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扑而去。
两条身影起落甚快,倏隐倏现,霍文翔急迫猛扑,不觉远离官道百数十丈,置身岗峦绵密,林荫蔽空中。
前奔两人突回身站住,只见两人都是四旬上下年岁,目中神光充沛,腰旁凸起,似带有软兵刃,其中一人道:“尊驾可是霍少侠么?”
霍文翔不禁—怔,身形沉桩,冷笑道:“两侠这是何意?”
“兄弟陈耀韩广,昔年身受端木前辈救命大恩,前途凶险万分,不得已采此下策,诱少侠远离官道……”
劲寒秋风忽送来—声明恻恻冷笑,陈耀韩广不禁面色大变。
林中人影疾闪,掠出三人,中立者身着玄衣长衫,身矮而胖,鼻下蓄着两撇棕黄卷须,—只豆眼精芒逼射,面色阴冷如冰。
身侧紧立着—双魁梧大汉,手中各握若寒光逼人的鬼头钢刀。
霍文翔沉声道:“请问尊驾姓名来意?”
那人见霍文翔略无畏惧之意,不禁一怔,森冷面上微现笑意道:“兄弟侯文宗,奉家主人景启鹤之命,邀约少快拨冗一叙。”
霍文翔傲然一笑道:“敢是那蟠冢一怪?”
侯文宗面色疾变道:“家主人名讳即是令师也不敢率直称呼,少侠不嫌胆子忒大了么?”
霍文翔轻晒道:“他比佛面人屠铁少川如何?”
侯文宗勃然变色道:“霍少侠,恕侯某要得罪了。”目光一望身侧两大汉。
一双大汉立即会意,鬼头刀一振,寒光电奔,分刺两胁,势至中途,震腕幻出一片寒睡,带起凌厉啸空之声。
陈耀韩广面色一变,斜身跨出两步,挽出蛟筋软鞭,一待发现霍文翔凶危时,即奋身抢救。
霍文翔瞧出一双大汉身手不弱,身形玄奥无比地挪出两步,让过一人刀势,右手扬腕一刁,将另一人诡厉刀势逼开,蓦地五指一式“分光掠影”抓去。
只见霍文翔手指一曲一挥,顿时腾起一声惨嗥,疾倒下一个大汉,胸前插着鬼头钢刀,鲜血汩汩溢出。
另一大汉刀风已卷挥霍文翔胸后,但见霍文翔身躯七转,左手疾弹出一缕指风。
指风如箭,恰弹在大汉腕脉上,大汉只感一麻,鬼头刀立时脱手飞出。
霍文翔身手快极,一式“飞云出雁”抓住大汉肩胛,左掌迅疾雷奔印在前胸上。
叭的一声,血喷出口,侯文宗见状大惊,他久闻端木长春武功卓绝,但却料不到霍文翔年岁轻轻就能承受乃师精湛绝艺。
此刻,侯文宗搜地身形拔起,躲过急掠而至的大汉尸体,身躯悬空一个转折,双掌推出一股潜劲,袭向霍文翔。
韩广急喝道:“掌力阴毒,少侠接不得。”
话才出口,霍文翔右掌已穿胸拂迎而出。
侯文宗嘿嘿出声冷笑道:“倒下!”
霍文翔道:“未必!”
掌力相接,劲风四溢,只听侯文宗低哼一声,身形平飞震出两丈开并落下,面色大变。
要知霍文翔授艺恩师北斗令阎鹏展及要命郎中端木长春,一是武林奇人,一是江湖异士,一身武学,无不博奥精深,阎鹏展更将“星河谱”的绝学命霍文翔熟记脑中,在未取得“天龙丹”服下之前,不准妄用,更不允轻露他的武学招式,深恐为人瞧破来历,仅仗端木长春独门武学行走江湖。
霍文翔聪明颖悟,体念其中阎鹏展的苦衷,非独其师个人恩怨,而且事关整个武林,将端木长春武学渗以阎鹏展精奇招式在内,融汇一炉,不着痕迹。
这时,侯文宗自知讨不到好去,阴阴一笑道:“侯某方才小觑了霍少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当有相见之期。”嗖地转身窜起。
侯文宗身未落下,眼前一花,现出霍文翔冷笑道:“侯朋友,你走不了。”
霍文翔深知若容侯文宗逃走,将为他引来一场无边危难,决心把侯文宗留下。
侯文宗把心一横,大喝道:“姓霍的,你遭侯某畏惧你不成。”右臂疾仲一振,幻出漫空掌影。
不料他快,霍文翔比他更快,右手一式“捕风捉影”已蹈虚切入,挥拳打实侯文宗腹上。
只闻一声轻响,侯文宗被掌力震开丈外,平跌在地,昏死过去。
陈耀韩广两人走向前来,抱拳笑道:“少侠神技惊人,前行虽凶险,只要应付得宜,料也无妨,兄弟本当追随少侠,聊供驱策,但有难言隐衷,暂且别过,他日若有机缘,再行拜谒。”说着一揖到地,转身疾奔如飞离去。
就在此刻,侯文宗却重伤未真个昏迷过去,趁着他们说话时,取出一道旗花掷空撩起,空中顿时爆射如雨红焰。
霍文翔不禁—怔,怒道:“侯朋友心术歹毒,留在人世徒然为害江湖。”一掌疾拂出—片罡劲。
侯文宗只觉真气一泄,立即毙命。
漫空红焰芒雨淅敛,云天遥处忽送来数声刺耳长啸。
霍文翔知群邪将至,目光回巡,忽一鹤冲霄拔起,掠上一株苍青乔木枝密叶中掩蔽身形,约莫半盏茶时光,林中纷纷如电掠来八九条身影,为首老者正是蟠冢一怪景启鹤,相继而来的,无一不是年岁已逾六旬,面目阴冷的盖世凶邪。
霍文翔仅认识景启鹤及孔姓老者,余外的都不识。
群邪日睹侯文宗三具尸体,不禁面色—变,只听景启鹤道:“莫非又是北斗令阎鹏展所为么?”
孔姓老者略一沉吟,道:“我看未必,此与北斗令行事不符,孔某发觉受愚,阎老儿倘在人世,孔某此刻那有这般消遥自在?”
景启鹤冷笑道:“生死手孔万渊在武林中,亦是叫得响人物,岂料惧怕阎老儿如此之甚。”
孔万渊毫不动气,哈哈大笑道:“景兄休要讽刺孔某,管窥蠡是之言,听信与否,端凭景兄,眼前情势微妙复杂已极,举一必发动全身,景兄虽素工心计,亦为必应付得宜。”
群邪中忽走出秃额尖颔老叟,冷冷一笑道:“两位休生争执,正如孔兄所言,眼前情势复杂已极,须知我等目的端在三宝,当务之急应如何着手?”
蟠冢一怪景启鹤鼻中哼了一声道:“愿闻庄兄高见。”
秃额尖颔老叟道:“庄某不认为阎鹏展尚在人世,倘侯文宗真丧在阎老儿手下,早该现身了,为何不见,此人目的端在制造混乱,使我等心神不稳,首鼠两端,自乱步骤……”
“那么此人是谁?”
“景兄休急。”秃额尖颔老叟望了景启鹤一眼,道:“依庄某之见,我等不如在方龙灿身上追查出,但景孔两兄业已与九爪迫魂娄子明结怨,恐此事须耗费相当周折。”
孔万渊道:“庄兄是疑心方龙灿是么?”
秃额老叟道:“庄某生平谨慎,其中错综复杂,非片言可以解释,更不敢盲目发矢,须知差以毫厘,谬失千里……”说时,发觉群邪均露不悦之色,忙哈哈笑道:“非是庄某故意卖关子,风闻方龙灿在紫府书生虞冰住处附近岩穴中觅得一帧三宝藏址图,但为一双老怪物挟制秦丽琪抢去……”
景启鹤道:“这事老朽等已风闻。”
秃额老叟道:“关键就在此处,方龙灿到手藏图是否真迹,一双老怪物来历只有七海补龙秦锦寿,天魔女罗银姬夫妇知情,而秦锦寿又与方龙灿格格不入,更卑视方龙灿心性,日前方龙灿仍在沧州逡巡不前,令人高深莫测,庄某认为目下武林乱像,均系方龙灿一人而起……”
景启鹤诧道:“庄兄是说方龙灿有诈?”
秃额老叟面色一冷,答道:“庄某不敢妄下断言”忽地目射两道寒电,扬腕挥掌,一股寒网飚往霍文翔藏身密枝中送出。
“叭叭”数声断折响处,坠下一片粗如儿臂树枝,落叶弥漫眼目。
老叟喝道:“快追!”身如玄鹤飞起。
群邪不禁一怔,均未发觉有何异状,但不暇思索,纷纷腾空而去。
原来霍文翔在倾听群邪说话之时,忽感顶上树枝一晃,警觉有异,抬面一望,只见一条黑影掠空如飞离去,不禁双足垫劲,弹身横掠过两树,欲认明此人去迹方向。岂料惊动群邪,所幸他身法极快,若差一分,必伤在庄姓老叟手下。
群邪离去后,霍文翔几乎吓出一身冷汗,四顾人静,不禁惘然若失,忖思那庄姓老者之言委实奇幻,与常理大相乖违,暗道:“自己初涉扛湖,难于观察入微,说不定为那老叟言中,我何不赶去沧州探明,再决定行止。”
心意已决,遂疾飘落地,辨明方向后,衣袂飘飞而去。
第 三 章 南儒北丐
炊烟四起,暮色苍茫。
沧州城南关下行人车马熙来攘往,官道大路忽驰来辆双辕套车,帘幕低垂,车辕上坐着一个虬筋栗肉赶车短装汉子,扬鞭挥空叭叭连响。
套车距城关不过十数丈远近,车把式忽口中“哎唷”一声,缰绳一勒,行车纹风不动。
道旁正伫立五个黑衣劲装江湖人物,十道目光注视套车一瞬不瞬。
只听车把式高声道:“请问爷台意欲在那一家客栈投宿?”
车内之人打了一个呵欠,道:“沧州到了么?车行颠簸,筋骨酸痛难耐,这样吧,天色还未晚,我就下车眺赏街景,随意小酌一番。”说着一掀帘帏,跨出一个衣着华丽中年商贾,取出一锭银子,笑道:“够你买酒吃了。”
不待车把式道谢,即一摇三摆走入城关而去。
华灯初上,沧州大街早游人如蚁,这中年商贾伫足在一家买卖鼎盛的“恒长”酒楼下,只见进出的多半是武林人物,心中一动,立即走入。
店伙见他衣着华丽,殷勤招待,引往楼上,只见楼面已上了七成座,人声喧哗,呼芦喝雉之声不绝于耳。
这虽年巳三十的商贾正是霍文翔改装,他目光四巡了一眼,迳住窗口—张桌面坐下,点了酒菜后,悠闲地观赏窗外景色。
这恒长酒楼紧靠城厢,城外竟是—片不大不小的湖荡,虽无浩渺烟波,万顷湖光之胜,但辽阔,碧波粼粼,芦获翻白,萧瑟秋意中有清丽凄艳之感。
忽耳闻一声清朗低笑道:“得罪了。”
霍文翔不禁—怔,转面—望,只见—个儒眼青衫,眉目如画的少年立在面前,含笑道:“这家酒生意真好,竟告满座,在下见尊驾—人在此,意欲共席,只是萍水相逢,似嫌冒昧。”
少年眼神笑容异常眼熟,霍文翔不胜惘惑,忙起身离座抱拳笑道:“兄弟正愁孤独寂寥无人共叙,阁下不嫌兄弟庸俗,容兄弟作个小东如何?”
那少年也不推辞,欣然道谢,就在对面坐下,互通了姓名。
霍文翔自称黄鸿冒,少午通名吴雅文,因乡试不举,抑郁难舒,藉洒浇愁,排遣落寞心绪。”
此时店小二已送上杯筷酒菜,霍文翔即为斟上两杯劝饮,笑道:“兄弟也是读书不成,改儒从商,须知人生际遇不尽相同,飞黄腾过,富贵荣华说穿了亦无非是昙花倏现,—枕黄梁,老弟又何必认真。”说时仔细察观了吴雅文一眼,只觉仿佛神似娄翠鸿,暗道:“莫非就是她?”
他越看越相似,亦不说破,两者均各有隐衷,正好互相利用,免启四座江湖人物疑窦。
霍文翔谈笑风声,词令文雅,使人如沐春风中。
但吴雅文似神意不属,答非所问,两耳倾听邻座三个带刀汉子说话。
三个汉子太阳穴高高隆越,不言而知均是内家高于,却带了七分醉意,话声渐扬,只听一人说道:“咱们当家的命我等三更时分在华昌客栈外会齐,咱们酒醉饭饱该走了。”
“酒兴方浓,你急什么,说真的,华昌客栈住着什么三头六臂人物,值得如此劳师动众。”
“流星剑方戈灿,九爪追魂娄子明,强敌辣手,总该明白了吧!”
吴雅文秀眉—轩。
霍文翔心中已瞧出了十分,知确是娄翠鸿扮装,
忽地—一
楼下走上一个双目炯炯如电,面色姜黄的中年黑衣汉子,直趋邻席三人坐处,低声说话,杳不可闻。
吴雅文急立起抱拳笑道:“黄兄,在下内急,去去就来。”说时面上涌起薄薄红晕,转身快步下楼。
霍文翔微微一笑,抬来店伙信手递过二两纹银,低声问明华昌客栈座落何方,道谢一声,离开酒楼,奔向华昌客栈。
华昌客栈设在—条僻巷中,雪白粉墙墨画四个大字,清冷月色下,显明醒目,八字门墙,气振宏伟,俨然王侯府弟。
霍文翔步上石阶,只见店伙迎面走来,问道:“店家,可有清洁上房?”
店伙哈哈谄笑道:“爷台来得正巧,方才走了一批客人,早来一步,只有请爷台照顾别家咧。”说着领了霍文翔走入。
霍文翔只觉这家客栈房屋甚多,格局脱俗,庭院假山,晚菊飘香,稀少两三处灯光外,余外黑沉沉的,有种阴森恐怖气氛,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便询问,暗中蓄势戒备,跟着店小二穿过了五重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