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师伯、师父日常所说,分明哥哥要往柳湖扰闹,所以不令自己前去。我只在中途等候,必能遇上。如能劝他改邪归正,了却我娘心事,并还不致往柳湖伤我良友,岂非快事?倘能如愿,便受一点危难,又有何妨?况且吉凶数定,凭着师传法力和神兽姑茫相助,也不至于送命。否则师父也必不会收我为徒了。”越想越有理,便在大鹏顶左近择一山顶停下,和姑茫商议,分头飞空查看,如发现勿恶,立即迎头劝阻。一直候到申初,空中并无影迹,断定事应当时,惟恐错过。他素重信义,己然答应赵、王二人不往柳湖,未便食言,心又愁急,于是越飞越远。正飞空寻觅间,忽见前面乱山中有一山人部落,先未在意。后见山凹中有不少桃树,结实肥大,欲往采吃。本意采上数十个,寻到姑茫同吃,采完就走。刚落下采了十几个,忽听崖后有山女说话,竟提到勿恶的名字,心中一动。同时两山女由崖后转来,内中一个正是勿恶强逼成婚的山女欢姑,同了榴花寨主的爱女金娘,正在边走边哭,诉说心事。鲁孝隐在一旁,留神静听,得知欢姑为报情人、家属之仇,来向寨主蓝仙娘求取恶蛊,意图报仇之后,再行自杀殉情。金娘知道勿恶神通广大,虽然约定在离此二十里的山前等候,准备夜入柳湖,去杀人虎妻子,但是此人邪法甚高,就许暗中掩来,如被听去,立是一场大祸。乃劝欢姑不要哭诉,免遭毒手。
欢姑答说:“勿恶爱我如命,就被发现,也不妨事。我正求死不得,怕他何来?”金娘随又谈到恶蛊用法:“只须在饮食内稍下分厘,任他真个仙人,也无生理。这还是因其邪法太高,恐被惊觉,否则乘着欢会之际,将神蛊放出,也可致其死命。现将神蛊与蛊粉一齐带去,相机行事,必能成功。但是事须缜密,不可累我。”欢姑应诺,辞色甚是悲壮。
鲁孝一听蛊毒如此厉害,虽知勿恶咎由自取,心终偏向。但山女报仇原是本分,不能怪人。正想不出两全之策,忽听“格格”怪笑,甚是耳熟。定睛一看,一片彩烟飞动中,勿恶倏地现身,只一照面,扬手一片碧光鬼影,便将金娘罩住。欢姑知道事泄,哭喊:“要杀杀我,与她何干?”勿恶狞笑道:“你是我的心肝美人,想死如何能够?照你对我行为,早晚必死我手,还要受那炼魂之惨。连你父母家人,一个也休想活命。但我此时正在心爱头上,等我快活够了之后,你就想活,也办不到。此女助你害我,焉能活命?快快将那妖蛊献出,少受好些活罪。”说时,金娘已被碧光中的恶鬼紧附身上,制得花容惨变,痛苦非常,悲号之声,惨不忍闻。
鲁孝实在看不下去,但知乃兄恶性,盛怒之下,出去劝说,必不肯听,徒伤感情,正在进退两难。欢姑自从金娘受制,再三哭喊,欲以身代。勿恶起初理都不理,后来似见金娘貌美,忽然变计,扬手收去碧光鬼影。金娘脱困,刚想逃走,吃勿恶飞扑上前,一把抱住,便要强奸。金娘不从,拼命强挣,口中咒骂,双手连抓带打。勿恶大怒,喝道:“狗山女,敢和我强、等我快活之后,再将你化为肉泥,炼你生魂。”说罢,将手一指,金娘立时通体全裸,一丝不挂,人也如醉如痴。勿恶朝着欢姑诡笑道:“这女人就是你将来的榜样。我先快活一阵,再用飞刀砍为肉泥,将生魂收去祭炼法宝,教你知道厉害。”欢姑急怒交加,满脸悲愤,口喝一声:“我与你这妖贼拼了!”随说,扬手飞起一条两尺来长形似蜈蚣的红影,朝勿恶飞去。勿恶扬手一道碧光,先将蜈蚣罩住。
狞笑道:“这类恶虫,岂能害我?我先不杀它,等到事完,再用此蛊嚼吃这山女与你看。”话言未了,叭的一声,脸上早中了一巴掌,当时打跌老远。随听有人笑骂道:
“该死畜生!如此凶淫,今日遇见我夫妻,休想活命。”语声未息,眼前人影一晃,现出一个身材矮小,年约五十的黄衣老头和一道装美妇。刚一现身,少妇扬手飞起一一片金霞,照向山女身上,邪法立解。随对二女道:“你们将衣服穿上,等我除了妖人再说。”
勿恶冷不防吃了这一掌,打得半边脸肿起老高,两太阳穴直冒金星,空有一身邪法,并无用处。又见来人神态和常人差不许多,也不想想,自己生具异禀,身坚似铁,岂是常人所能打跌?暴怒之下,哪知利害轻重,厉吼一声,由地纵起,将手一指,先是几道灰白色的妖光朝老头、少妇飞去。少妇方要伸手,老头嘴皮微动,便即停住。二人被妖光围住,但是言笑自若,若无其事。勿恶依旧不知厉害,见所发飞刀无功,反更暴怒,又将大片碧光放起,中现好些恶鬼影子,飞舞上前。老头哈哈笑道:“你这不孝畜生,累得你娘为你耽误仙业,还敢在我夫妻面前放肆行凶。休说你这小妖孽,便你妖师白老翁,遇上我也休想活命。”说时,烟光中恶鬼本是伸爪前扑,神态狞恶已极,整个山凹已全在碧光笼罩之下,老头也未用什么法宝、飞剑抵御,始终不加理会。勿恶方觉敌人不是庸手,神情可疑。又听口气不妙,正待收回,另施邪法,不料竟收不回来,心中惊疑。定睛一看,那些恶鬼乍看似在飞舞抓扑,实则是在奋力挣扎,好似晴中被人禁住,不能脱身神气,才知厉害。于是奋力回收,想将飞叉放出,还未出手。耳听少妇在烟光中喝道:“这类妖孽,容他不得。我还要回开元寺,早些打发了吧。”老头话也说完,袍袖微展,先是一线奇亮如电的金光,由碧光中激射而出,晃眼展布,化为一片金霞,反照下来,将碧光鬼影一齐兜住,势子比电还疾。勿恶看出那是大清玄门有无形剑气,方才胆寒。少妇将手微扬,霹雳一声,数十百丈金光雷火随手暴发,外层金霞再往里一收,只听鬼啸惨号之声,所有妖光鬼影全数消灭,无影无踪。
勿恶心胆皆裂,哪里还敢恋战,一纵妖光,便想逃遁。刚一飞起,眼前人影一晃,面上又中了一掌,打落下来。一看又是那矮老头,慌不迭又往侧面飞逃。仍是原样,身刚离地,老头便在面前现身,又吃了一掌重的。似这样,无论逃向何方,都是如此,一任邪法高强,飞遁神速,均无效用,到处被老头挡住,每打必中,决躲不脱。一会工夫,便被打得昏头转向,耳鸣心跳,周身痛楚,空自急怒交加,无计可施,但又不甘屈服。
少妇喝道:“我凌雪鸿,向来不容恶人在我手下漏网。似你这等不孝不梯的忤逆之子,更是神人共愤,罪不容诛!如不念在你娘再三向我苦求,早已形神俱灭。既是如此淫凶强做,情理难容。”随说,将手一扬,一道金红色的刀光刚朝空飞起,忽听叭叭连响,面前人影一闪,又多出了一个瘦矮老头,才一出现,也未和人说话,便打了勿恶几个大嘴已。勿恶因为逃便挨打,除却听人摆布,毫无办法。又见飞刀神异,飞舞半空,把崖凹一带山石林木全映成了金红颜色,光影闪变,瑞彩腾辉,精光射目,不可逼视。身子已在刀光笼罩之下,知是佛门炼魔之宝,往下一落,形神皆灭。尽管天性凶横,当此危机一发之间,也不由胆落魂飞,震惊失措。
勿恶正待开口喊饶命,忽见兄弟鲁孝突由斜刺里赶来,往敌人身前扑地拜倒,未及开口,矮老头已将飞刀止住,不令下落,跟着说笑起来。知有生机,恶性又萌,话到口边缩住。心想:“反正难逃,兄弟本是正教门下,许与敌人相识,来此求饶,有他在场,十九无事,弄巧当时放走,连苦头也不会再吃,乐得强硬到底。”心正寻思,面前出现一矮老头,扬手打来,相貌更是瘦小,打也更重。料与敌人一路,先前吃过大亏,强敌尚在对面,不敢还手。躲又躲不了,负痛情急,正在乱跳乱吼。鲁孝忽然纵身赶来,抢在前面,朝老头跪下,大声疾喊:“老仙长,可是嵩山朱真人么?求看家母薄面,饶了弟子的哥哥吧。”
原来先后来这男女三人,正是嵩山二矮追云叟白谷逸、凌雪鸿夫妇同矮叟朱梅。鲁孝曾听师长说过相貌,但因自、凌夫妇先来,尚未十分拿定。见二人一到,便将山女救走,破了邪法,制住勿恶,当时本要赶出求情,忽听耳旁有人低语道:“你兄罪恶太重,我受你母重托,必须给他吃点苦头,或能保全一时。你不可就出现,我夫妇也决不杀他,放心好了。”鲁孝听出言中之意,似想劝劝勿恶,心中惊喜。又因乃兄委实淫恶穷凶,直无人理,借此惩治也好,万一改邪归正,岂非极妙?便藏在一旁,不曾出见。后见勿恶连受重打,已在心痛。又见凌雪鸿放起般若刀,一时情急,往前赶去。刚跪在地,未及求说,朱梅忽然现身,下手特重,打得乃兄满地滚跳疾喊,宛如笼中之鼠,任人凌虐,狼狈已极。鲁孝实在心痛,忙又翻身抢向前去,求告讨饶。
哪知朱梅性情更怪,正打得起劲,忽见鲁孝跪求,便用脚乱踢。鲁孝被他连踢了几下,虽觉疼痛异常,因见朱梅脚踢自己,并未停手,依然把勿恶打个不休,而且不知怎的,勿恶老在他的面前,不知逃避,竟疼得惨叫起来。心更不忍,一时情急无计,便纵身朝勿恶扑去,一把抱住,大声哭喊:“这二位仙长,许是嵩山白、朱二仙,哥哥你快认错,改邪归正吧。”一面不住哀求:“仙长饶我哥哥,弟子情愿代他挨打。”朱梅直如未闻。因勿恶被鲁孝护住,朱梅便将二人一齐乱打。鲁孝早听师父说过这两人的神通,一味忍痛,哭喊不休,福至心灵,竟未倔强。朱梅打法甚是巧妙,一任鲁孝拦挡维护,抽空便给勿恶一下重的。有两次,勿恶几乎疼晕过去。不多一会,鲁孝也被打得周身疼痛,支持不住。勿恶更不必说,后见兄弟为他挨打,不由激动天良,心想:“逃决逃不掉,照此下去,定被打死,连兄弟也受重伤。”念头一转,打算假意降伏,试他一下。
忽见凌雪鸿走来,笑对朱梅道:“二弟,他兄弟并无过恶,你打得他遍体是伤,何苦来呢?”朱梅怒道:“大嫂,我最恨人和我装矮子,有话好说,跪地做什?我未答应饶这畜生,他偏抢前维护。我打不成这孽种,只好拿他出气了。”说时,白谷逸也已走过来,笑说:“朱矮子不讲理,不能因为逆子该死,便伤好人。”朱梅怒道:“这类忤逆畜生,不打他一顿,恶气难消。既这等说,我将他们分开,打个样儿出来,与他见识见识。”随说,把手一指,弟兄二人便已分开。鲁孝觉着前面似被什么东西挡住,力大无穷,怎么也冲不过去,空自着急,无计可施。勿恶全仗鲁孝挡护,少挨好些毒打,及被法力分开,万分惊惶之下,待往一旁闪避,身上又中了两下,痛彻心肺,再也禁受不住,翻身栽倒,伏地不起,周身皮骨似均碎裂,方觉凶多吉少。
鲁孝见兄重伤倒地,越发悲痛愁急,重又跪地哭求。刚喊:“仙长饶命!”朱梅忽舍勿恶,过来怒喝道:“你真想替他挨打么?我就打你一顿,看是真假。”鲁孝忙答:
“弟子甘代受责,只求饶我哥哥。”朱梅已一脚把鲁孝踢了个大筋斗。紧跟着手脚齐用,连打带踢。鲁孝和先前勿恶一样,疼得满地乱滚,觉着对方手脚中在身上比铁还坚。为示诚敬,出于心愿,也不敢用仙法防身,索性停嘴,连饶也不求,任凭毒打,一味咬牙忍受。
勿恶惊魂乍定,见乃弟在敌人拳脚交加之下,满地翻滚,周身泥汗,鼻青脸肿,头上凸起好几个大包,衣服也成粉碎,身上满是青紫伤痕,越看越可怜。想起兄弟连救自己几次,虽不和自己一心,手足之情到底深厚。从而激发天良,哭喊:“三位仙长,我兄弟并未冒犯,饶了他吧。”人却不敢过去。朱梅冷笑道:“你这孽种,也配说话?我不打他,打你可好?”勿恶不敢还言,又无勇气应声相代,心颇悲痛。
凌雪鸿好似看不过意,忽然抢前说道:“二弟,你气已出,看我薄面,饶这可怜人吧。”白谷逸也说:“李道友久未晤面,难得今日闲暇,何苦为这逆种怄气,我们走吧。”朱梅方始停手,先朝勿恶怒喝道:“如非你弟拼命护你,今日休想活命!大大便宜了你。再敢倚仗邪法,欺害善良,犯我三人手内,连死后残魂也休想逃脱。”随对鲁孝道:“我素恨虚假,不爱听人说好听的话。以为你本无过,求情是真,代兄挨打,说说而已。哪知果出真诚,连行法防护都没有。如今受伤虽重,但已试明心迹,并还为此因祸得福,许能脱去一场大难。你兄非人,无须理他,各自回山去吧。”说完,拉了白谷逸便要走去。凌雪鸿笑说:“你们两个先走,我还有点事,随后就来。”白、朱二人同声笑说:“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