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涵烟鼻中冷哼一声,右手一摆,四个青衣童子身形疾转,向五丐一道低喝道:“走!”
丐帮帮主双眼只睁开了一下,后又闭上,缓缓立起,吐声沙哑道:“道兄,我们走!”
只听荀涵烟道:“阁下所提两个条件老身接受就是,但等老身禀过帮主再说。”说罢亦与黄衣少女离开大厅。
黛青低声道:“这老妖婆委实工于心计,黄衣少女就是本帮帮主林凤珠姐姐,无疑她不明说,必另有深意在内。”
霍文翔星目中注视着黛青,似含有异样光芒。
黛青目光与霍文翔相接之下,不由自主地芳心一颤,玉靥绯红,娇羞不胜道:“相公为何这么看着贱妾?”
霍文翔道:“在下诧异姑娘为什么会突然关心在下……”
黛青嗔道:“这还用说,贱妾既然与相公有肌肤之亲,就是相公的人了,夫妻本休戚相关,自然应同甘共苦。”说时红云满面,如同依人小鸟,楚楚动人。
霍文翔听她这般关怀自己,心中大是感动,微微一笑,道:“在下貌像奇丑,姑娘下嫁与我,似嫌彩凤随鸦,令人叫屈。”
黛青粉颈低垂,道:“只望相公始终如一,贱妾何敢多求。”
霍文翔暗道:“此女真个痴情。”叹息一声道:“在下已定有妻室……”
黛青凄然一笑道:“这个早在贱妾意料中。”
霍文翔道:“不过相者谓在下多妻……”
黛青忽鼻中嗤笑,嫣然露齿,娇声道:“凭你这副长相,谁甘愿嫁你屈就自身。”
“那么说来,姑娘亦是不甘心情愿的了。”说着轻轻揭开面具,显出一个俊美迷人面庞,丰神如玉,倜傥潇洒,几乎把黛青瞧得呆了。
黛青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面前的竟是丰神如玉,英俊潇洒的美少年。
她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也不能信霍文翔对她垂怜青睐,虽然她姿色可人,秀丽明艳。芳心中不禁泛上无名哀愁,幽幽叹息一声道:“相公究竟是何来历,可否见告贱妾。”
霍文翔道:“在下姓霍,与那金面老人有宿怨大仇。”
黛青明澈双眸,睁得又圆又大,愕然惊呼道:“贱妾似曾听说过,相公已是轰动武林不世奇才,相公不要自承真实来历,免遭杀身之祸……”厅内忽传来莲步悉悉之声,黛青止口不言。
霍文翔迅疾戴上面具,滑开数步。
只是一名宫装美丽少女走在圆孔边,嫣然笑道:“黛青姐姐,小妹与你们送来食物。”
黛青道:“多谢兰妹妹了。”
宫装少女笑道:“自己姐妹,那来这般客套。”
黛青忽低声道:“兰妹未听帮主说何时放我出去?”
宫装少女四面望了一望,答道:“帮主倒有此意,怎奈荀护法执意不肯,她说你美艳灵慧,藉此羁糜来人乃最佳良策。”
黛青不禁娇靥泛上红霞,啐了一声道:“老妖婆呢?”
“江湖群雄纷纷赶来总坛,明日恐不免与姐姐夫婿印证武功。”
黛青闻言大是惶急,忙道:“兰妹妹,你能否给帮主捎一信息,请她来此一趟顺说此人归降,而且我亦有机密大事须亲自禀明。”
宫装少女面现为难之色道:“捎一信息本无不可,只是老妖妇耳目众多,这高楼上下三步一桩,五步一卡,监视严密,只怕帮主恐有碍事。”
霍文翔忽唤道:“姑娘!”
黛青不禁一怔,回面诧道:“相公有何吩咐?”
霍文翔走前与黛青附耳密语。
宫装少女大感奇怪,忖道:“我黛青姐姐平素眼高于顶,竟对如此奇丑之人垂青,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令人难解。”
只见黛青靥泛笑容,迅即与宫装少女低声嘱咐一阵。
宫装少女先是惊愕,两道明如秋水的目光凝视在霍文翔的脸上,继靥泛朝霞,瓠犀嫣然道:“小妹这就去。”弯身将食盒中酒菜一一递与黛青,转身莲步姗姗走去。
谷内景物如画,四季如春,尤其在谷南有一片天然湖荡,明瑟如镜,云影天光,一碧千顷。
湖岸栈阁玲珑,云树瞟缈,如海外仙山,贻丽佳绝。
只见这宫装少女疾行如风,望湖岸柳荫丛中一幢黄甍碧瓦花榭,建造瑰丽,山石丛竹,翠丝摇拂,前临碧水,花树掩映,榭后清泉,细流淙淙,如闻琴韵,点缀成一派江南风味,使人流连忘返。
宫装少女正走至花榭朱门前,后推门而入,忽闻楼上曼吟道:“伤高怀远几时穷
无物似情浓
离愁正引千丝乱
更南陌飞絮朦朦
嘶骑渐遥
何处认郎踪
双鸳池沼水溶溶
南北小桥通
梯横画阁黄昏后
又还是斜月帘拢
沈思细恨
不如桃杏
犹解嫁东风”
词藻华丽,吟声凄怨,令人心酸。
“帮主又在伤感了。”
接着吟声又起:
“落花浮水临池
年前心眼期
见来无事去还思
而今花又飞
浅螺黛
淡胭脂
开花取决宜
隔帘灯影闭门时
此情风月知。”
宫装少女不禁眼角有点润湿,暗道:“这几年苦了凤珠姐姐,心底哀怨,多愁善感,虽是笑靥迎人,却背地珠泪偷弹,早知如此,才不要干这个有名无实的金凤帮主。”纤手一推,进入一大厅,只见两个老者守在大厅圆柱之下。
其一长得虎背熊腰,赤面长辑,虎目炯炯生威,穿着一袭天青长衫,背搭两柄虎头金钓,寒光闪闪。
另外是一姜黄瘦脸,蓄着两撇山羊胡须,手执一杆褐黑色非金非竹旱烟管,正在吞云吐雾狠劲吸,一见宫装少女走入,咳了一声,嘴角泛出一丝阴笑道:“兰姑娘,他俩鱼水和谐吗?”
宫装少女立时面疑浓霜,冷冷说道:“我那黛青姐姐并非低三下四之人,那由此人一厢情愿,夏老师,你未免多管闲事。”
瘦脸老者哈哈笑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难道她胆敢违忤荀护法之意。”
赤脸长须老者目中忽闪过一抹杀机,怒视了瘦脸老者身后一眼,示意宫装少女不要理会他。
宫装少女娇躯一扭,迳自上楼而去。
立时有四宫装少女簇拥着她问长问短,关怀黛青之情令人感动,她微微一笑道:“待我见过帮主再说。”
忽闻室内呖呖莺声道:“宛兰么?进来!”
宫装少女应了一声走入,只见一个丽绝尘寰黄衣少女倚着宙前朱栏上,凝视在窗外翠池柳烟间,星目中泛出淡淡哀愁,头也不回道:“宛兰,可是黛青不愿,唉,我也无能为力,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宛兰答道:“黛青姐姐说有办法,只要帮主答应。”
林凤珠闻言缓缓回过面来,目露迷惘之色,道:“我有何办法。”
宛兰趋在林凤珠身前附耳密语。
林凤珠微俯螓首,沉吟有顷,星目中闪动一抹喜悦光芒,遭:“这人真的姓霍么?”
宛兰点点头。
林凤珠盈盈立起,露齿嫣然一笑道:“走!”
莲步姗姗走出门外,率着七名宫装少女走下楼去,那瘦脸羊胡老者见林凤珠走下楼来,愕然问道:“帮主意欲何往?”
林凤珠目挟霜刃,冷笑道:“夏胜桥,我的行动也要你过问么?”
夏胜桥干咳一声道:“这个属下不敢,不过荀护法临行之际,严嘱属下,这两日必有强敌侵袭,帮主千金之躯,慎防暗算,故命属下留神守护。”
赤面长须老者冷笑道:“你自问武功能否扭此重任?”
夏胜桥嘿嘿冷笑道:“郭锦,你自问胆敢违忤荀护法之命么?”
郭锦厉声道:“郭某只唯帮主之命是遵。”
夏胜桥阴阴一笑,道:“郭老师,你不要后悔就是。”
郭锦目光暴射杀机,大喝一声,双掌朝夏胜桥劈去,呼啸如雷,掌飚如潮,力能开碑劈石。
夏胜桥身形疾飘开去,面泛诡笑道:“你那点玩艺儿还不在夏某眼中……”说着手中旱烟杆疾如风雨攻出九招,招招不离郭锦要害重穴,辛辣歹毒之极。
却见郭锦掌随身走,身法变幻,掌势飞花飘絮,幻出漫空掌影,蹈隙拍向肩背,与自己所料大不相同,不禁心神骇震。
宛兰见状低声向林凤珠道:“帮主你不出言制止么?”
林风珠道:“夏胜桥狗仗人势,忒也可恶,郭叔叔存心折辱他已久,怎奈找不到适当良机,今日荀涵烟不在,趁机给夏胜桥一点颜色。”
宛兰道:“万一荀护法回来,于帮主大有不利。”
只见郭锦掌势一展开来,诡异辛辣,变化之奇层出不穷,将夏胜桥招势克制,渐处下风。
林凤珠道:“你不知今日之危么?若待韩宗善赶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矣。”
宛兰心中大感困惑,帮主之言令她茫然不解。
但此时此地林凤珠不能作太多的解释。
只见郭锦一声长笑,凌空暴起,身化“惊龙扬空”,右掌蓄凝太清真力,一掌飞劈凹下。
“啪”的一声,掌力击实夏胜桥右肩,夏胜桥厉嗥一声,右肩骨全碎,叭哒摔跌在地昏死过去。
郭锦猛萌杀机,下击之势丝毫未缓,右掌一翻按向夏胜桥胸坎穴。
蓦地,一条人影由厅外疾逾闪电射入,却向郭锦扑去,两指骈戟点向郭锦“气海”穴。
郭锦若叫此人点上,必死无疑,林凤珠目光锐利,面色一变,扬手打出一蓬寒芒,叱道:“闪开!”
此人闻声知警,凌空的身形竟望上疾翻了上去,斜飘沾地道:“贤妹,是愚兄来了。”
来人是三旬不到,五官清秀,肤色晰白的黑衣少年,气度却也不凡,只嫌鼻准带钩,目光森冷,不言而知是个诡计多端,心机阴沉之辈。
林凤珠鼻中冷哼一声道:“韩兄不来还好,看来你们越来越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小妹早就想把这金凤帮主拱手让给韩兄。”
来者正是金面老人首徒韩宗善,闻言目露愕容道:“贤妹误会了,愚兄奉恩师之命赶来金凤帮总坛,匆忙之间认是强敌侵袭,不然怎会向夏老师施展毒手,却不料竟是郭老师,箕豆相煎,手足相残,为了何故。”
林风珠柳眉微扬,道:“韩兄自问夏胜桥好了,他自有取死之道。”
郭锦突冷笑道:“以下犯上,恃势凌人,一帮之主威严岂容有损,夏老师如此作为行若叛逆,按律当死。”
韩宗善乃诡诈多智,心计至工之人,心中自是恍然,眼珠一转,毫不思索,扬空虚挥一掌拂向夏胜桥而去。
只见夏胜桥身躯微微动弹了一下,便自气绝毙命。
韩宗善微笑道:“愚兄之心,天日可表,贤妹总该满意了吧!”
林凤珠只微微一笑,似朝霞娇艳,妩媚动人。
韩宗善道:“最近宫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林凤珠道:“韩兄这是明知故问。”
韩宗善踌躇了一下,笑道:“家师因有事短期内不能赶回总坛,昆仑掌门与丐帮之主误蹈总坛被擒,势成骑虎,捉放不能,必引来无数强敌侵袭,是以急愚兄赶来……”说着又是微微—笑,接道:“方才愚兄一入谷口,便从守谷口弟兄处得知荀护法用天蚕网擒住一名无名高手……”
话尚未了,林凤珠道:“正是,小妹现去劝降,如能归顺本帮,本帮将增一名高手。”
“此人好色无行,黛青姑娘以美色相饵,绝能牢牢笼住他,不过此人来历似谜,未必他就不是对头人那面的,岂非引狼入室。”
林凤珠冷冷答道:“荀护法向有知人之明,并严刑逼问与此人同行四丐帮高手,此人只是偶经路过而已。”
韩宗善干咳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愚兄可否与贤妹同往,此人与荀护法提出两项条件,愚兄见识此人有何真才实学。”
林凤珠道:“那自然可以,不过待小妹劝降后再说,韩兄就请在这烟雨榭内休息片刻。”
“愚兄遵命。”韩宗善微笑道:“贤妹去吧!”
林凤珠率领女婢及郭锦离去,韩宗善目送林凤珠婀娜生姿的身形,目中泛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她们一行沿着湖堤走去,郭锦突然低声道:“帮主,老朽总觉得韩宗善这次奉命前来动机不纯,帮主千万得提防于他。”
林凤珠目露幽怨之色,叹息一声道:“郭叔叔这么些年来忠心耿耿,爱护之情,令侄女五衷铭感,先父那批旧人差不多俱动摇初志,侄女身置虎口,无日不在提心吊胆,如涉深渊,如履薄冰,不过坚信丘老前辈神卜……”
郭锦道:“丘老前辈卜象如何?”
林凤珠低吟道:“有凤来仪,遇雨呈祥,造物变幻,蛰龙冲天。”随即嫣然笑道:“九如之数,上上吾卦。”
郭锦道:“但愿丘老前辈卦象有准。”
说着已在霍文翔所困楼前,石阶上雁行列开八个紧衣密扣带刀武士,目睹林凤珠前来