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珠认定霍文翔凶多吉少,不禁柔肠寸断,珠泪断线般流下。
虞凤霞星眸中泪光莹转欲滴,怒视着佟青松,如非老化子极力拦阻,说是不让霍文翔分心有碍大事,岂会让霍文翔一人独自涉险。
如银月色从浓荫中穿隙射入,映着诸女面上凄怨愤怒,佟青松顿时成了千手所指,千目所视,人神共愤的凶邪。
佟青松面色激动地高声道:“老化子还是一句老话,七日之内保险还给你们一个活跳新鲜的丈夫!”
虞凤霞立时红云涌上双颊,星眸中逼射一抹杀机,振腕拔出肩头长剑。
蓦地——
叭的一声,一道闪亮的银线疾闪划空,钉在一株巨大树杆上,众人不禁一呆,只见树杆上钉着一支银镖,镖尾系着一封书信。
司空陵伸臂如电,疾摘而下,在函中抽出一纸信笺,就在月色之下详阅。
信中略谓霍文翔无恙,但短时不能相见,老贼为了夺取星河三宝,党羽伤亡惨重,此人最是记恨,虽得玉勾斜,却负伤甚重,在未来几月中老贼必在武林中掀起一场杀劫,报复之酷可想而知,其毒辣阴谲手段不防胜防,望转知各大门派谨慎提防。
石林寒潭老贼尚派有高手潜伏其处,望勿轻入窥探,形像一落入老贼爪牙眼目中,横祸立至。
下款绘一龟蓍,并无具名。
佟青松不禁望了司空陵一眼,道:“此书乃丘知易所留,霍老弟必另有要务,我等不如遵照他所言离去,再作计议如何?”说时又望了诸女一眼。
诸女心中委实不愿,面面相觑,忧怨之色不由泛起。
突然,一条身影疾掠入谷,现出塞外人魔蓝景辉,身形一止,即道:“霍少侠已赶往陕中,命蓝某转告诸位务勿须忍耐,短时即会相见。”
虞凤霞急道:“他究竟到何处去了?”
塞外人魔蓝景辉身形巳腾空而起,道:“蓝某要赶去与霍少侠护法。”话声缭绕长空,人迹已杳。
虞凤霞不禁一怔,叱道:“追!”
人如惊鸿飞起,诸女纷纷腾空,佟青松与司空陵相视一笑,电疾离去。
石林寒潭依然如故,潭水澄清湛碧,不时有武林人物徘徊潭侧,窥伺潭中异状,但俱都知难而退。
日暮长安远,楼台数万家。
雁塔之南,翠柳万株,柳丝如云中隐隐可见一幢大宅院,朱门铜环,门前蹲着一对大石狮栩栩如生。
宅前不远一株巨柳之下,躺着一个衣不蔽体的中年乞丐,发面油垢污秽,身旁置有一支破碗,尚剩有残余饭汁。
那中年乞丐鼻息沉沉,但两眼眯成一线,似睡非睡。
忽然,一个身背两只短戟劲装少年飘然走入,目光锐厉如电凝注着那座宅门上,停身不走。
只见这少年面上泛起一丝狠毒笑容,反手抚摸了一双短戟寒光犀利,暮色苍茫下,隐隐泛出蓝色光芒,分明染有剧毒,乞丐心头暗暗一惊。
那劲装少年忽沉声道:“这宅主人是否风雷震八方汤万临老师所住么?”
乞丐心神一凛,忙欠伸了一下,望了劲装少年一眼,缓缓立起道:“不错,正是汤老爷所住!”
劲装少年目光深沉问道:“你知道宅门紧闭却是为何?”
乞丐眦牙一笑道:“听说有人向汤老爷寻仇,这几日府中戒备森严!”
劲装少年深深望了乞丐一眼,面色微变道:“你怎么这般清楚?”
乞丐答道:“小的每天均要向府中讨一碗残酒冷羹,这几日情形大异往昔,从小厮口中问知!”
劲装少年目中泛出一抹杀气,沉声道:“你知道他们仇家是谁?”
乞丐摇首道:“小的并非武林人物,这等寻仇劫杀大事小的从何处得知?”
劲装少年略一沉吟,竟昂首迈向宅门而去。
乞丐知少年原起心杀他,后来不知怎么改变心意,惊恐的一颗心方始放下,袖底忽飞出一物,直向宅中投去。
那少年尚未踏上石阶,蓦地两扇朱漆大门隆隆开启,迎面现出一个身材魁梧,绛紫长衫,虎目长须老叟,两眼中射出慑人威棱道:“宋少侠来得好快,得讯过迟,未及远迎,望乞海涵。”
语声洪亮如雷。
宋姓少年面色大变,似为老叟气度所慑,抱拳略略一拱道:“阁下是否名震三秦之风雷震八方的汤万临老师?”
老叟只微微一笑道:“请!”
少年稍一踌躇,面上又呈现一股杀气,哈哈大笑道:“好!”
迈步如飞走向箭道,抬目望去,只见大厅中灯火明亮,光辉如昼。
大厅中两旁一长列的太师椅上,均坐着武林人物,神态威重,目光中均含有愤怒之色。
倏地那身穿绛紫长衫的老叟忽洪声道:“宋少侠,你我素不相识,如今长话短说,你的来意速速说出。”
那少年昂然不惧,喉中发出——声阴沉的冷笑道:“你等为何知在下姓宋?”
老叟厉声喝道:“你自认在涵谷屠戮菊三林阖家老小做得天衣无缝,干净俐落是么?哼哼,速自承姓名来历及寻仇来意,免得身受无妄之苦。”
少年实在想不通怎么风声外泄,连自己姓宋均察知,此刻也不遑忖想,冷笑说道:“在下宋天保,看来阁下就是汤老师了,在下奉命取汤老师性命来了。”反手一动,短戟寒芒奔向老叟心坎要害。
出手迅如雷奔,招式玄奥诡奇,距离又近,眼看老叟就要伤在宋天保戟势之下。
“当”“当”两声,两颗石子飞掠击在戟杆上,劲沉力猛,宋天保短戟撞得歪了一歪。
老叟趁机飘开数尺,一件绛紫长衫胸前划裂一条尺许口子。
座上群雄纷纷一跃击起,各立方位,将宋天保包围在当中。
宋天保冷笑道:“是何人胆敢暗器施袭!”
群雄中一个精悍短小汉子冷笑道:“宋天保,你尚未说明师承来意,还有胆在此妄狂。”
宋天保哈哈狂笑道:“今晚这间大宅内鸡犬不留,无有一个活口留下!”
精悍短小汉子冷笑道:“这倒未必见得尸霍地抽出一柄青钢长剑,手腕一振,一式“凤凰三点头”幻出三点寒星攻向宋天保。
宋天保短戟疾起,蓝芒电奔,只听得金铁交鸣大响,一柄长剑震得脱手飞起半空。
但见短小汉子惨嗥了一声,右臂血光进射,整个身躯摔在丈外,整个右臂被血染浸了般,额上汗珠黄豆般大冒出,惨笑遭;“此人戟上有剧毒,不要让他逃出此宅,我楚光今晚算是认了命了!但要目睹小贼丧命分尸才能瞑目。”
宋天保阴恻恻一笑道:“你最多活不了六个时辰,还要哓舌,我要剜除你一双眸子。”
汤万临万喝道:“心辣手黑,饶你不得!”
立时有四条人影带着迅厉刃光攻向宋天保。
宋天保左肩上短戟已飞快拔在手中,双戟疾起,蓝芒雷卷,只听得惨嗥连续生起,四条身影先后飞起,血光飞洒中摔跌在地。
宋天保戟势不但未撤,反朝厅内群雄卷去,似疯虎一般,不择而噬。
群雄心神大震,知宋天保一身所学辣毒无比,各自施展绝学迎攻。
绛紫长衫老人正是风雷震八方汤万临,目睹宋天保戟势诡毒迅转,暗道:“此人是何人门下,又不说明寻仇原因,自己如未事先获一无名武林高手投函传警,必遭灭门之祸,看来今晚终将难免!”
忽见好友催魂镖蒯泰大喝一声,扬手飞出九点寒星,电漩星射打向了宋天保而去。
宋天保冷笑一声道:“你可别怨我手辣心黑!”
双戟一式“风卷云扫”,将袭来九点寒星悉数斩得飞了开去,两腕疾振,双戟改式“双龙取水”疾点而出。
蒯泰发出一声凄厉长嗥,仰面就倒,左右乳心上喷出两股鲜血。
群雄大怒,猛厉合攻出手,汤万临此刻已不能袖手,亦出手参与。
大厅中不时发出一声闷哼,群雄身带戟伤,自知无望再活,尚浴血猛折,绝不容宋天保活命。
只见宋天保双戟招式愈是毒辣,宛如怒龙翻涛,威势无比。
此时汤万临亦负伤多处,一挥金刀泼风翻浪般仍自攻向宋天保。
宋天保冷冷一笑,右戟弧形一卷,削卷汤万临左手腕臂,戟芒锋利,眼见汤万临左肘就要断在他那毒戟之下。
忽闻一声阴沉断喝道:“住手。”
宋天保只觉胸后一股潜劲疾压而来,不禁一凛,身形奇快原一转,双戟一招“万花吐蕊”,幻出漫厅寒星。
此乃他威力奇猛,夺命绝招,凌厉万均。
那知双腕一麻,手中一双短戟脱手飞出,呛啷跌在地下,进起一束火星。
更使宋天保震骇已极的就是眼前并无半个人影,厅内群雄亦大感惊愕。
只听得窗外传来冰冷语声道:“寻仇生事终必有因,宋天保你不说出实话,休想活命!”
宋天保凝耳倾听语声传来方向,目光却阴暗变化不定,突然倏地身形窜起,朝另向长窗冲去。
他身法奇快,已堪掠出窗口,猛感一股排空巨浪推来,只听一声断喝道:“回去!”
宋天保身躯倒掠而回,叭哒掉跌在地,倏又一跃而起,面色狰狞喝道:“窗外那位朋友何不进来。”
阴冷如冰的语声自窗外传入道:“宋天保,你可是受金面老贼之命而来么?”
宋天保闻言不禁机伶伶打一个寒颤,面色大变道:“不错,尊驾为何知道!”
“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还是对汤老师说出真情实话吧尸
宋天保道:“还是不说的好,只恐掀起武林剧变!”
窗外传来冷笑道:“你回去无法覆命,也是一条死路,老朽只消授你一条瞒天过海之计,可使老贼深信不疑。”
宋天保心中一动,却犹豫不决,忽感一股冷风如箭点中他的“精促”穴,只听阴冷语声道:“天性狠毒,不自悔悟,老朽已点上你九阴逆经。”
那九阴逆经手法辣毒无比,乃内家绝传旷绝手法,武林中人只听传闻,却未闻有人施展过。
无论怎么凶狠之人,濒临性命之危时也不得不顾惜自己,宋天保长叹一声,说出一番话来,令群雄不禁瞠口结舌。
原来金面老人离开寒潭后,在石林潜伏十二名高手,将窥探寒潭之人一一查明来踪。
风雷震八方汤万临在第三日与翻江哪咤康宁结伴赶至寒潭,因康宁深涌水性,跃入寒潭后获得一颗宝珠,可是潭水奇寒,康宁几乎被寒冰冻僵,回家后得了一场大病。
金面老人训练二十八名少年,各凭资质秉赋传授一种绝学,奉命下山寻仇,因汤万临觅获宝珠,是以深遭金面老人之嫉……
又金面老人严命在三月之内杀害二百卅六名武林人物,依宋天保料算,二十八名高手下山未及半月,惨遭毒手的不下五十人之数……
话尚未了,一条翩若飞鸿般人影掠入厅中,现出一个五旬上下文士,微笑道:“这样说来,你们所学均是星河秘笈上所载么?”
宋天保呆得一呆,道:“这个在下就不知情了!”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你将解药取出,在小雁塔上等候老朽。”
宋天保迟疑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倾出二十余颗墨绿药丸,交与中年文士,收起地面双戟窜出门外而去。
中年文士将药丸分赐受伤群雄咽服。
汤万临抱拳一揖,道:“如非阁下相救,在下等定遭毒手!”
中年文士摇手笑道:“现在不用说了。”说着附着汤万临耳内密语一阵。
汤万临道:“谨遵赐教!”说着取出一粒碧光四射宝珠。
中年文士望也不望—眼,接过收存怀中,身形一闪。便自杳然。
且说宋天保一掠出汤宅外,惊魂甫定,月华似水,夜风拂衣生凉,抬面望去,只见大小雁塔并峙云霄,心中还是拿不定主意,是否依言在小雁塔上守候。
他本工于心计之人,眼珠乱转,忖道:“这穷酸故作宽厚不杀害自己,分明想利用我,哼哼,休说师恩深重,即是折辱之耻,仇深似海,有仇不报非君子,各逞心机,管教你丧在我手。”心念一定,便向小雁塔奔去。
星移斗转,凉风四溢,时已三更,夜深沉寂。
宋天保在小雁塔顶层内守候,思潮起伏,心神不定。
突然——
顶角忽生起落足微声,宋天保心神一震,只见一条身影翩然入内,正是那中年文士,不觉欠身立起。
中年文士摇摇手道:“坐下,坐下。”
宋天保为他气势所慑,服服贴贴坐了来。
中年文士道:“你无须在老朽面前逞弄心机,要知天下事不如意者凡八九,令师为图谋星河三宝,党羽伤折大半,因此令师怨毒怀恨,命你二十八人分头下山行事,但你等亦未必顺利达成任务,令师刻毒残忍,处罚之酷非人可以禁受,并非老朽危言耸听,不让你亲眼目睹无法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