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相继赶上崖顶一看,四下静荡荡的,哪有人影?谷外山崖顶上虎女等四人见伊萌在危机一发之际连伤群贼,飞身脱险,全都惊喜非常,心中大快,正在互相称赞。瞥见尹公超突由崖后掩上,将伊萌挟走,退往崖下,往侧一偏,人便不见。公亮、虎女均知当地形势,看出人尚藏伏崖后乱石堆中不曾远去。忽然醒悟,公超师徒不肯离开,必是公明尚在下手,还想调虎离山。回顾巴贼正在率众救火,这面凶僧等为首诸贼已相继赶往崖顶,中有数人居然飞行峭壁,上下危崖如履平地,连长衣也未脱,才知内中果有能者,不止二凶僧和双煞五鬼等人。
公亮便告虎女不可轻敌,仗着伊萌一个小娃,孤身一人,大闹贼巢,得胜而去,全仗机警胆大,突出不意,机缘凑巧。稍慢一步,为首诸贼赶将出来,仍是凶多吉少。他那暗器固是厉害,但这为首数贼一身极好硬功,刀斧不伤,除非打他双目两耳,哪有这样巧法?凶僧更会劈空掌,还没近前先被打伤。照此形势,我们再来便须留意,不可大大胆了。虎女气道:“我又不是呆子,你老担心作什?以前没和你在一起,我只一人,常时往来贼巢,将土人全家救走。内有两次已贼带了许多贼党正追过来,相差也就几句话的工夫便被撞上,我照样连老带小带了回去。要照你这样说法,什么事都办不成了。”
公遐接口笑说:“三弟原是好意,四妹不必认真。”秦真也说:“不是关心太切,怎会这样说法?三哥并非胆小怕事,不过他看四姊大重,知你女中英侠,胆勇过人,巴贼又恨你入骨,恐四姊随便涉险,不大放心便了,别人他怎么不管呢?”虎女更气道:“我不要他关心。分明看轻我是女子,不如你们。”公亮忙分辩道:“四妹真冤枉我。忘了我的命还是你救的么?”虎女见他惶急,忍不住笑道:“我只随便一说,你急什么?你说的先是冤枉话,前夜我便不来,你也自会脱险,不过我来相助方便一点,如何算是救你的命?”公亮笑说:“我说的是真话,就算前夜我能脱身,兵刃暗器全都不在手内,巴贼已非庸手,还有许多有本领的爪牙恶奴,就能脱身,也被追上,我如打他得过,先就不会被擒,后来你说我被困日久,难免力乏,不许我再上前,由你一人出入虎穴,孤身应敌,我何曾对你说个不字、如其对你看轻,怎会这样听话?实在好汉打不过人多,你还无妨,这两只老虎虽然勇猛通灵,到底没有敌人狡诈,万一受了暗算,岂不可惜?”
虎女原知公亮爱她已极,关心太切,恐受敌人暗算,全是好意。只为来时二人同骑一虎,因见路太崎岖,不时上下翻腾,恐坐不稳,平日大方已惯,一时疏忽,令其抱住自己的腰,以防万一。公亮以前虽曾同骑一虎,坐在自己身后好几次,至多拉住自己衣角,或用双手轻轻搭在肩膀。因觉公亮手搭大轻,虎行震动,痒酥酥的,令其将手放开。
后恐骑坐不稳,令其将腰抱住。不料公亮情不自禁,就此怀住纤腰,偎在身后,走不多远,觉着公亮胸前怦怦乱跳,心中又好笑,又好气,话已出口,不便收回,令其放开。
公亮偏又看出敌人厉害,关心过甚,只管絮聒,劝说不已。到了崖上,当着人不知怎的不好意思说他,本是借题发挥,及听公亮这等说法,想起双方遇合,以及那日助他脱险,同回安乐洞倦极并卧,无意中翻身滚在一起,由一边一个变为互相接抱,还是自己先醒,公亮并不知道,以及梦中之事,不由面上一红,气愤全消,笑说:“多谢你的好心,从此由你一人上前,我只旁观如何?”公亮方说:“不是四妹昨夜孤身一人,也不等我回去商量,便带了那多人头来寻群贼晦气,我也不会这样说法。”虎女还未及答,秦真忽然喜呼:“你们快看,张金娃已被救走,另有一个少女不知是谁,莫非巴柔云真个痴心妄想,竟能弃了巴贼帮助大哥救人同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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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美侠女虎背缔良缘
虎女闻言首先抢往高处往回路一看,果是两个穿着华丽的少女刚刚同骑一马,由方才和公遐同来的四人护送,往东山驰去。当地离开两山交界藏马之处,如朝直看,只有两里来路,中间隔着好些沟壑峰崖,由下面走,却须绕越八九里的山路方可到达。由上望下,四人目力又好,只面目看不出来,人马行动全在眼底。虎女侧顾公亮,嫣然笑道:
“你看是巴柔云想寻你么?真要这样痴心,却不应辜负她呢。”公亮对于虎女近来越发情深颠倒,只为心上人女中英侠,人虽大方,向无男女嫌忌,但是英姿飒爽,容光照人,不可逼视。心虽爱极,惟恐触怒,仿佛一朵有刺的鲜花,不知怎的爱极生畏,不敢亲近。
方才忽听虎女叫他抱腰同骑,这一亲近越发情热如火,爱到极点,正想回去设法试通情愫,心中七上八下,回忆前情,如醉如梦。无奈同骑之后虎女始终神态自然,行若无事,看不出她真意所在,也打不起主意少时如何说法。对方性又高洁,一个说不好,婚姻无望,还要翻脸,由此生疏。正在心乱,忽听这等说法,知其心口如一,既出此言。求婚多半无望,再想起柔云以前纠缠不舍,以及林蓉昨夜之言,忍不住气愤愤说道:“此女一身习气,又是仇敌之妹。以前为了等候四妹,无处躲避,彼时未和巴贼翻脸,她苦苦寻我,那是无法。后来被困石牢向我殷勤,并未理睬。此女不是蠢人,定必知我心意。
她就弃家逃走,也是看出巴贼恶贯将盈,惟恐同归于尽,与我何干?我真不愿再见此女,少时回去,我到安乐洞暂住两日,等除了巴贼再说便了。”虎女笑问:“莫非柔云长住香粟村,你便久居安乐洞,不回去么?我也和你讨厌她一样,不容你住又如何呢?”公亮气道:“我并不是怕她,实在厌烦。素来不肯与人难堪,又是一个女子。要是四妹尚肯容我下榻,好在巴贼除去之后有的是地方,我领了这里土人一同耕作,也是一样。”
虎女又问:“香粟村许多弟兄姊妹,风景又好,每日事完,大家随意游玩说笑,多么快活热闹。你孤身一人独居西山,不嫌孤单寂寞么?”
公亮见她说时笑语嫣然,一双明如秋水的秀目看着自己,好似隐蕴深情,比起平日迥不相同,别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越看越爱,不禁心中一动,故意沉着个脸答道:
“无人和我一起,不能勉强,有什法子呢?”虎女笑说,“有人要你,你偏讨厌人家。
看你说得可怜,真要无人作伴,我……”公亮见她眉妩春生,阳光之下,宛如朝霞和雪,娇艳绝伦,本已醉心,爱到极点。一听不往下说,回顾寇、秦二人不知何往,由不得心中一荡,情不自禁往前一凑,刚一伸手,虎女便将手递过,公亮方问:“四妹,你你你什么?”瞥见一只又白又细、春葱也似的玉手微伸过来,忙即就势握住,偷看虎女浅笑不语,无限深情业已自然流露。当时喜出望外,将手捧起,放在口旁亲了又亲,颤声说道:“想不到四妹对我这样好法,真令我感激无地。少时还有好些话说,我们归途先往安乐洞一行如何?”虎女见她捧着自己的手连亲不已,说话语声都抖,爱极欲狂神气,也由不得玉颊红生,身上发热,忙把手挣脱,低声笑说:“幸而寇兄、七弟早已走开,否则叫人看见岂不笑你?你那心中的话不用说我也晓得。你真当那骑马走的女子有巴柔云在内,想往安乐洞避她么?”公亮忙答:“此时我是四妹的人,避她作什?我是另有话说。”虎女答道:“到香粟村去说不是一样?那里都是自己弟兄姊妹,还有背人的话不成?”
公亮知其天真直率,明知心许,终未拿稳,还有许多话商计,就是至好弟兄姊妹,求婚之事也不便当面明言,无奈平日爱之过甚,不便争执,又见虎女亭亭玉立,面带娇羞,更加光艳,忍不住又想握她的手。虎女微嗔道:“你们男子就是这样厚脸皮,再要这样我要生气了,我的话还未说完呢!”公亮连忙缩手答道:“四妹不要生气,快些请说。”虎女笑说:“我看你全副心神都在我的身上,连我说的话什么意思也未听出。实对你说,方才骑马逃走的决不是巴柔云。此女前夜曾和我动手,颇有本领。方才那两个女子同骑一马,并不敢走快,两面都有人照应,尚且不能一同骑稳。走不几步又换了一匹马方始好些。这大一会还未走进树林,如何会是巴柔云呢、寇兄、七弟好似故意避开我们,本来立在那边树下,不知何故,七弟忽拉寇兄往那旁崖后走去,至今不见回来。
贼巢现在是何光景也不知道。你简直成了我的影子,专门看我,走一步跟一步,连人走开俱都未见。大哥业已将人救走,你说那尹七兄师徒不知有无下文,我们再看一会儿也该回去了。”
公亮闻言,自知心神专注一人,好些均未顾及,不禁脸上一红。忙朝前后仔细一看,方才二女果然并骑一马,由同来四壮士围护,往东走去,果然马走不快,刚刚走进树林。
寇、秦二人不知何往,料其有事走开,必要回来。再往贼巢一看,火势已快救灭,只拉倒了一幢楼房。巴贼正在庄前暴跳,凶僧等为首诸贼早上崖顶,指挥群贼分成三面往东搜索。另有几个贼党似在崖上埋伏,被人打倒,半死半活,由崖坡下面和东南角上僻静之处被人搜了出来,刚刚抬往下面。虎女忽然惊道:“群贼往东追赶,难免绕来此地。
崖后一带贼已布满,尹七兄师徒定必藏在崖后乱石堆中,如何能够脱身?他师徒想是远道而来,大闹了一夜,此时连我都有点饿,何况伊萌一个小娃?何不用虎诱敌,将敌党引开,我们去往两山交界,等虎绕路寻来再同回去准备接风,请他师徒吃上一顿好的,有多妙呢?”
说罢,正朝小虎赶去。寇、秦二人忽由崖后跑来,匆匆说道:“方才大哥来此,他将张金娃救出,并还救了一个孤女,乃贼党途中抢来,定在明夜送与刘贼为妾,做生日贺礼。此女全家被杀,颇有烈性,假意答应,并还装扮陪酒,准备明夜刺杀刘贼,再行自杀。因听人报张金娃闻说父亲失踪痛哭寻死,自告奋勇代往劝说,正在背人暗中商计。
事机也巧,金娃所居本在庄的中部,又是白天,难于下手。只为庄中连出变故,巴贼心绪不佳,未等逼奸,便有大批贼党赶到,好些房舍又被烧悼,来贼太多,所有房舍都要用来待客,手下恶奴都住地洞之中,房于仍不够用,便将新房腾出待客。先想放在林莺所居后楼,后因凶僧等五十多个贼党昨夜赶到,无处居住,天明时重又分配居室。因觉男女不便,临水恰有一座凉亭,上下两层,本是林莺生前夏时纳凉赏荷登临之地。上层本只一座空亭,因巴贼夫妻享受奢侈,性又荒淫,那亭建在上层平台之上,后面角上有一小间碧纱橱,准备夜凉人倦在里安眠,旁边还有半间专放瓜果酒食的小房,大只方丈。
巴贼日夜应酬接待来客,疲倦忙乱之中一时疏忽,把金娃安置在那碧纱橱内,另命两个使女住在旁屋,轮班看守,并为服侍。
孤女名叫杨筠贞,昨夜席上便和巴贼说好,要与主人妻妾相见。夭明后听说金娃哭闹索父,假意代往劝说,群贼一个也未疑心,当时答应。众恶奴不知她的身世,只当她是同来的贼党。筠贞本来会点武功,言动之间故意放纵,越像一个女贼。抢她来的二贼又因追赶林蓉被东山诸侠杀死。刘贼见她全家被杀,身受惨祸,毫不在意,言笑自若,虽然有点生疑,但未对人提起,人又倦极卧倒。筠贞等巴贼一睡,见在座都是新来的贼党,和自己同来的不是睡熟便是分布在外,立时乘机走出,命恶奴引往凉亭。初意想劝金娃暂时忍痛,双方勾结,与仇敌拼命,表面不要露出,以免白受苦痛侮辱,到后不令恶奴同上,掩到房外偷听,金娃和二使女正在抱头痛哭,诉说心事,才知那两个使女也是巴贼强抢而来,思念父母,悲伤欲死,觉着不必再费口舌,便可结合三个同伴,忙即走进。正在互相商计行刺拼命之事,公明已由后面寻来。因张老已先救走,逃时再三向娄、尹二侠哭求,请救金娃一命,业已答应。本意也是要救金娃而来,只觉男女不便,自己并无成见,这类天真少女俱都害羞,男女之见甚深,救她容易,不用双手扶抱如何走这长路?想不到还有一个受难的孤女,又问出学过一点武功,颇有力气,只是不善骑马,但比金娃要强得多,心中一喜。先还想将二使女一同救走,后经盘算,二女年小,群贼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