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珠叹息一声道:“贱妾不以西域百花门下为忧,老贼门下无一不是各有一项绝学在身,只觉比百花之徒尚要可怕!”
霍文翔默然点点头,锐厉目不四顾了一眼,神色略现不安。
那光头秃额老者正是塞外人魔蓝景辉,目睹霜文翔神色,忙低笑道:“老弟,你已三日三夜不寐赶来此处,也可略作休息,诸事有我呢,百花老贼虽近在咫尺,却也不敢妄狂侵入一步,多树强敌,对他并无好处!”
霍文翔道:“金凤帮昔年为老贼最强有力的党羽,百花翁始终疑虑未去,在下料他必不死心再度重来!”
林凤珠道:“贱妾已有万全准备,相公小作憩息何妨。”
霍文翔点点头,随着林凤珠走去。
日落崦嵫,暮色苍茫。
偌大的庄院中,沉寂如水,灯火具无。
突然五条黑影一闪落在广场中,身法疾快扑向一幢花轩而去。
那轩内已燃亮一星灯光,荧荧如豆游移不定,凭添了一种异样的气氛。
五条黑影一掠至窗前,灯火立即灭去,忽闻窗内传出阴恻恻冷笑道:“来人可是奉百花翁之命而来么?烦请转告于他,他胸中有何疑虑,不如独自一人前来商谈,免伤无辜。”
“好狂妄的口气!”
一条人影疾射穿窗掠出,喝道:“五位形像装束当是隗山五鬼。”
夜色沉沉中隐隐可见五人身形瘦长如竹,穿着白色长衫,目光阴寒慑人。
此刻,五鬼一见此人穿出窗外,十掌疾推,“蓬”、“蓬”,击实在那人体上如中败革,五鬼不禁心神猛骇。
忽地,檐前升起一盏孔呀灯,射出强烈黄光,映射着五鬼骇悸面色。
只听霍文翔冷笑道:“掌力阴毒,暗算偷袭,本该赐死,因在下不愿树敌,还望转告百花翁,此处并非金面老贼沆瀣一气……”
不远处忽生起长笑道:“说得好听,怎奈老朽不中你的诡计。”
十数丈外只见百花翁缓缓走来。
霍文翔面寒如冰道:“信与不信,端凭于你,百花老师如再犯敝庄,休怨在下心辣手黑了。”
百花翁大笑道:“老朽一向行事轻不出手,出手即无反悔之理。”
霍文翔冷冷一笑道:“百花老师尚不知今日之危么,那金面老贼已挑动甚多久已不在江湖露面的高手,纷纷和你作对,百花老师如执迷不悟,覆灭之祸当在不远。”
百花翁面色微变,冷笑道:“危言耸听。”
阴山五鬼突然各取出一柄寒光逼射的短剑,同声大喝,五剑振出漫空精芒,涌袭霍文翔而去。
蓦地,阴山五鬼发出一声怪叫,漫空精芒俱敛,五柄短剑呛啷脱手坠地,只见五鬼右臂缓缓弯了下来,面上淌出豆大冷汗。
百花翁见状大感震骇,他竟未察见霍文翔是如何出手的,两道目光渐渐泛出异样光芒。
“不必向在下施展迷魂魔法,在下指点你一条明路,金面老贼门下挟持匡于衡似向米仓山而去,你我是敌是友,全在你一念之间,阴山五鬼咎由自取,三日之内,不能妄动真力,言尽于此,百花老师请回吧!”说着,手掌一挥,灯光疾隐,又恢复了一片黑暗,霍文翔已人踪迹杳。
百花翁面色异样难看,鼻中冷哼一声,率着阴山五鬼离去。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全庄灯火一明,大厅中霍文翔正与汪绍清执手寒喧,一条人影疾逾闪电掠入大厅中,霍文翔发现来人正是冷鸿,神色慌乱,不禁趋前询问道:“冷老英雄为何如此?”
冷鸿一见霍文翔目中神色一亮,喜形于色,道:“虞姑娘今晨闻讯少侠再出江湖,在汉中现踪,坚欲老朽随行寻觅少侠,不料无意窥听金面老贼门下说话,得知米仓山为老贼秘密分舵,姑娘心切父仇,已赶往米仓山,命老朽回报林帮主,途中不时发现久不露面武林高手,奔向米仓,敌友难分,恐虞姑娘此行凶多吉少。”
霍文翔不禁顿足长叹道:“大巴米仓绵亘千里,不明确处无异大海捞针,冷老英雄你与在下同行,不过在下尚要嘱咐林帮主几句言语,慎重安排,以免在下后顾之忧。”
冷鸿道:“此乃理所当然之事,老朽在此相候就是!”
第十七章 波潮迭涌
汉中之南,往米仓山。途中,一片荒山离离乱冢,枯骨呈露,白杨荆棘,充满了荒凉,尤其是暮夜月黑之际,风吹起漫漫尘砂,不时传来一声声夜枭怪鸣,更添了浓重的恐怖。
在崎岖山道上可见两座丘陵间建有一石砌矮屋,似无人所居,系寄放棺木之处。
这晚三更时分,石屋中竟亮着一盏灯火,虽是星点如豆,却在十余里外隐隐可见。
山道上忽掠宋两道迅快人影,落在矮屋三丈开外,响起虞凤霞语声道:“此屋竟是有人住么?为何与墟墓为邻,这大是怪异之事。”拔剑出鞘,夜空中突泛出一片青光。
翠萍道:“不可造次,还是觅一人家投宿。”
虞凤霞不答,横剑护身,一掠入屋,只见矮屋中停放着四具棺木,棺木上尘有寸许,似已久未拂拭,第二具棺木上放着一盏油灯,灯油满盏,显然刚燃亮不久。
她们主婢为追踪一个形迹可疑的蓝衣少年,不料距此五里外转折处蓝衣少年竟离奇失踪。虞凤霞自信轻功上乘,绝不会无故追失,发现此屋灯火可疑,不禁寻来此地。
翠萍随着虞凤霞的身后,星目中泛出惶惑之色,张口欲言,虞凤霞忙使一眼色,笑道:“你我明晚便可赶至广元与家人相聚了,年来萍踪万里,飘泊江湖,也该倦鸟知返了!”说着在屋内巡视一眼,接道:“借此屋栖身,强似无有,你我倚壁而卧如何?”
翠萍知虞凤霞心细如发,知已看出蹊跷,颔首道好,主婢二人便在棺木之后坐下。
须夜,忽随风传来一声“呱呱”夜枭怪鸣,恐怖刺耳,随后屋外隐隐传来一片衣袂破空声响。
突闻一个沙哑语声道:“是这里了,他们投帖约斗就在此乱葬岗上!”
虞凤霞主婢二人不禁大惊,忙矮身蹲伏在棺木之后,只见屋外人影一闪,迎门立着一个缺耳厚唇左目已眇的老叟,独目中精芒暴射,一眼发现四具棺木,不禁狞笑道:“好小辈,竟敢在老夫面前故弄玄虚。”
缓缓伸出一只巨灵右掌,对准第四具官木猛扬劈下。
就在他掌力方吐未吐之际,第四具棺盖拍的一声大响掀了起来,飞出一个面目阴冷的锦衣少年,右臂如刃疾划老叟胸前。
这招看似用险,但含蕴了无数神奇变化,更另具险辣狠毒的威力,竟把老叟逼得疾飘了出去。
星光闪烁下,坟地中另站了一个满面浮肿,豆眼獠牙,长发披垂双肩老叟,一见同伴情状,目露惊愕之色。
锦衣少年一掠出屋外,即笑道:“老前辈,可认出晚辈方才一招来历么?”
两位怪老叟互望了一眼,眇老叟狞笑道:“你就是在老夫两人隐居之处盗走一瓶灵丹的小辈么?”
锦衣少年在怀中取出一支长颈玉瓶,笑道:“老前辈炼制灵药不下数十种,却未标明用处,晚辈盗来无用,半分不少,原璧归赵,想老前辈必不见责。”说着玉瓶脱手飞出。
眇目老叟伸掌一把接住,嘿嘿冷笑道:“你方才一招是否就是所传的星河秘笈上所载的绝学,老夫看来威力不过如此。”
锦衣少年道:“晚辈所得不过十一火候,老前辈何见之小耶,家师昔年与二位老前辈微故反目,割席断交,曾立下重誓,今誓言已竟,二位老前辈还有何说!”
眇目老叟面色微变道:“老夫犹不信他真取得星河秘笈。”
锦衣少年朗声笑道:“晚辈临行之时,家师严嘱叮咛,说二位老前辈自负武功旷绝,如与晚辈等人印证武学,例有三击不中,永不再击,不知是否。”
眇目老叟沉声道:“令师所说一点不假!”
锦衣少年丝毫不放松,接道:“倘若晚辈险胜一招,老前辈则应允晚辈一件要求是么?”
眇目老叟忽厉声道:“那要看老夫愿否与你印证武功!”
锦衣少年道:“如此说来,两位老前辈似畏惧星河武学的了!”
眇目老叟激怒如雷,厉声道:“好小辈,不管你存心如何,老夫出手势必伤人无疑。”
锦衣少年道:“晚辈死而无怨!”
眇目老叟突右腕一翻,一招攻向锦衣少年胸前,不带半丝劲风,却幻出无数掌影,锦衣少年周身要害重穴,无不在他那掌势之下,奇奥绝伦。
锦衣少年卓立如山,两指骈戟如剑,身形疾转,幻起指影如飞蝗骤雨,点向眇目老叟掌心。
这一式正是克制眇目老叟奇招,眇目老叟面色一变,疾攻两招。
锦衣少年刁腕一沉,身形疾转,只见一团人影,忽闻嘶的一声裂响。
眇目老叟身形暴退,锦衣少年喘息频频,只见眇目老叟长前下幅,为锦衣少年划裂一条尺许口子,顿时满面铁青,怒芒逼射。
满面浮肿老叟震天狂笑道:“老二,咱们说了的话可不能不算数,且看他有何要求?”
锦衣少年面容一肃,诚敬无比,递上一红色密缄大信封,道:“家师曾言明两位老前辈言出如山,决无反悔,今日一见果然,晚辈带来家师亲笔书信一封,两位老前辈一阅即知。”
眇目老叟鼻中冷哼一声道:“我这天残地缺老怪物,向不受人挟制,老夫只允你一件要求,你无须得寸进尺,说不定你是弄巧成拙。”
锦衣少年暗道:“果然这一对老怪物难缠得很,必须慢慢套上才行。”微笑了笑道:“两位老前辈且看过了这封书信再说!”
虞凤霞一听这两人是天残一缺,不禁大骇,忙低声道:“翠萍,我们走,稍时就走不了啦。”
这停棺矮屋仅有一出入之处,必须从锦衣少年之后窜逸,别无通路。
主婢二人一蹑进门首,锦衣少年忽转身低喝道:“朋友,最好别妄生逃走之念。”
虞凤霞面寒如霜道:“我主婢二人偶经路过,你我毫无过节,为何阻挡去路。”
锦衣少年目中泛出一抹杀机,沉声道:“废话少说,在下言出必行,二位若妄行图逃,休怨在下心辣手黑。”
虞凤霞翠萍心内暗暗叫苦,目露惶急之色,暗暗思忖如何一击出手,趁晾逃逸之策,无奈天残地缺这一双老怪物在场,武林中著名的极为难惹难缠,如果他们出手,则后果堪虑,不禁踌躇犹豫。
翠萍更是忧形于色,焦急如焚。
此刻,天残地缺已看完了书信,对视了一眼,向锦衣少年道:“令师虽是言诚语挚,但老夫犹未能尽信,姑且应允,但一发觉有诈,可别怪老夫反脸无情!”
锦衣少年躬身答道:“家师焉能欺骗两位老前辈!”
满面黄肿老叟目注虞凤霞翠萍两人一眼,道:“她们是何来历?”只觉得虞凤霞翠萍两人神仪内秀,资质根骨上乘,越看越是心爱。
锦衣少年答道:“晚辈不知,她们二人偶经过系属实情,无奈隐秘为她们窥知,除了归顺本门外,只有死路一条。”
虞凤霞冷冷一笑道:“谁知尊驾藏在棺中装神扮鬼,诱人入罪,有失英雄行径。”
天残地缺彼此以蚁语传声道:“这两个娃儿姿质根骨上乘之选,我们又无传人,不如收她们为徒,光我天池门户。”
只听锦衣少年冷笑道:“两位是想找死么?听在下之劝,随在下返山去见家师,投效本门,不失为一条明路。”
虞凤霞道:“倘若在下不应允呢?”
“那只有自绝一途。”
虞凤霞面色一变,倏地掣出长剑,沉声道:“我辈武林人物宁折不弯,阁下如此逼人太甚,只好兵刃相见了!”
锦衣少年突纵声朗笑道:“朋友自信有望生出在下掌中么?”
虞凤霞道:“阁下虽武功奇奥,但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我若伤在阁下之手,好那只怨我学艺不精,投师不高。”
说着忽生起一声冷笑道:“方才我目睹阁下与这位老前辈印证,阁下不过是以诡道幸胜,并非本身武功所致。”
此言一出,天残地缺不禁面现笑容,互望了一眼,暗暗期许。
锦衣少年满面杀气,厉声道:“朋友自愿一死,于在下无干。”右臂疾抬而起。
天残突然出声喝道:“且慢!”
锦衣少年不禁一怔,道:“老前辈有何指教?”
天残丑恶的脸上泛出一丝慈祥笑容,宛如冬日太阳,煦和动人,缓缓启齿道:“这两个娃儿质资根骨不比你差,老夫数十年未出江湖,意欲觅一衣钵传人,万不能丧在你手!”
锦衣少年暗道:“这对老怪物委实难缠难惹!”当下答道:“只怕她们未必情愿,何况老前辈不知她们真正来历!”
天残道:“老夫不问他来历如何,只问他情愿与否,若是不愿则生何杀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