加深对英治耳膜感官的刺墩,一脚的膝盖也适时地卡进英治的大腿之间。
「嗯嗯嗯……」
企图抵抗地抬起一脚膝盖,反而让他有更多可乘之机,卡得更紧密。
「……行了吧?不要再闹别扭了。谁能像我一样,这么了解你的需要?」
鼻尖揉擦着英治的颈间地带,边嗫语道:「我不是一直很宠你吗?别跟我呕气嘛!大不了,我让你揍个两拳,你出出气,一切就没事了。吶,你的小穴不想念我的大鵰吗?」
一手溜到英治的后腰处,长指往后臀裤缝间一抠。
倏地倒抽一口气,被瘫痪的理智重回脑门,英治使出浑身力气,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以为自己就要「说服」成功的男人,万万没料到状况会急转直下。夏寰在几秒钟的僵硬之后,慢慢把被打歪的脸颊转回来面向英治。
「……以你塞满精液的脑浆,想一百年也想不明白,我『别扭』的原因在哪儿?我也懒得跟你哥哥缠,所以今天一次跟你讲清楚。」
认命地一叹。
「我生气的不是你的行为,而是你的观念。你戏弄我就算了,如果不是今日我爸妈刚好有事不能来,你会连他们也一并戏弄吧?但他们是我最在乎的人,你连爱屋及乌都做不到,不能给他们一点尊重,我们如何能并肩走下去?」
英治以最沉痛的口气说:「抱歉,我已经没有信心,没有自信能陪你走一辈子,我发过誓不再提『分手』两字,但是受天打雷劈也无所谓,我真的觉得也许『分手』是最好的抉择。」
夏寰咬牙,正要开口时,就瞥见大队人马朝他们走过来。这些家伙不是臭小鬼身边的人吗?他们来干什么?
「欧阳先生。」精通多国语言的鲍管家,得知英治来自台湾、说中文后,凡是威廉不在的场合,他便以中文与英治沟通。「威廉少爷已经在『史塔特号』上,您怎么还在这里呢?」
「什么?」他与威廉又不是连体婴。
「请您快点到『史塔特号』去,没有您,派对就无法开始。」
什么派对啊?「鲍管家,我不记得有收到任何派对的邀请函,我也没有参与任何派对的计划。如果你们在等的人是我,想必是哪里发生误会了。」
「我们的接待员忘记转达这件事了吗?真糟糕!」鲍管家一鞠躬说:「老板认为少爷的恩人,不可屈居在没有窗户的单人房,所以坚持让您升等到顶级套房,但『多娜星号』的都满了,于是请您改搭『史塔特号』,您的行李都送过去了。恳请您参加老板每夜举行的晚宴,派对才能开始。」f~‘3S D…f Q C
未曾见过如此「蛮横+强硬」的邀请手法——只比夏寰好一点点,因为夏寰不会用「邀请」这种文质彬彬的说法,他会直接挟持回去。
英治认真考虑,要前往派对一事。
首先,他想当面对那人表达自己的「不满」。老板一声令下,他的手下就在未经告知的情况下,擅自移动客人的行李,这是什么鸭霸的待客之道?并不是更换到最高等级的客房,每位客人就会贪小便宜地忘记要生气了。
再者,可怜的威廉身边没有一个能替他讲讲话的人,他的父亲不知要到几时才能顿悟自己犯下的错。
夏寰已经是「没希望」了,不过,倘若能阻止下一个夏寰的诞生,英治即使得和这举世数一数二的大船队——「狮达哥集团」的首脑正面冲突,吵上一架,充当威廉的正义喉舌,也无所谓。
「喂,你们——」夏寰凶恶地跨一步上前,揪住鲍管家的衣襟一提,咧着嗜虐的嘴。「不是这艘船的人吗?怎么可以对客人这么没礼貌?我们花钱坐船,高兴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你们派对能不能开始干人家鸟事?不要说得好像英治不去就对不起你们似的!」
「……是,您说的是!」鲍管家没料到英治身畔的夏寰是个狠角色,神情慌张地看着身后的保镖群。
他们一个个围了上来,暗施压力要夏寰松手。
「厚,已经给你警告了,你还不听,想和老子硬干?真巧,刚刚老子遇到一件很想扁人的事,谁想要当我的沙包的?来啊!老子成全你!」
英治怀疑那群保镖里有几个听得懂中文,但是有些语言是全世界共通的,特别是「讨架打」——只要出个拳头挥一挥就得了。
「喝啊!」
沉不住气的保镖,开始陆续上前围攻。英治故意袖手旁观夏寰对付了一、两个,等到其余的保镖见识了夏寰的厉害,想要群起围攻、以多欺少的时候,他才动手帮忙解决掉两个。
接着他对鲍管家说:「叫他们不要打了,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有人受重伤的。只要你的人不要进攻,夏寰也会停手的。」
已经被伙伴救到一旁的鲍管家,脸色铁青地点头,喝令保镖群住手。
「如果欧阳先生这么不想参加派对,我了解了,我会转达给老板的。您的东西我们也会立刻再移回……」神情黯淡的鲍管家,低声说。
「没关系,东西我自己去取回来。」
「咦?」本来已经觉悟好,得回去被老板砍头的鲍管家,惊喜地问:「您的意思是,您愿意到『史塔特号』上?」
「我想拜见一下你老板的庐山真面目。」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恶魔在施行恐怖的铁腕政策,把周遭的人吓成这样。
轮到夏寰不满地嚷道:「喂,老子好不容易帮你解决了敌人,你却自投罗网是什么意思?」
「就像我说的,我想见威廉的父亲一面。」耸耸肩。
「哈,钱包拿出来就看得到了!八成是个脑满肠肥、浑身铜臭,脸长得像印钞机的老头子!」
不管人脸究竟得歪曲到什么程度才会像印钞机,英治想见的又不是他的钱或外貌,自是问心无愧。
「我见了他之后,要做什么,你用自己的眼睛求证如何?……鲍管家,受邀的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吧?」
「两位贵宾愿意赏脸,我们自然欢迎!」
对鲍管家而言,为了能在老板面前交差,他在乎的是英治愿不愿意参加派对,至于其余的琐碎问题他才不在乎。
鲍管家口中的「派对」,并不局限于传统的,一群人站在自助餐台边,享用一些开胃菜、喝着免费的鸡尾酒,参加者忙着四处走动,一方面炫耀自己身上的穿着,另一方面则忙着握手寒喧,缔交新人脉的那类。
此次派对的会场设在『史塔特号』上最奢华的夜总会里(据说船上有多达六家的夜总会,有蓝调专门的、跳舞专门的,各有各的客层),与会者多是身着订制西装与长礼服,一派上流社会风、个个自视甚高,鼻头朝天看的一群男男女女。
「不懂派对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站在英治身后,一入会场后旋即把领带拆下,故意把衬衫上的钮扣打开的夏寰,嘟囔地说:「每个盘子上的食物都是给鸟吃的,一口就没了。酒全部都是甜甜的味道,X的,和感冒糖浆差不多!女人都掩着嘴巴,格格格地笑,男人——除了你和我之外,还真没一个看起来不娘的,全部都像是讲话翘高小指头,为裤子上的一条折痕可以龟毛上两小时的人!」
糟糕,他竟然同意夏寰的意见。
英治放眼四下,发现他与夏寰或许是唯二与此地气氛格格不入的人。然而夏寰显眼的程度,其实并不输给那些一身亚X尼、劳X士黄金钻表或LV皮鞋等气派行头,竭尽全力想要招蜂引蝶的男人们。
因为他虽然没有亚X尼,却有足以让它相形失色的性感古铜胸肌。他的手腕上没有戴着劳X士,但他男士款的纯金手环、钻石手环的重量,却是劳X士的两倍。纵使LV皮鞋变成了LV拖鞋,依然不减他浑身的坏坏男人味,反而更像是一群白天鹅里面混入的黑天鹅,怎么站怎么醒目。
「喂,那个大富翁人在哪里?快叫他出来给本大爷赏一赏!我要看看他有没有两个鼻子、六个眼睛,够资格叫我放下玩乐跑来看他?要是没有,看我不把他的两个鼻子痛打到变三个、四个鼻子为止!」
而且他一咆哮就更惨了。英治望着四周如海水退潮般的人群,安分地站在一定的距离外。仿佛地上画有清晰的红线,一边是观赏区,一边则是被观赏区。
「你问我,我问谁?我想他们该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了。」耸耸肩,英治拿起点心盘。真希望他们能供应一些真正能填饱肚皮的餐点。
约过了五分钟后,人群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