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就嵌在坑壁之内,一动也不见再动。
高松骨木杖此时又落地。
他握杖右手猛一按一松,那半截断杖“哧”的入地盈尺,身形就借此一按之助,呼的飞出了陷阱。
凌空未落,一道剑光突然飞来!
高松骨偏身急闪!
一闪,再闪,三闪,剎那间他身形十七变。
剑亦十七变!
再一变,夺的刺入了高松骨的胸膛!
高松骨混身真气亦被刺散,脚落地,身形藉那入胸一剑之助,勉强站稳。
他这才看清楚用剑那个人。
那个人白衣如雪,散发披肩,以左手握剑。
高松骨面色惨白,道:“沈胜衣?”
白衣人道:“正是!”
高松骨破口骂道:“你出其不意暗算,是那门子的英雄好汉?”
沈胜衣道:“对你们这种人,自当不择手段!”
高松骨道:“陷阱也是你的主意。”
沈胜衣道:“是黑鲤帮三位堂主建议,对这个建议我完全不反对。”
高松骨道:“你们何时到来?”
沈胜衣道:“比你们早三天。”
高松骨道:“气死我了!”张嘴一口鲜血。
他本来也是打算利用百岁宫附近的地形埋伏对付沈胜衣,只因为恐怕自己吃亏,相信不过其它人,才改了一齐出击这决定,谁知道,现在却落入对方埋伏之中。
难怪他生气。
他吐血接道:“我手中杖若未断,一百招之内,你未必能够杀我!”
沈胜衣道:“现在我只用十八剑就已取你性命!”
高松骨道:“却也是一命换一命,我上来之前,总算杀了你们一个人!”
“谁?”
“他是用斩马刀!”
“贺鹏?”
高松骨没有回答,一个头霍地垂下。
沈胜衣冷然收剑。
高松骨倒下,胸膛血如箭激射!
沈胜衣连随飞射了出去!
人剑如飞虹!
柳先秋落在小红之旁。
她倒也幸运,双脚都落在竹刀之间。
阿纤也就贴壁等候在她的左面,手中剑马上刺了上去。
柳先秋耳听风声,身形急偏,飕的剑从她头上刺过,刺下了她的书生头巾!
一头秀发瀑布般泻下。
她目光一转,格格大笑,道:“又是你?”
阿纤道:“今日你就算回复女儿装束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了。”
柳先秋冷笑道:“那天晚上我没有杀你是你的运气,想不到今日你又撞在我手上,这一次我如果仍然不杀你,就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
语声一落,她右手已拔出了一把柳叶刀,左手亦扣住了两把,却是两把柳叶飞刀。
刀长二尺八,宽不过半寸,两支柳叶飞刀却只得三寸长,一指宽。
一声娇叱,身形急起,一拔两丈!
阿纤贴壁一纵,亦纵起两丈,凌空一剑,两剑,三剑!
柳先秋连挡三剑,身形已落在陷阱之旁,两支柳叶飞刀突然出手,射向阿纤的咽喉!
阿纤偏身一闪避开,长身击剑。
柳先秋一刀接下,娇笑道:“想不到你也有几下子!”
阿纤没有理会她,长剑展开,哧哧刺去!
柳先秋一见,笑容一敛,举刀急忙招架!
丝毫她也都不敢大意,因为,她已经看出阿纤的武功实在不错,而且又蓄意拚命!
剑刺九十八剑,刀连挡九十八刀,回攻一百二十刀!
刀比剑更快!
柳先秋头巾被刺飞那剎那,叶生的剑已出鞘!他的右脚踩在一支竹刀上,鞋穿透,三只脚趾被竹刀削断,痛澈心脾。
可是他没有抽脚。
一把长刀已斩至!
叶生一剑架开,目光一闪,道:“胡培?”
龚击叶生的正是胡培,闻言一怔,道:“你认识我?”
叶生道:“你与一个人相像!”
“谁?”
“胡烈!”
“我二弟何在?”
“司马家中!”
“他……”
“已死在我剑下!”
胡培嘶声叫道:“我兄弟与你势不两立!”
东方无病的语声划空传来,道:“你一共有多少个兄弟?”
胡培侧首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东方无病道:“胡升已被我在诸葛家中一肘撞碎咽喉!”
胡培撕心裂肺的大吼一声,刀一翻,霍霍斩向叶生!
叶生一剑竖起,左右交抹,猛一落,平胸疾刺了出去!
东方无病双脚都蹲在竹刀之上,双脚却无损,那两支竹刀反而被他踩入泥土之内!
埋伏一旁的焦复连随杀出!
他用一对日月轮,日轮三现,月轮四出,三现十六招,四出二十式,一上手就是连环三十六击!
东方无病赤手空拳,便接焦复的日月轮。
三十六击尽被他接下。
焦复方待再出手,日月轮猛觉一紧,赫然已捏在东方无病左右双手拇指之中!
如何被东方无病捏住焦复竟然也不清楚。
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急忙全力后夺,但一动都不动!
东方无病冷然盯着他,还分神与胡培说话。
两人的武功明显相差甚远。
焦复不禁由心寒了出来,脱口喝道:“放手!”
东方无病冷笑道:“好,我放手!”手指忽一松!
焦复想不到东方无病竟真的松了手,不由的一怔!
也就在这剎那东方无病双手突然猛向前一探,拉住了焦复的双腕!
焦复急起脚!
脚还未踢出,他人已被东方无病抡起来,猛掷下!
焦复惨叫一声,一个身子已钉在那些竹刀之上。
东方无病这才松开手。
同时间,叶生的长剑夺地刺入胡培的胸脯。
胡培眼看着叶生那支剑刺向自己的胸脯,竟也来不及阻挡!
刺痛锥心!
胡培忍痛挥刀,刀未落,叶生已将剑拔出,左一引,斜敲在胡培那柄刀的刀锋上。
“呼”一声,那柄刀竟长了翅膀一样横飞了出去!
胡培刀都已握不稳。
血从他胸膛射出,他混身的气力亦随着射了出去!踉跄着贴壁倒下。
叶生冷笑一声,拔起身子!
他身形方动,胡培突然怪叫一声,倒下的身子向后一撞一弹,如箭般上射!
叶生身形凌空丈八,胡培就扑至,双手一抱,抱住了叶生的右小腿。
叶生的身形立时一顿,一剑实时飞虹般刺至。
沈胜衣的剑!
叶生人在半空,已瞥见沈胜衣凌空一剑刺来,他冷哼一声,手中剑立刻划出。
以他的剑法,绝对可以凌空接下沈胜衣这一剑。
可是就在这时候,胡培抱住了他的右小腿。
他的身形一顿,手中剑就失了准头。
沈胜衣的剑立时刺入他的眉心。
叶生“哇”一声怪叫,人凌空急落。
竹刀刺入了胡培的身子,刺入了叶生的身子!
两人都没有反应。
这剎那之间,两人都已经死亡。
沈胜衣人剑连随倒翻,落在陷阱旁。一条灰色的人影同时落在他身侧!
东方无病!
人落拳出,劲风呼啸。
右拳!
沈胜衣一步横移,左手剑飞刺来拳!
东方无病化拳为掌,一偏一拍,让剑尖,拍剑锋,将剑拍出外门,立即进马,左拳急打?
沈胜衣一声:“好拳!”人已退出三步。
东方无病步步紧迫,双拳交替,左十七右十八,连环三十五拳。
拳拳急劲。
沈胜衣身形飞闪。
东方无病三十五拳落空,左拳变掌,右拳化抓,九拳十八抓,双脚起鸳鸯,同时已踢出二十四脚!
沈胜衣手中剑竟然被对方掌抓脚封死,完全施展不开!
沈胜衣又一声“好!”
这个“好”字出口,人已在半空。
东方无病如影随形,右抓回拳,左拳转爪,拳打胸膛,爪锁咽喉!
沈胜衣风车大翻身,落在一株枫树之上。
东方无病穷追猛打。
枝叶纷飞,树梢“轰”的迎拳一断为二,凌空倒下。
沈胜衣人却已贴着树干滑下。
东方无病贴着树干追击!
“噗噗噗”一连几声,树干上又多了七个爪印,三个拳洞。
沈胜衣落地,东方无病亦落在他的前面。
拳击脚踢!
沈胜衣长啸一声,剑飞展,一刺九十六剑!
劲风激荡!
寒芒乱闪!
突然间,劲风飞逝,寒芒消敛,东方无病沈胜衣两人的身形亦停顿。
东方无病手脚之上多了二三十个剑洞,鲜血淋漓,沈胜衣胸腹肩七处衣服碎裂,口角溢血。
剑仍在他手中,剑尖却捏在东方无病的左手拇食指之内,距离东方无病的心房只一寸!
东方无病若不是及时捏住,剑已然刺入他的心房之内。
他的拇指死鱼肉般发白。
沈胜衣握剑的右手亦青筋怒突,彷如爬满了一条条的蚯蚓。
剑锋已弯起!
东方无病突然开口说道:“果然名不虚传!”
沈胜衣道:“彼此!”
东方无病右拳突出,击在剑锋之上!
“崩”一声,剑棒折断,东方无病右拳鲜血淋漓,他左手立时挥出,捏着的一截断剑横切沈胜衣的咽喉!
沈胜衣的断剑亦同时剌出,仍然刺向东方无病的心房。
断剑入心!
东方无病的断剑却没有插入沈胜衣的咽喉,距离沈胜衣的咽喉却不过一分!
血从东方无病的胸膛流下。
他忽然笑道:“想不到你的判断比我还要准确!”
笑语声都已微弱。
沈胜衣冷然拔剑,道:“那一拳若是击前一寸,现在死的就是我,不是你!”
东方无病大笑倒下!
沈胜衣突然汗落淋漓,一身衣衫湿透,急速的喘息起来。
喘息着他倏的回头。
回头一瞥,手中断剑脱手飞出!
柳先秋阿纤就在那边。
阿纤的剑正被击落,柳先秋的刀正刺向阿纤的咽喉。
刀快如闪电。
阿纤偏身急闭!
她闪得虽快,刀仍然削在她的右肩上了!
入肉两寸,血如箭射!
柳先秋进身正欲加一刀,就听到破空声响,回刀急劈!
“叮”一声,沈胜衣那枝断剑被她一刀劈落,她那支柳叶刀,亦被那支断剑撞断。
沈胜衣连随飞身扑来。
柳先秋一瞥手中断刀,身形忽起,向前急掠了出去。
阿纤翻身从地上跳起,紧追在后面。
柳先秋头也不回,右手反挥,飕飕两支柳叶飞刀向阿纤胸膛射去!
阿纤冷不提防,要闪避已经来不及。
正当此际,一手横来,一抄再抄,抄住了两支柳叶飞刀!
阿纤惊魂甫定,沈胜衣的语声己身旁响起:“你的肩膀怎样?”
阿纤道:“不……不要紧!”
她望了沈胜衣一眼,惊叫道:“你也受伤了。”
沈胜衣道:“挨了一顿拳脚,断了一条肋骨,幸好未碎!”
说话间,柳先秋已掠出了六丈。
沈胜衣目光一闪,探手执起阿纤被击落地上的剑,道:“我们追!”纵身追前去。
他的身形明显的已没有那么灵活,阿纤甚至能够跟得上了。
柳先秋的距离逐渐与他们拉远!
阿纤也觉察了,道:“沈大哥,你其实伤的……并不轻!”
沈胜衣说道:“幸好,她走的是那条路。”
阿纤奇怪道:“那条路怎样?”
沈胜衣道:“绝路!”
层标过迟日,半璧明朝霞。
日已升,露未散。
柳先秋掠出了百数十丈,突然停下。
在她前面是一个断崖,笔直如削,下面是茫茫一片雾气,也不知有多深。
她回头,沈胜衣阿纤距离虽远,但很快无疑就会追到。
两旁并没有第二条路。
她仰天叹了一口气,忽然漫吟道:“泪续浅深绠,肠危高下弦,红颜无定所,得失在当年。”
这也是李商隐的诗,她最喜欢吟李商隐的话,尤其是在杀人之时。
这一次,她还能杀谁?
语声苍凉,随风消逝,她再回头,沈胜衣阿纤已经在身后不到两丈。
她的目光落在沈胜衣手中那支剑之上,忽然笑道:“你是一个很谨惯的人。”
沈胜衣淡然一笑。柳先秋转问:“他们都死了?”
“都死了!”
“他们这一次的判断,错得实在太厉害。”
“否则,合你们五人之力,我即使能够生存,也绝不能够站得好象现在这样稳定。”
“我们一生暗算别人,想不到亦死在别人暗算之下,莫非就是报应?”
柳先秋又叹了一口气。
阿纤冷笑接口道:“你现在打算怎么样?”
柳先秋侧头瞟了阿纤一眼,说道:“想不到,你竟然能够两次逃过我的毒手,遇上一个好象你这样走运的女孩子,合该我倒霉!”
阿纤道:“你还没有回答我。”
柳先秋反问沈胜衣,道:“你看我能否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