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大悲禅师长叹一声道:“敝掌门接获铁手令后,即陷在进退两难中,明知铁手令为妖邪利用,但武林有一不成文规矩,只认信物不认人,是以不便穷诘来人真实来历,而敝掌门又深受……”
说着手指在霍文翔脸上,接道:“这位施主救命大恩,其他各门各派似有同感,陷入进退维谷中,是以掌门想出一个两全之计。”
大罗手荆萍叹息道:“不论霍少侠如何易容,但从旷绝武学上一瞧即知除了霍少侠还有何人,敝掌门自思洪恩难报,何能以怨报德,是以疾趋少室与元元上人商议,因手持铁手令主者明知诸大门派并非情愿,不得不虚应故事,恐其中必另有毒谋,少侠不可不防。”。
霍文翔道:“四位均是武林前辈高人,睿智卓见但请教益,在下洗耳恭听。”
大悲禅师道:“敝掌门说铁手令事隔百余年后突现,乖异常情已极,老辈人物既凋谢殆尽,恐贫僧这一辈年岁而知铁手令者亦寥寥无几,如非武林各大门派宗谱内记载其事,焉能听命于它……”
霍文翔道:“各大门派怎知铁手令是当年哈无极真物。”
“问得好!”大悲禅师微微一笑道:“敝掌门也想到此点,但铁手令内存有当年各大门派掌门及武林高手订盟亲笔笔迹,与本门谱谍字迹并无异样,可见其是真物,但本门第三代弟子中慧性帆智异比,在同辈师兄内出类拔萃,密禀掌门如何应付,敝掌门向来人道明须检视铁手令真伪,来人泰然自若将铁手令交出,敝掌门即交与慧性速往藏经楼上查明。”
来人道:“何不取来对照便知真伪。”
敝掌门答道:“本门严戒上代遗留重要物事及武功秘谱不得任意移动展开,本应老衲亲身前往查对,怎奈施主光降,岂可怠慢失礼。”
佟青松道:“想必慧性小禅师在铁手令弄了手脚。”
大悲禅师道:“虽不中亦不远矣,慧性擅摹仿别人笔迹,鱼目混珠,使人莫察真伪,片刻之间已摹临一纸。”
佟青松道:“字笺为百五十年前旧物,新旧有别,虽神似莫辨,亦屑无用。”
大悲禅师答道:“佟檀越有所不知,本门藏经楼上存得有五百年前各种上品纸张,何况一百余年前之物。”
霍文翔赞叹道;“他日光大少林者,非慧性小禅师莫属。”
大悲禅师道:“多承霍施主谬奖,慧性于极短时间摹临已竟,匆匆转回交与敝掌门,敝掌门送走来人后,立即铸制铁手令一只。”说着探手入怀在代内取出一只形如佛手模样,以寒铁与紫沙铜淬铸,及一卷图纸,绘具铁手令主形象交与霍文翔,面色郑重,接道:“敝掌门嘱贫僧转告施主,以施主绝世才华,用此赝物乱真,查明来人真实来历,以假易真,当不是难事。”
霍文翔接在手中,双眉微皱,道:“但来人如天际神龙,欲寻觅此人踪迹,不啻海底捞针。”
大悲禅师道:“此亦易事,贫僧四人放出风声,谓捕获佟檀樾及虞冰后人,此人当自投罗网,敝掌门心疑必是佛面人屠铁少川毒计。”
霍文翔不禁神色一变道:“是了,铁少川形迹飘忽,不即趋回总坛之故,端为遣人以铁手令奔赴各大门派行事,大概老贼新近未知在何处因缘际会才获得铁手令。”说着长叹一声道:“如果悉依大师所料,稍费心机当使老贼自投罗网,若他假铁手令驱策隐世已久的武林名宿,则大感辣手。”
荆萍道:“少侠顾虑得正是,但无论如何,少侠需急传讯同道,形迹必需隐蔽,设或遇上九大门派奉铁手令之命擒拿,从速避让不得拼搏伤人,不然,则正中了老贼的诬陷毒计。”说着取了一张名单。
霍文翔接过一阅,南僧北丐及恩师阎鹏展均名列榜首,自己也赫然在焉,正邪两派高手不下数十人,不禁目中精芒电射,怒道:“此贼不除,武林精英遍无噍类矣。”说着抱拳一揖至地,接道:“四位德意可感,但愿消弭武林一场大劫,在下当熟思筹一良策。”
大悲禅师微笑道:“如此贫僧就此告别,珍重再见。”合掌一揖,其余三人亦抱拳略拱,穿空飘去,纵跃如飞,眨眼杳失。
虞凤栖等诸女及金凤帮高手纷纷飞掠而至。
霍文翔将大悲禅师此来用意详告,继而朗笑道:“老贼虽然狡计得逞,殊知强中还有强中手,少林慧性小禅师竟然洞烛先机,在下预料老贼遭报之惨前未曾有。”接着又道:“我等快走。”
第二十七章 深入虎穴
夜风瑟瑟,天空只闪耀着几颗寒星,一座孤坟墓碑上冲起一头怪鸟,呱呱的一声飞向如墨沉沉月色中。
一条迅疾如电黑影飞落在墓台上,只听阴暗树丛中传出语声道:“小侠,程某恭候巳久。”
墓台那人正是霍文翔,循声走去道:“程老师,别后可好。”
暗中闪出程南淮,躬身抱拳,含笑答道:“不敢,贱体粗安,少侠奔波江湖,辛劳艰苦,程某终日思念……”语尚未了,一眼瞥清霍文翔和自己形象,竟是一模一样,不禁神色大变,只道自已遭他疑忌扑杀灭口。
霍文翔笑道:“在下意欲李代桃僵,扮作程老师的形象,混入恶鬼堡中,不知老贼已赶回堡内否?”
程南淮心中一块重铅方始落下,答道:“老贼前晚才赶回,深居简出,其所居处为其本人设建,凶险异常,非奉宜召,不能见他一面,堡中诸人管束苛严,一动一静,均难逃他耳目之下。”
霍文翔鼻中冷哼一声道:“此贼跑得好快,花九鹏老师情况如何?”
程南淮道:“建造工程已完成十之六七,钟离炎日夕严令赶工,务须在一月之内峻完,花老师甚受礼遇,但由四名武功上乘高手跟随保护,其察监视甚严。”
霍文翔冷笑道:“完工之日,就是花老师授首之期,恐程老师亦将不例外。”
程南淮不禁心神猛震,面色大变,道:“少侠所说极是,鸟尽弓藏,老贼心狠手毒,杀人灭口,少侠混入堡中,莫非有歼除老贼之意。”
霍文翔略一沉吟道:“孤身犯险,智者不取,何况老贼深藏于密,武功旷绝,万一行事不慎,贻误武林大局则百死莫赎,在下意欲查明堡中设施及老贼阴谋,以及救出花大侠。”
程南淮道:“既然如此,少侠要去尚宜从速,程某系潜出堡外,恐已起疑,少侠小心为是。”继说出堡中地形,暗语等等。
霍文翔道:“多谢见告,程老师可去金凤帮临时总坛隐迹,暂不宜露面。”
程南滩抱拳一揖,如飞奔去。
霍文翔目送程南淮身影消失后,才慢慢向墓台走去,取出一束香烛纸钱,察啦一声亮起夜行火摺,就在墓碑前燃点焚化祭奠,口中喃喃有词,嘴角忽泛起一丝冷笑。
须臾,不远处风送入耳一声阴恻恻冷笑道:“程堂主,你私自潜离堡外,该当何罪。”
四条黑影由墓周窜起疾逾飘风掠落墓台上。
霍文翔面色镇静如恒,锐厉眼神缓缓一巡,含笑道:“四位奉何人之命而来?”
一个头大身矮的黑衣老叟沉声道:“苗某奉钟离护法之命。”
霍文翔冷笑道:“胡说,花九鹏监造天星阁,因需赶工早日完成,内有二种机关巧妙装置,堡内之人无法打造,是以花九鹏密绘图形交程某出堡觅一良工铸制。”
黑衣老叟不禁一呆,暗道:“竟有此等事,不要为他骗了。”厉声道:“程堂主无须巧言令舌,苗某奉命施行,身不由主,你最大失策,为何不事先禀明钟离护法,岂非欲盖弥彰。”
霍文翔大笑道:“钟离护法已为令主召去商议大事,无法陈明,何况花老师一再催促,谓此良工系他多年旧交,年逾古稀,已不再动手铸冶,雅爱林泉,恐出外不易找到,为此潜离堡外。”继又面色一沉,道:“这等机密大事,须权变而行,虽钟离护法亦无权过问,何况花九鹏妻女惨死,重托程某来此代为祭奠,此亦人性之常,哼,若程某面见令主,证明四位有意阻挠,只怕四位身受之惨较程某尤过之。”
五人闻言不禁面色大变,黑衣老叟竟和颜悦色,抱拳笑道:“只要程堂主确属真情实话,钟离护法天大胆子亦不敢治罪,我等只奉命所为,概不由己,彼此深交有年,毫无怨隙,何必非置我等于死地不可,程堂主你我同返总坛吧。”
霍文翔昂然一笑,步履从容,飘然走去,似有恃无恐。
四名匪徒暗中惊疑地互望了一眼,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随着走去。
走出二三里外,霍文翔突回面笑道:“程某系待罪之身,还请苗兄引作前导如何?”
头大黑衣者叟心神猛震,道:“不敢,事已言明,程堂主岂可误会。”
霍文翔道:“法不可废,还是苗兄请。”
黑衣老叟见他面色凝肃,不禁暗叹了声,道:“如此苗某有僭了。”跨步趋了。
霍文翔智计过人,如果杀了这四人,自身恐难顺利抵达恶鬼堡,破绽百出,反不如利用此四人带路为上策。
差不多奔了两个更次,所经之处均是莽林深札,绝壁危壑,险恶万分,沿途至少遇上八处暗桩喝阻,如非此四人怎能化险为夷。
天色微曦,行至一座谷口,谷周尽是耸天峭臂,插壁如刃,谷内系田野平原,翠禾翻浪,穷极目力,隐隐可见一座城堡。
谷口上突飞跃下八个雄健大汉,一身紧衣捷服,手持雪亮钢刀,背腰均带有辣毒暗器。
头大黑衣老叟忙缴验了一支令旗,道:“我等出堡公干已了。”
一个大汉躬身含笑道:“苗堂主请。”
恶鬼堡凭山而建,形势险要,堡中房屋栉比,俨然如同镇集。
霍文翔向黑衣老叟笑道:“程某意欲先与花九鹏见上一面。”
黑衣老叟道:“那是当然。”领着霍文翔快步走向一幢高阁,尚未完成,工人如蚁忙碌不堪,吭唷作声,地面上堆集着一堆堆的礴石桂粱木材,只见花九鹏正在指挥一群工人吊起一根巨大主梁。
花九鹏忽然发现霍文翔走来,不禁面展笑容道:“程堂回来啦,花某相托之事定巳办妥。”
霍文翔道:“幸不辱命,程某依址相觅,恰巧令友尚未外出,立即说明来意,将图样交与令友,令友说七日后便可铸成。”说着语音略顿,又道:“尊夫人墓前程某已代为祭扫。”
花九鹏道:“如此多谢程堂主了。”
黑衣老叟哪知两人事先已派神猕小灵传讯联络,自然一无破绽,心念一动,暗道:“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立即抱拳微笑道:“程堂主一路辛苦,尚宜体息为是,苗某独自前往覆命,一场误会,谅钟离护法亦不致严究。”话落转身领着其余三人疾奔离去。
霍文翔与花九鹏目光相接,露出会心微笑。
花九鹏低声道:“这堡中除了老贼密居之地,一切布设花某已暗中绘出详细图形,供他日武林群豪攻堡按图索骥之用。”
霍文翔蚁音传声道:“在下此来端在相救花大侠出堡,风闻老贼业已赶回,不知花大侠见着了没有?”
花九鹏摇首答道:“老贼回堡,只有钟离炎一人知情,花某怎会见着。”微微叹息一声,又道:“逃离堡外谈何容易,花某知道大功告成之日即我授首之期,但全功未竟恐一番心血俱付之流水矣!”
霍文翔道:“这个无庸顾虑,在下巳熟筹一策,到时可安然逃离。”
花九鹏忽道:“钟离护法向这边走来了,神色不善,恐对少侠不利。”
霍文翔微微冷笑一声,佯作不知钟离炎奔来,眼神注视着冉冉上悬的巨梁。
钟离炎已率着头大黑衣老叟一行十余人飞掠而至。
霍文翔微笑欠身道:“参见护法。”
钟离炎沉声道:“罢了。”继向花九鹏冷笑道:“花老师你铸制机钮为何不事先与兄弟说明。”神色激动。
花九鹏微微一笑道:“花某本欲禀明护法,但护法已奉令主之命相商要事离去,此物关系重要,又不知护法何时返回,为此……”
钟离炎面色一变道:“住口,你虽说得天花乱坠,休想骗得了我,分明花老师将堡中一切机密利用程堂主送出。”
霍文翔忽厉声道:“钟离护法,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将程某比作吃里扒外奸细,也是你能说出口的么?花老师系受令主礼聘而来,一切概由令主作主,用不着你狐假虎威。”
钟离炎料不到程南淮今日疾言厉色顶撞于他,不禁呆住,神色异样难看。
花九鹏忽向二人大喝道:“停下!”
钟离炎面如喷血,双肩颤动不止,似控制不住内心的激怒,眉目之间渐升起杀机,冷冷笑道:“程南淮,你这是自己找死!”
霍文翔道:“未必见得,程某奉令主之命,忝膺一堂之主,倚畀之重不亚于你,令主并未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