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估了这个女人妒忌的力量。
想到这里,虽然知道不是湛如的错,她还是瞪了他一眼。
湛如一怔,随后立刻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轻笑出声。就在这时,门被敲了敲,左青走进来:“公主,人已经送回去了。”
静亭点了点头。
“明天一早,我们回府。”
陈诉听说静亭要走的消息,激动得就差老泪纵横。
殷勤地特别安排了陈府的马车,送静亭回去。自己则是一直送至府门前,看着静亭走路时动作流畅,不由得擦了一把汗:“公主的伤痊愈了,真是大幸!”
静亭只是忍笑。
马车是八人容量,他们只有三个人,十分宽敞。上车之前,静亭看见不远处站着的陈柳霜,她双眼死死盯着静亭,极力掩饰着不甘的神情。
静亭的动作顿了顿,转身向着陈柳霜走过去。
“连亲妹妹都敢使唤。若是昨晚我真的一个失手,梓霜,可就没有命了。”她凑近陈柳霜的耳边,轻声这样说。
陈柳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静亭仅仅是试探,可是陈柳霜的反应已经出卖了她。让梓霜去行刺的,就是陈柳霜无疑。
静亭冷笑一声:“陈小姐好自为之。”陈柳霜咬咬牙:“你害死银杏!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静亭微微一怔。银杏?死去的那个丫鬟么?
陈柳霜吓她,是认为她杀了银杏?
“胡说。”静亭不想再和她纠缠,转身就要走。陈柳霜却在她身后喊道:“谁胡说谁清楚!银杏被派去伺候你几日就死了!还说不是你害的?”
陈诉这才听清她们说话的内容,吓了一跳:“柳霜!不得无礼!”然后小心翼翼地去看静亭。
静亭不答话,直接上了马车:“启程回府。”
公主府这些日子都是由符央在打点,井井有条。但是符央也忙得很,朝中事务缠身,静亭三人回府,叫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府里倒是没有什么事情,符央把这几天的出入账交给静亭——按惯例,管账的是她和湛如。湛如算账较常人都快许多,十几天的出入,他很快就兑完了:“没有问题。”
符央又提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朝堂上的变化。事情很多,他从简叙述。
王御史——就是那位去南方治水的、符央的同乡,才去了这么短时间,已经有了工作业绩。敬宣听说了此事非常高兴,还特地在早朝上嘉奖了一番。
这样一来,就算是敬宣的表态了。徐州派小胜鸾倾派。
静亭道:“你那位王同乡,要被提拔了吧?”符央为人颇严肃,此时也含笑点点头:“那也是回来之后的事了。”静亭道:“刚才我看见府门前有几辆马车呢,最近来拜会的人,不少吧?”
“是比以往多些。”
湛如坐在一旁喝了半天的茶,此时突然抬头说道:“只会来一次的人,大人不见也罢。”
符央听到这话,怔了一怔。
湛如说的是个事实,最近来公主府找他的人,大多都是点头之交,或是连面都没怎么见过的人。这些人来拜见,通常都不会再来第二回。
他们并不都是投靠,还有更多的是试探。两派在打了许多天的嘴仗之后,相当默契地突然静了下来。这短暂的和平是一些墙头草的时代,让那些还处在中立的人闻风而动。
所以符央的任务远没有结束。他现在轻而易举地成为了徐州派的核心,但是举目四望,颇有点孤家寡人的感觉。
他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被人不断试探的过程中。而是必须在这短暂的安静中,拉拢尽量多的人。
符央脑子并不慢,这样几个转念,就已经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起身匆匆向外走去,在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又顿了一下,转过身来对湛如一抱拳:“多谢。”
拉拢人心,此事说起来并不是太容易。尤其是对现在的符央而言。
于是,静亭在一个短期之内,给符央增加了多项在公主府中的权利。包括可以动用府库财产、调用家丁、收留门客。她甚至给了他一面公主府的令牌,提供他在京中办事方便。
徐州派要重现立起来,这样的难度不亚于死灰复燃。不过现在只有一点比较好——鸾倾派因为摸不清对手到底有多少牌,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静亭有一种预感。如果党争开始,且不提过程如何艰难。符央,都会通过这条路走上朝堂中举足轻重的位置。
山雨欲来风满楼。
虽然信心是必要的,但静亭也做好了中枪的准备。毕竟两边实力差距太大,真有一个旦夕祸福,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没想到,不出十日,皇宫里就有一道手谕送过来。
18 绢帛乱
手谕是叫静亭去参加春会的,虚惊一场。
说起春会——静亭前些日子只顾着装病,都忘了还有这个麻烦事。连忙找绿衣过来问她的绣品做的如何了。
绿衣拿了两张绢帕、两个香包出来。静亭细细观摩了一番,这几样东西都做得精细玲珑,针脚密凿,十分拿得出手。
她想了想,挑了其中花色最少的一条绢帕。上面只绣了几株兰花,配色浅淡。她不是后妃,不以争宠为目的,拿这样不惹眼的东西去最好。
春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静亭这次进宫,谁也没带。来领路的宫人,见到她的时候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不知是因为她只身前来,还是两手空空。
等到了太后宫里,才知道都不是。是她来得太早了。
门前的宫人问她要不要通传,她想了想:“不必了,我随便走走。”
“殿下是否要人陪着?”
“不用。”
挥退了要跟上来的人,她独自在皇宫内苑溜达。
自敬宣即位之后,后宫较先皇在时要冷清许多。说来不应该——他还年轻着,现在又一个子嗣都没有。
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对选秀纳妃并不热衷,后宫就数的过来的那么几个妃子,也是被他冷落到挠墙再到懒得挠墙。
静亭一路胡思乱想着,穿过一座小亭子。
——等等,那是什么?
距离亭子不远,是一座假山。一个灰蓝色的人影三两步跑到假山后面,神色匆忙,看装束,是个太监。
假山的另一边露出一片衣角来,看起来是有个人等在那里。
仔细看看,那片衣角,也是太监的服饰。
这叫什么?男人是伪的,断袖是真的?
静亭疑惑地躲在亭柱后面,向假山那边看。那两个太监显然是没有发现有人窥伺,一个先责备了另一个来得晚了,然后道:“本叫你在他入宫路上截住他的,谁想你这样慢。现在人已见到圣上,再动手已经迟了。”
“总管大人突然叫我去跑一趟腿,我也没有办法!既然人还没走,不如等他出宫的时候,再……”
“也只好如此……东西带了吗?”
“带了!只要他在我三尺内,绝无失手可能。”
静亭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里在策划的……似乎不是简单的事。
假如是后妃之间的争宠,相互陷害一下,她是懒得管的。
但是他们在说的那人,似乎是天子面前能说上话的人。会进入皇宫见敬宣的,一般会有谁呢?
她脑海中飞快地将官阶足够的人都过了一遍,数量庞大,但还来不及细想,就看见那两个太监已经走出来。一个向另一个一施礼:“公公放心,楚贼今日逃不出皇城!只盼小人自我了断后,放了小人的父母和妹妹!”
静亭一惊,楚相?!
这两个人好大的胆子!居然谋划刺杀楚相!
她一时间脑子很乱,楚相活着,自然是会连同敬宣一起对她不利。但是若楚相死了,她就万事大吉了么?敬宣会不会怀疑她,又会不会找其他的人对付她?
何况……她想到这里,心中微微一震。楚相是如今当之无愧的国之栋梁,若是他死了,不仅朝廷大乱,敬宣,也少了一个强大的助力。毕竟楚相的才能,并不只限于对付她的。
她不仅是她自己,她还是一国的公主,是父皇的女儿。
她不能看着楚相死。
这是她在考虑之后得出的结论。想了这么多,其实也只是短短瞬间的事。那两个太监前脚刚离开,她就飞快地跑出了亭子,直奔谆宁殿。
不出意外的话,敬宣会在那里接见臣子。
路上遇到的宫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她。有人出声提醒:“殿下,春会在……”被她扒拉到一边。
气喘吁吁地跑向谆宁殿前的台阶,从这里已经可以看见宫殿的尖顶。这个地方就是一点不好,台阶特别多。她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急匆匆向上跑。一时没注意前面,跑到一半,有人拉住了她。
“公主,公主?”
她没有力气挣脱,只好停下来。抬眼看到面前男子清俊的脸,是楚江陵。
“你爹呢?你爹出来了么?!”她急得很,不知道该继续往上走还是折回去。楚江陵用力拉住她:“公主在说什么?家父此时照例在宗府理政,至申时才会离开。”
“那你怎么在这里?”
他轻轻皱起眉:“圣上方才宣臣下入宫觐见,商议来月夏收之事。”
静亭身子一僵,猛然明白过来。原来那两个太监所说的“楚贼”不是楚相,而是楚江陵!和敬宣见面的也不是楚相,就是他,是楚江陵!
她脸色一变:“你快离开这里,找人护送你,有人……”可是已经来不及,她话音还未落,只见不久前才见过的那个太监从阶下闯过来,侍卫们竟都拦他不住。
一个太监竟然有如此高明的身手。
静亭提高声音:“抓住他!此人要刺杀楚大人!”
楚江陵转过头诧异地瞥了她一眼,将她推到身后。
几个侍卫如梦初醒,扑上前拼命攻击那个太监。这样虽阻了他片刻,但是仍旧挡不住来势。数十极台阶,他居然三两下就跃了上来,手中短剑刺出,直指楚江陵心口!
楚江陵在对方快要扑到面前的时候,突然一脚踢在对方手腕上。那太监握剑的手晃了晃,这一剑已经落空了。他显然是也没料到楚江陵是会武功的,咬了牙加快攻势,其中竟有一剑已经刺入了楚江陵手臂!但底下的侍卫很快冲上来,群涌而上,将那太监围在了中间。
一个侍卫擒住了他的肩,其他几个将刀架在他脖子上。楚江陵这才捂着伤口退开:“先别杀他!”
他低着一边的肩膀,显然是痛到极点。静亭忙扶住他,想到之前那两个太监的对话,刚想叫他们点了他的穴,就见那太监已经飞快地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嘴里,狠狠一咬!
侍卫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殿下,大人……他、他自尽了……”
楚江陵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但是很快就被伤口传来剧烈的疼痛折磨得眉头一皱。血不断从指缝间涌出。
“圣上在谆宁殿后殿休息,你们……”他吸了一口气,以缓解疼痛:“你们谁要是以此事惊扰了陛下,就是死罪。这点,不用本官再说了吧?”
那几人立刻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不让他们把今日之事告诉敬宣。楚江陵在皇宫内受伤,本就是他们失职,自然没人愿意将这事捅到圣上面前。纷纷下跪:“大人请放心!”
楚江陵松了一口气,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静亭肩上。用尽力气才对她说出一个字:“走。”
语气中,已经提不起刚才训斥侍卫的气势。
静亭扶着他走下台阶。
楚江陵身上的伤需要尽快处理,静亭本想去方才那个亭子,比较安静。但是考虑到他一身是血,这么走过去简直就是在游行,于是作罢。
就近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楚大人,这儿简陋了点,劳烦您先坐地上了。”
楚江陵白着脸点点头,他现在着实已经没有力气去质疑简陋与否的问题。那柄短剑在他手臂上刺了个对穿,血一直止不住。
静亭扶着他缓缓坐下,袖口里露出一截的帕子已经被他的血染了一块。她干脆将它抽出来,拿着给他包扎。
“大人忍着些。”
“嗯。”
过了片刻。
“大人……再忍忍。”
楚江陵低头瞧了她一眼,终于叹了口气:“殿下,你到底会不会包扎?”
“我……”她心道我肯管你就已经很不错了。作为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兴趣爱好是要有多广泛,才能连包扎都擅长。
楚江陵将另一只手抬起来,提着绢帕的两角,简单打了一个结。
她略有些意外地瞧了他一眼。楚江陵勉强对她一笑,休息了一会儿,才重新攒了些体力,开口说道:“练武的人,哪有不会包扎的。”
这是她第一次听楚江陵承认自己练过武。如果是以前,她会想“他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告诉我了真是不妙恐怕有阴谋”,但是现在,也许是他突然变得有些奄奄一息了,她竟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
“殿下为什么会知道有人刺杀我?”
“我偷听到的。”她便将偶然听见那两个太监谋划的事情说了一说,“不过我没想到,那个太监这么厉害。”如果当时被刺杀的不是楚江陵,而是别的什么没有功夫傍身的人,只怕就凶多吉少了。
楚江陵嗯了一声,又问:“殿下原以为是我父?”
静亭点了点头,从她发现被刺杀对象搞错了,到那个刺客杀上来,当中根本没有间隙。她几乎是一瞬间就决定了救他,并没有多考虑。
现在想来,其实也并没有一定要救他的理由。
“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