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中忽掠来五条魁梧黑影,守着宅门前的巨獒倏地窜起,凌空飞扑而下。
一人大喝道:“畜牲找死!”
刀光电奔,劈向巨獒顶骨。
锋芒相距巨獒五寸时,巨獒突然身躯一沉,凌空一个疾转,后爪抓向那人后脑。
来人均是江湖高手,却低估了那异种巨獒智慧,又久经花九鹏调教,身躯转换,爪袭部位,无不暗合上乘武功。
只听一声痛极怪叫腾起,那人被尖锐利獒爪抓裂了尺许长口子,衣破肉绽,鲜血外溢。
突闻门内大喝一声,九宫双环花九鹏疾掠而出,道:“五位朋友登门何事?”
巨獒疾跃而回,蹲在花九鹏身后,狺狺欲作扑势。
来人中一条黑影疾跨出一步,抱拳道:“花老师,咱们令主有请花老师一往!”
花九鹏不禁一怔,答道:“方才程南淮香主已来过,并未提起,老朽不信真有其事,只怕五位朋友另有用心。”
“兄弟等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假冒令主之命,实是奉令主传讯,望花老师请不要与兄弟等作难。”
花九鹏大笑道:“好说,老朽怎能证明五位身份。”说着面色一沉,接道:“贵上如属挚诚,除非他亲自登门,还可商量,五位请速离舍下,不然哼哼,别怨老朽辣手无情。”
只听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花九鹏,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风闻你武功甚高,九宫环堪称一绝,但双拳难敌四手,覆巢之下焉能完卵,听兄弟好言相劝,随我等前往总坛。”
话声甫落,花九鹏右臂一扬,夺目环形寒光三招疾出,幻起漫空环影,带出悸耳锐啸,攻向五人。
五人二跃而开,各立方位,刀光脱手飞出,此退彼进,配合严谨,招式辣毒玄诡。
花九鹏知所来五人无一不是内家名手,五行合运阵法威力惊人,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尽量捱延时刻,不使霍文翔分心。
十数回合过去,忽由林中传来一阵朗喝道:“住手!”
五人闻声均后跃撒招不攻,只见一虬须老者疾掠而至,抱拳笑道:“花老师,你我别来无恙。”
花九鹏认明来人,面色微微一变,道:“原来是罗香主,这五位朋友是罗香主手下么?”
虬须老者笑道:“是罗某接获令主密讯,所以命他们前来邀请,但罗某恐花老师不信,所以匆匆赶来,果然不出所料,几乎铸成大错。”
花九鹏冷笑道:“贵上枉驾寒舍时,罗香主你也在场,花某曾说过人各有志,不必相强……”
虬须老者不待花九鹏说完,含笑接道:“罗某奉命差遣,身不由己,令主实是为了借重花老师精擅土木消息之学,意欲花老师丈量地形,绘图监造,为时短暂,府上用度自会按时送上,花老师请别自误,三思而行。”
花九鹏闻言,不禁脊骨上泛出一缕奇寒,知道这一去就永无返回之日……
忽闻一个细如蚊蚋语声透入耳中道:“花老师不妨应允,诱他们入宅,再一网打尽。”
花九鹏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容花某收拾一些应用之物,叮嘱家小数句,立即动身。”说着身形疾转向内走去。
虬须老者以目示意四人,紧紧随后。
屋内一丝灯火俱无,伸手不见五指,阴森闷沉,气氛使人不禁心底冒奇寒。
六匪突感腿弯处被虫噬了一口,如受针刺,情知不妙,虬须老者面色一变,意欲大喝出口,猛觉一缕冷风似箭在“喉结穴”拂过,陡然失声,双腿一软,纷纷倒地。
火光一亮,花素珍已势剑掌烛现出,道:“爹,这六匪如何处理?放既不能,杀又不可,陡然招致杀身大祸。”
花九鹏目睹六匪倒地情状,就知是霍文翔暗中出手相助,不禁惊异霍文翔一身武学高不可测,答道:“一切有少侠作主,女孩儿家你管什么?”
花素珍道:“少侠人呢?”
暗中传来霍文翔语声道:“在下在此!”人影一闪,疾飘而出。
花素珍陡地红云上靥,低垂粉颈,不敢正眼平视。
霍文翔附耳与花九鹏密语数句,两人分抓住六匪腰中丝绦由后门走出,穿空杳入夜色苍茫中。
花九鹏颔首微叹一声道:“天赋异禀,才华横溢,武林代有奇人出,日后此子必冠冕武林,领袖江湖无疑。”
花素珍知其父夸赞霍文翔,故作不知,秋波一转,道:“爹,你老人家说的什么?”
花九鹏笑骂道:“蠢丫头。”忽闻户外起了落足微声,巨獒狺狺欲吠,面色微变,忙示意花素珍噤声,接过花素珍手中烛火。
蓦地——
宅外传来程南淮高声道:“花老师在么?”
花九鹏未立即应声,以掌掩口,徐徐答道:“谁呀!”人却向外走出,花素珍藏在暗中,持剑蓄势凝视室外,一有异状,立即出手。
门外程南淮领着十数高手,屹立在夜风中,衣袂飞动,虎目炯炯,一眼瞥花九鹏肩带九宫环,长衫扎束,不禁目露诧容,道:“花老师为何这般装束?”
花九鹏心神微震,知自己忙中有错,被程南淮看出破绽,双肩微剔一笑道:“程香主适才来访说青衣小辈行踪就在近处,老朽岂能安心就枕,万一青衣小辈闯入舍下……”
程南淮哦了一声道:“兄弟倒忘怀了。”说着轻咳了声道:“片刻之前罗香主奉命拜访花老师未见么?”
花九鹏不禁神色一呆,道:“罗香主并未来到舍下。”
程南淮面色大变,诧道:“真的么?咄咄怪事。”
忽从程南淮身后掠入獐头鼠目矮汉,道:“属下瞥见罗香主及五行刀先后向花老师宅中奔来,怎么说是未见,其中定有蹊跷。”
程南淮虎目中泛出两道杀机,冷笑道:“花老师,你居心叵测,莫怪我程南淮无礼了。”
突然——,一条黑影由林中疾掠而来,迅如奔电,道:“程香主,罗香主尸体在山涧乱石中发现,乾宫暗桩曾目睹青衣小贼窜入密林中,怎奈身法太快,追踪不及……”
第二十一章 勾心斗角
程南淮神色大变,道:“花老师,方才冒犯,请多包涵,稍时兄弟还要赔不是。”
花九鹏道:“程香主请留步。”
程南淮方欲转身,不禁一怔,道:“花老师有何话说?”
花九鹏略一沉吟道:“老朽已绝意江湖,有些话不便出口,却不能不说,依老朽看来,这青衣小辈似为贵上强仇大敌,他未必急欲逃去,罗香主一身惊人武功尚且惨遭毒手,可见他武功之高,青衣小辈此举意在激使贵上露面,不然,便是想从程香主等人身上找出贵上隐迹之处……”
话声未了,程南淮已自不耐,强笑一声道:“他武功再高,只有一人,兄弟天明即回。”说时变足一跺,率众疾逾飘风而去。
程南淮赶至距花宅五里之遥,傍山一条山涧旁,只见虬须老者直挺挺躺在涧旁乱石上。
程南淮挥手命匪徒搜索四外,弯身蹲下抚虬髯老者面门,只觉还有鼻息,与常人无异,不禁呆住。
月华似水,虬髯老者闭目合睛,呼吸均匀,极似安然憩睡,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可疑的伤痕。
程南淮对点穴一道本有独到功夫,却用尽手法未能解开虬髯老者穴道,不禁震骇已极。
忽闻匪徒高声道:“在这里了!”
程南淮不由自主地机伶伶打一寒噤,硬着头皮循声扑去,山边密植着一片枣树,枣树横柯上只见分悬着五具躯体,均以勒藤穿着琵琶骨,虽未死去,却与虬髯老者一般无二。
月色苍茫映射下,五具躯体面色苍白如纸,风送叶啸,不时远处传来一声枭鸣,令人不寒而栗。
山谷远处忽传来数声清啸,刺破如水寂静夜空,月影横斜之下,只见七条黑影急逾飞鸟般。
这七人身法奇快,瞬眼即至,一列屹立身着穿玄色长衫背剑少年。
一个目光森冷,鼻梁耸高挺削,两颧外张,面肤白晰,年约廿七八少年跨出一步,沉声道:“青衣小贼擒住了没有?”
程南淮面色悚然道:“尚未,青衣小贼形迹飘忽,武功高不可测,防不胜防……”
那少年冷笑道:“无用的东西!”
程南淮当年也是武林知名人物,一身武学内外兼修,香主位尊权重,睥睨江湖,哪还经得起少年斥责,不由面红耳赤,厉声道:“宗少侠,你不过是令主传艺高徒,又非负有职司在身,程某只听命于令主,你等来此照理应归程某坛下提调,目前大敌当前,应同心戮力才是,怎么宗少侠狐假虎威,口出非礼之言,可别怨程某依门规第十八条执行了。”
那少年料不到程南淮竟敢出言顶撞,不由愣着双目,面色苍白如纸,半晌说不出话来。
另一矮小少年见闹成僵局,连忙笑道:“程香主不必动怒,本帮年来连遭挫折,处处不如人意,我等未来之时,接讯年顷庆宋天保党奎等六位师弟已遭七杀恶判东方旭掌下毙命,宗师兄同门义重,忿急冲胸,竟口不择言,望乞海涵。”
程南淮冷冷一笑道:“不敢,如今罗彪香主及五行刀胡氏昆仲五人均遭小贼奇奥点穴武功制住,程某武功浅薄,恕无能为力,宗维扬少侠得自令主武功真传,请速解救,以免时间过久,落得个终身残废。”
宗维扬面色铁青,门规森严,却又不敢违忤,暗中咬牙骂道:“日后如落在我的手中,管教你生死两难。”沉声道:“罗香主何在?”
程南淮道:“现在涧旁,胡氏昆仲五人就在眼前枣树柯上。”
宗维扬抬面一望,只见五条直挺挺身躯悬着枝柯间微微晃荡着,不禁心神微震,纵身一跃,伸手以指刀向藤条一划。
勒藤咔嚓一声,如剪刀剪过一般,立时中分,躯体落下,宗维扬左臂疾伸接住,轻轻放在地下。
宗维扬三指按扶脉象,欲明白体内气行变化后再出手诊治。
只见宗维扬面色微变,低首沉吟,徐徐伸指点在“命门”穴下五分。
程南淮等人面色凝肃,目光注视在伤者身上一瞬不瞬。
宗维扬面现喜容道:“有救了……”
语声未落,只听伤者发出—声凄厉惨嗥,张嘴喷出一股鲜血,在地面上动了几动,气绝而死。
宗维扬面色煞白,手足无措。
程南淮叹息一声道:“看来,这小贼手段毒辣已极,除了令主亲身前来,是无法挽救性命,更无能擒住小贼了。”
宗维扬冷笑道:“这也未必见得.只要小贼未逃出这十里方圆内,区区定能手到擒来。”
程南淮暗道:“年少气盛,血气方刚,委实大言不惭。”淡淡一笑道:“程某自信小贼尚潜伏在近处。”
“这是为何?”
“小贼此举用意显然已明,无非激使令主亲身前来!”程南淮道:“或动摇我等意志,知难而退,他随后暗暗蹑踪,觅至令主隐居之处……”
忽随风飘送入耳一阵低沉阴森长笑,笑声如夜枭凄鸣,令人寒毛笔立。
程南淮等不禁心神猛骇。
只见枣林深处人影如魅纷纷掠出,不下十数人。
宗维扬一见为首来人,不禁大惊失色,来者正是百花神翁。
程南淮心神猛凛,暗道:“环周十里,暗桩密布如天罗地网,他如何能如入无人之境。”岌岌自危的感觉油然泛起。
只见百花翁目注宗维扬道:“令师现在何处?”语音森寒,目光闪烁幻变,感人心神。
宗维扬深知酉域慑魂魔法厉害,忙示意诸人守住心神,目光不要与百花翁门下眼神相接。
百花翁大笑道:“老夫绝不以密宗魔法相加,各凭真实武功,你只据实相答,领老夫前往报却断指之仇,包不损伤你等半丝毫发。”
宗维扬道:“既以真实武功论胜,在下如败,无不从命。”
百花翁扬声大笑道:“好,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继而面色倏变,沉声道:“沙门黎!”
一个身穿五色横条长衫,应声掠出,是一个秃额无须中年人,面目奇丑,吊额从肩,一对绿豆眼逼射精芒,酒糟鼻孔,手持一柄月牙短铲,泛出湛湛蓝色光华。
宗维扬右臂疾挽出一支寒铁长剑,横剑手持。
两人相距三尺,足步向左滑动,慢慢移动,由慢转疾,而谁也不敢先出手,深守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之兵家心法。
约莫半盏茶时分过去,双方突然身形一个旅转,大喝一声,兵刃疾挥出手,两道寒虹电奔。
只听两声丝吊撕裂响声,双方长衫均为对方长刃划破尺许口子,幸未伤及皮肤。
但双方均未停手,宗维扬一支长剑宛如天际游龙,天蛟腾奔,三招疾攻,虹飞狂卷,剑罡啸空悸耳。
百花翁门下一支蓝汪汪毒铲洒下漫空蓝雨,辣招猛攻。
这时,百花翁锐厉目光只注视着宗维扬,只觉宗维扬剑招广蓄各家之长,忽尔武当,忽尔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